澄心殿内。
林晚晚目瞪口呆地看着玄玉璧的屏幕。
屏幕里，那个滑稽的“山寨货”身影，在银芒没入后，如同被橡皮擦擦掉的水墨画，一点点淡化、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沈清玄本尊闭目打坐、威严神圣的静态画面——那是她留影石里录下的唯一正常的片段。
沈清玄……他……他做了什么？
他没用灵力毁掉屏幕，也没直接动手杀她。
他用一种……林晚晚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直接通过这“直播网络”，向所有“观众”进行了精神层面的……强制覆盖？精神污染？！
这特么是什么神仙操作？！意念攻击？！降维打击？！
沈清玄缓缓收回手，指尖那缕银芒悄然消散。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到林晚晚身上。
那眼神，依旧冰冷。但林晚晚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同——不再是纯粹的杀意和愤怒，而是多了一种……仿佛在看某种极其麻烦、极其污秽、却又暂时无法彻底清除的……顽疾？
“精神污染。”沈清弦薄唇微启，吐出四个字，声音冰冷依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陈述某种客观事实的平静，“便是你应得的惩戒。”
林晚晚：“……” 她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这词儿……好特么贴切！也好特么羞辱！
“此物，”沈清玄的目光扫过那块巨大的玄玉璧，如同在看一件沾染了污秽的垃圾，“污浊了本尊的道场。”
他袍袖随意地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块巨大的、由整块玄玉打磨而成的玉璧，连同它镶嵌的底座，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开始消融、湮灭！
化作最细微的、闪烁着微光的玉粉，簌簌落下，在地上堆起一小撮晶莹的尘埃。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偌大的澄心殿一角，瞬间变得空荡荡。
林晚晚看得头皮发麻！这湮灭手段……太特么环保了！也太特么吓人了！
处理完“污染源”，沈清玄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晚晚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厌烦，还带着一丝……探究？
“你的‘解法’，便是这等……哗众取宠？”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晚晚一个激灵，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仙尊！误会！天大的误会！我…我是在找！非常努力地找！刚才…刚才纯属意外！是这破镜子它自己抽风！对！就是抽风！”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试图将“直播作死”事件定性为技术故障。
沈清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她灵魂深处的所有小算盘。
就在林晚晚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沈清弦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林晚晚几乎以为是错觉的……疲惫？
“本尊的耐心，有限。”
他不再看林晚晚，转身走向寒玉云床，袍袖再次拂过。
这一次，柔和的力量并非将她扔出去，而是卷起地上那堆玄玉璧湮灭后留下的晶莹粉末，如同被无形的扫帚扫过，瞬间清空，不留一丝痕迹。
他盘膝坐下，重新闭上双眼，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直播事故”和“精神污染”从未发生过。
“滚出去。没有传唤，不得踏入澄心殿半步。”
冰冷的声音下达了最后的驱逐令。
林晚晚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就往殿外跑！生怕慢一步就被那无形的力量再次拎起来“空投”！
冲出澄心殿那冰冷刺骨的大门，接触到外面相对“温暖”的空气，林晚晚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她扶着冰冷的殿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风一吹，冷得她直打哆嗦。
后怕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
精神污染……强制覆盖记忆……湮灭玄玉璧……还有那句“耐心有限”……
沈清弦没有杀她，甚至没有像上次那样罚她做婢女。但这种“无视”和“放逐”，反而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他似乎在用行动告诉她：你的把戏，很无聊。你的存在，很碍眼。别再试图挑战底线，否则，下场会比死更难受。
她这次是真的在鬼门关前跳了支踢踏舞，还差点把鬼门关给跳塌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沈清玄这座冰山太危险！
靠近会冻死，远离……也未必安全！必须找到真正的解法！
必须摆脱这个该死的同心契！
可是……藏经阁线索断了，书上的关键部分糊了……还能怎么办？
林晚晚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远处云海中翻腾的雾气，扫过那些在云雾间穿梭的弟子身影……
突然！
一个极其大胆、带着浓烈现代科技气息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炸开的烟花，“嘭”地一下在她脑海里亮起！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这双属于林素心的、纤细白皙的手。
一个计划，一个风险高到突破天际、但一旦成功收益可能大到离谱的计划，在她心中疯狂成型。
夜深人静，月华如水。
林晚晚蜷缩在思过崖石室那张硬板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温热的留影石——不是之前那块，是她在原主储物袋角落里新翻出来的备用货。
她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拼了！死就死！大不了再被‘精神污染’一次！”她低声给自己打气。
她小心翼翼地将仅存的、恢复了一点的微末灵力，注入留影石。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澄心殿里沈清玄打坐时的每一个细节：那完美的侧颜，那挺拔的身姿，那玄奥的手印，那周身萦绕的冰冷道韵……
她模仿着，调整着角度，将留影石对准自己，开始录制！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专业，甚至带着点……科普感？
“各位道友…呃…各位老铁…晚上好！欢迎来到…呃…‘林晚晚的修仙小课堂’！”
她对着留影石，挤出一个自认为很“学术”的笑容（虽然看起来有点僵硬）。
“今天…我们探讨一个修真界亘古难题——灵魂绑定！也就是传说中的‘同心契’！”
她一边说着，一边笨拙地模仿着沈清玄的手印（当然模仿得四不像），试图增加点“专业氛围”。
“众所周知…啊不…据某本古籍记载…同心契，血魂为引，月华为媒…结契双生，魂躯相缚，非月满难解其缚…欲破此契，唯……”
她故意在这里停顿，脸上露出一种高深莫测、仿佛掌握了惊天秘密的表情，同时，手指飞快地在空中虚划着——正是那本古籍上模糊不清的几个笔画！
“……唯此法可行！”她斩钉截铁地总结，手指猛地指向虚空，仿佛那里真的有一个惊天秘法！
“此法玄奥无比！非大智慧、大毅力者不可参悟！需引动九天星辰之力，辅以…呃…无根之水…千年朱砂…还有…还有最重要的！道侣双方…呃…心念合一！神意交融！”
她信口胡诌，把能想到的玄乎词儿都往上堆，力求听起来高大上、操作起来不可能！
“此乃不传之秘！今日见与各位道友…呃…有缘！特此分享！切记！法不传六耳！天机不可泄露！”
她对着留影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然后迅速结束了录制。
看着留影石里那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自己，林晚晚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第一步，完成！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最作死的第二步——投放！
她蹑手蹑脚地溜出思过崖石室，像一道阴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外门弟子聚居的栖霞坪潜去。那里，人多嘴杂，信息流通最快！
她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那里有一块平时用于发布杂役任务的小型玄光水镜。她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无人后，迅速将录制好的留影石按向水镜底部的凹槽！
嗡……
水镜亮起微光，她刚刚录制的“修仙小课堂”画面开始播放！虽然画面粗糙（林晚晚的灵力太弱），声音也有些失真，但关键信息清晰无比！
播放完毕，林晚晚立刻收回留影石，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一个起夜的外门弟子迷迷糊糊路过，无意间瞥见了水镜上还未完全消散的影像和声音……
“灵魂绑定…同心契…九天星辰之力…道侣心念合一……”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
第二天，一个爆炸性的“秘闻”如同野火燎原，迅速在外门弟子中疯传！
“听说了吗？！破解同心契的秘法现世了！”
“真的假的？在哪看到的？”
“就在栖霞坪那块小水镜上！一个神秘女修说的！头头是道！”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需要九天星辰之力！千年朱砂！无根之水！还要道侣心念合一！”
“天哪！这条件也太苛刻了吧？千年朱砂还好说，九天星辰之力怎么引？无根之水去哪找？最难的还是道侣心念合一啊！都同心契绑定了，还能心念合一？这不死循环吗？”
“谁知道呢！不过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据说那女修还比划了几个上古秘符的手势呢！”
“嘶……该不会……是仙尊他老人家……故意放出来的？暗示林素心……配合他解契？”
“有可能啊！不然谁敢乱传这个？不要命了？”
“啧啧啧…仙尊为了解契也是拼了…连‘心念合一’这种条件都提出来了…那林素心…能行吗？”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越传越离谱。核心内容却出奇的一致——同心契有解，但条件极其苛刻，尤其是需要“道侣心念合一”！
澄心殿。
沈清玄盘坐于寒玉云床之上，周身寒气缭绕，仿佛亘古不变的冰雕。
一名负责监察宗门动向的心腹弟子，正垂首立于殿下，额头布满冷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外门疯传的“秘闻”一五一十地禀报上来。
“……九天星辰之力…无根之水…千年朱砂…以及…道侣双方…心念合一…神意交融……”
当“心念合一”、“神意交融”这几个字传入耳中时，沈清弦那万年冰封、古井无波的眼睫，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冰湖，投入了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荡开一圈无人察觉的涟漪。
那心腹弟子禀报完毕，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寒气似乎更重了几分。他大气不敢出，垂着头，等待着仙尊的雷霆之怒。这种荒谬的流言，简直是对仙尊最大的亵渎！
然而，预想中的怒火并未降临。
沈清玄缓缓睁开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望向殿外翻腾的云海，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某个正在思过崖瑟瑟发抖的身影上。
他薄唇微启，声音依旧清冷无波，如同冰玉相击，却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丝极其难以察觉的、微不可闻的……异样？
“心念合一……”
冰冷的四个字，在空旷死寂的大殿里，轻轻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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