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三小时漫长的飞行，抵达绿港市已是傍晚7点。
夜幕笼罩着这座阔别已久的城市，程洛看向天空中高悬的月亮，心中生出无限感叹，本以为回国会产生“近乡情怯”的情绪，他反而觉得很舒服，果然月是故乡明。
“路易斯，我下飞机了……”程洛在接机口等了好一会都没看到来接自己的人，原地转几圈，正郁闷地发语音，拖着行李箱想到吸烟室抽根烟，怎料一个不小心迎面撞上了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
“……”
“不好意思！”
男人一边走路，一边跟人通电话，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干练。他穿一身修裁得十分贴合身体曲线的枪灰色羊绒风衣，个子高得叫人心生艳羡。
程洛松开行李箱拉杆，抬头望过去，与那双深邃的眼睛对视上，男人长相太出众，无端被撞这么一下只是微微蹙了眉。
可不知怎么，程洛的心脏凭空被人捏紧，呼吸也变得困难，时刻挂在脸上的笑意无法控制变得勉强。
男人就那样盯着他，电话那边的人喂了几声，疑惑地挂掉了电话。
程洛想说些什么表达歉意，并缓解眼下的尴尬，男人猛地抓住他手腕，一把将他紧紧拥入怀里，以一种强硬霸道、叫人无法抗拒的姿态。
真的太无礼了。
即使在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重逢的机场，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也是一道奇观，周围人路过时想方设法驻足几秒，恨不得架个话筒采访采访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先生？”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垂下头，把脸深埋在他的颈窝，带有侵略感的雄性气息落在颈间，让他感到略微发痒和不适，他身体一僵，试图挣脱时却感受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下。
紧接着，那男人嗓音夹杂着一丝颤抖，他说，“抓到你了。”
月光透过巨幅落地窗洒在男人浓密的发丝上，程洛眨眨眼，脑袋里闪回一些模糊的画面，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抬起手腕抵在太阳穴上揉了揉，又安抚性质地拍拍男人后背，“好了，好了。你……是我曾经认识的人吗？”
“不好意思啊，我之前生过一场大病，很多事情不太记得了。”
周京浩像凭空让雷劈了，下意识看向那清透的眼睛，他看自己的神情既无奈又茫然，跟高二那年某次放学，回家路上叫一条只竖了一边耳朵的德牧狗抱住小腿缠上时，如出一辙。
他很快松开程洛，“抱歉，冒犯到你了。”
“没关系。瞧你这么激动，我们从前是很要好的朋友吧？真是太巧了，刚失去记忆时我时常想，要是遇见却不记得以前认识的人该怎么办，但一次也没有，没想到刚一回国就碰见了。”
这些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发自肺腑，周京浩却察觉到他语气里明显的疏离和客气，感到失笑。
在过去六年里，他无数次梦见过、幻想过与程洛的重逢，他想，即便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自己也一定能一眼认出他。
也许是上天终于听到虔诚的祷告，印第安人日日夜夜所祈求的那场雨终于降临干涸地。
“嗯，我们是很好的朋友，高中同学。好久不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周京浩。”
路易斯姗姗来迟，远远便看见程洛跟一名陌生男子站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他以为是哪里跑来搭讪的，喊着程洛名字快步上前，程洛见他过来立马热情地迎上去，两人短暂相拥。
周京浩目光停留在他们紧挨着的胳膊，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
“好久不见路易斯！这位是我的高中同学，周京浩，我们刚刚偶然碰上的。”程洛向两人介绍彼此。
周京浩本能上下打量了路易斯，眼神碰撞之际，他敏锐地感受到这个金发男人对自己的态度十分的……
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排斥。
“怎么这么巧啊，周先生来机场也是接人吗？”路易斯语气很仿佛很关心。
“对，我是来接人的。”
路易斯连忙搂住程洛肩膀，急切地说：“那不耽误周先生的正事，我们先告辞了。”
说罢他转向程洛，亲昵地说，“我定了一家川菜馆，还记得在国外你最爱吃的就是中国人开的川菜馆，咱们既然回来了，就去尝尝正宗的味道。”
程洛点头，向周京浩挥挥手机道别，说回头在微信上聊。
路易斯自然而然从程洛手中接过行李箱，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周京浩微眯眼睛，眼底攀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郊区回市区的路途一路绿灯，程洛跟路易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回国这两天有多麻烦，没人注意有一辆黑色越野车隐匿在夜幕中，始终与他们只保持着一段距离，像已经锁定猎物，不疾不徐追踪痕迹的野兽。
晚上十一点，路易斯的司机将车停在他帮程洛租的小区，两人在大门口寒暄几句，约定改天再聚。
这小区住了不少明星名流，私密性很好，一般人绝对混不进来。可走了一段路程洛却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人跟着，几次装作不经意回头都没发现任何可疑踪影，安然进了楼道，他只好将这点插曲归结为自己神经过敏。
晚上喝了不少酒，洗完澡偏头痛犯了，程洛点了支安神的香薰，靠在沙发上看最新的时尚杂志，刚酝酿出点睡意，门外忽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他几乎立刻陷入应激状态，这栋楼一梯一户，除了他自己谁还能通过电梯来到自己的楼层？
程洛趴在猫眼上向外看，外面那人身穿黄色外卖员衣服，长相憨厚朴实，又敲了几下门，“有人吗？您朋友给您点了外卖，没有您的电话，我从消防通道爬上来的。”
应该是路易斯点的，程洛放松下来，他冲门外说：“你放在门口吧，我待会拿。”
“好嘞先生！记得给个好评。”
大约过去几分钟，程洛把门打开一条缝，门口果然躺着一份砂锅煲的粥。
他正要捡起来，一只孔武有力的手伸进门缝，将门拉开。
灰色衣角鬼魅般映入眼帘，程洛下意识去抄玄关柜子上的匕首，只不到半秒，那人从背后一手刃劈在他颈间，程洛不甘地失去了所有意识。
没日没夜地昏睡了一整天，程洛醒来时身处完全陌生的房间，大脑痛得像拧在了一起，他想把身体蜷缩在一块，才发觉右手手腕被拷在床头，床边悠然坐着的男人正是周京浩。
见自己醒来，他放下手里的书看过来，程洛只觉得他投向自己的眼神格外阴冷。
“你到底，是谁？”
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他嗓子沙哑地可怕。
周京浩闻言没有回答，接了杯温水递过来，他不肯接，又重复问道，你是谁？
周京浩按灭床头的台灯，昏暗里屈起右腿俯下身来。手从衬衫下摆探进去，紧握住他薄弱的腰肢，拇指准确落在小腹上某一点，说你这里有一小块胎记。说罢手掌又慢条斯理地向上游移，几根手指揉在他异常敏感的地方，程洛忍不住轻哼出声，又耻于面对自己身体产生的异样反应，把下颌偏到一侧，胳膊遮在眼前逃避梦一样的现实。
他回想起下午在机场初遇周京浩，明明那么是那么有礼貌的一个正人君子，难道自己高中的时候得罪过他吗？
“你的身体好像一点没有忘记我啊，”周京浩停止手头的挑逗，宽大的手掌从衬衫领口伸出来，掐住程洛细而长的颈部。
他慢慢收紧虎口，感受到掌中鲜活的脉搏，真的确定眼前这个人还活着，没有死在哪个陌生的城市。
程洛呼吸不上来，情急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被放过后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息，胸前剧烈起伏。
周京浩反而被打笑了，他抓住程洛泛红的手闻他掌心的气味，而后贴在自己脸的一侧，冷冷开口：“你问了很多遍我是谁，程洛，你他妈睡过我，你说我是谁？”
程洛一怔，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一些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拉近又拉远，像皮影戏，他拼命想看清楚那些人的脸。
可是真的太疼了。
他抽回手掌捂住眼睛，下意识不愿回忆以前的事，用手背擦掉泪水后恳求，“对不起，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放过我吧。”
周京浩强硬地扳过他下巴，迫使那双泛着红、满是泪水的眼睛只能看向自己，“那个男的是谁，你跟他睡过吗？”
程洛闭上眼睛不回答，泪水顺着皮肤向下流，“你弄疼我了。”
“疼才知道长记性。”
周京浩说罢这句话便松开手，程洛挥手就扇过来一巴掌，仿佛为了发泄刚刚所遭受的屈辱，手上一点没留劲，以至于周京浩的脸肉眼可见地肿起来。
“什么时候放我走？刚回国，我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你放我走，我不会报警。”
他已经观察过，拷着自己的手铐并不是什么劣质情趣道具，而是实打实的警-用手铐。
如果他能在饿死之前速成缩骨功倒是有机会逃出去。
闻言周京浩痛快地打开手铐，拉着他来到窗边。
他挥手拨开紧闭的窗帘，阳光猛地倾泻进来，在昏暗环境中待的时间太久，程洛一时睁不开眼。
窗外放眼望去只有无穷尽的绿野。
“你现在的位置是绿港市西北边的深山，这附近几百亩的山头不巧是我家里人正在开发的度假村。”
周京浩甚至贴心地把手机还回来，“曾经我因为年少…叛逆，被关在这里，想方设法要逃出去，最后都失败了。”
“亲爱的，作为过来人给你的忠告，别尝试着报警，这里的主人会比警察先一步回来。”
周京浩话锋一转，“还有那个金头发的鬼佬，你最好别向他求助，我对他非常、非常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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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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