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邸府。
李玄风满脸怒气的大步跨进门,一脚踹翻了前来接他的仆从。
进了屋便是一顿发泄,桌上的青瓷白玉摆件碎了一地。
院内的下人惶惶不安。
房门紧闭,李玄风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重伤未愈的人。
暗一浑身被冷汗浸透,俯首道:“是属下的错,属下办事不利,害主子身陷囹圄。请主子责罚。”
李玄风的脸上却早已不见怒容,他靠在椅背上,面色沉着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听闻暗一的话也只是摆摆手,“罢了,再去领三十鞭,长个记性,省的在被人摆上一道。他如何了?”
虽然李玄风没明指是谁,到暗一清楚,主子唯一关心的只有那个人。
“陆公子身边的护卫太过警觉,属下等人不敢离得太近。属下以为……主子此劫可能与陆公子脱不开干系……”
话音未落,李玄风遍怒斥道:“放肆!本王说过,他便是你们将来的主子,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吗!”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滚下去领罚吧。”李玄风闭眸下令。
那时陡然得知暗一被抓的消息,令他极为震惊。整个暗卫营暗一的实力是排在最前面的,所以他才派了暗一去保护元清。
怎么也没想到暗一会在采仙阁被禁军所抓,这次带进京的都是手下数一数二的暗卫,办事他自然放心,暗一被救回来自请领罚后,他便此事也就揭过。
不成想赏花回来后,太后身边的陈公公便请他立即进宫。
这在前世是没有过的,李玄风不知哪里出了差错。
只能进宫途中,秘密差人将事情透露给皇帝身边的近卫。他如今在这京中的倚仗只有皇帝。
太后对他欲除之而后快,好在当今圣上优柔寡断,重念兄弟情义。
长乐宫瞧着与以往并没有太大区别,李玄风后背却已被汗水浸湿,他不敢多言,更是连一杯茶水都不敢喝。
太后冷了他半个时辰才出现,开门见山地质问他令随从夜闯禁军处,查手京中案件,意欲何为。
对于手下暗卫办事,李玄风还是放心的,自然坚决不认。
他心里清楚,太后若是真有证据便不是招他入宫,而且直接交给宗□□审理了。
到那时候,一切便不是由他说了算了。
李玄风几番拖延,终是等到了皇帝匆匆赶来。皇帝要人,太后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李玄风看得出来,这几年太后专权,那母子俩如今关系实在焦灼。
回到建章宫,李玄风还未说什么,皇帝便扔下一块玄铁令牌。
李玄风拾起,那令牌上赫然刻着肃王府的标志。
李玄风冷汗都下来了,他结巴着问,“皇兄。这、这是什么?”
帝王目光如炬,“你不知道吗?”
“这不是我的东西,皇兄,这是在哪捡到的?一定是有人冒充,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要陷害我?”李玄风半是惊恐半是愤怒,扬言要将陷害他的是抓出来挫骨扬灰。
帝王叹了口气,抬手扶起了他,“朕知道了。”
没说信或不信,却足够让李玄风惶惶不安。
与帝王同吃同住,抵足长眠了几日,太后几次召见都有皇帝陪同,后来不知皇帝跟太后私底下聊了什么,今日一大早,便让他出宫了。
李玄风回来故意做出一副怒意,很快,这里发生的事情便会传进宫里,太后会觉得,他还是十年前那个嚣张跋扈,藏不住事的八皇子。
上一世他便装作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让太后觉得自己胸无大志。
高调地向安阳侯幼子示爱,元清容貌昳丽,万花丛中过的肃王被那样一张脸迷上并不会让人生疑。
他甚至做出了请皇帝下旨废王妃迎娶安阳侯幼子的事,所有人都觉得肃王疯了,这一切却是他全须全尾回封地的手段。
这一世,没有什么比元清重要,既然老天让他重回到这个时间,便是不让他重蹈覆辙,再以那般不堪面貌出现的,这辈子回京没有那般胡闹,却又引得太后猜忌。
李玄风被召进宫,暗卫自不可能闲着,待确认肃王无恙后,便着开始手调查。
一旁安静立着的暗五将查到的事情一一道出,那块不属于肃王府的令牌,是禁军在采仙阁中发现的,
事关皇室,当即要报给统领中尉,恰巧被在未央宫外巡视的卫尉得知,两方虽同属禁军,却一个是管理京城的北军,一个是守卫皇宫的南军,相互都不服气对方。
两方争执之下,终究是南军卫尉大获全胜,得了帝王旨意拿走了令牌。
李玄风不敢相信,这要是真落在太后手里会怎样,真的假的并不重要,只要有个由头,便能治他的罪。
暗五将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呈了上来,“这是城西南的寿康坊一名铁匠所制,他说几日前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盯着他制成的。属下等人根据他的描述绘出画像,这几日并未找到那人,极有可能是易容。”
暗五犹豫再三,咬牙道,“根据那铁匠所述,属下觉得,那人给人的感觉,像是、像是……”
李玄风皱眉,“像什么,吞吞吐吐做什么?”
“像是陆公子什么的那个护卫!”
暗五说完紧闭双眼,不敢看李玄风的脸色。
主子回京后行事诡谲,性情大变,但这不是他一个下属该质疑的。这些日子他也清楚的知道主子对陆公子有多么在意,一喜一怒都被牵引。
周遭的空气仿佛停滞,凛冽的寒意自上方传来,压得他难以呼吸。
李玄风只沉寂了半晌,问道,“宅子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吗?”
“妥当了,虽说与安阳侯府不在一坊,但主院恰巧与陆公子的院子只隔一道康平街。”
暗五顿了一下接着道,“这两日主子不在,没敢张扬,您看还要搬过去吗?”
“着人收拾一下,明日便搬,还要大张旗鼓的搬。”李玄风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安排。
藩王在京中置宅邸不是什么稀奇事,李玄风记忆回笼便着人去寻了个离安阳侯府近的宅子。
暗五实在不懂,王爷虽然这么多年对外一直是一副纵情酒色的样子,可将封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并非那毫无作为的昏聩之人。
王爷身边不缺美人,何故就对这么一个只是有点小聪明的游闲公子着了迷?
当初贵妃娘娘遭身边老太监背叛陷害而死,王爷更是生性多疑最痛恨被人背叛,没想到如今竟对陆公子毫无怀疑,他们私下都在讨论王爷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陆元清今日一整天都兴致不高,抻着懒腰出了房门,发现李长昭抱胸坐在屋檐上,严肃着一张脸眺望远方。
他插着腰站在院中大声问,“你在假装鸱吻吗?”
黄昏的阳光洒在他脸上,细微的绒毛散发着金光,一双眼睛灵动惑人,扫平了李长昭内心的疑惑与不安。
他跳下来变戏法地似得拿出一包点心来。
“石茂公的?”陆元清看着特殊的牛皮纸包装眼睛都亮了,瞬间一整日的郁闷都抛之脑后。
这是长安有名的点心铺子,每日只卖两个时辰,天天门口排长龙。幼时陆元清总是指挥李长昭去给他买,自己抱着个糖人躲在阴凉地方等。
买到后也只顾自己吃,谁让石茂公的点心每人只能买一份,里面几块点心口味还都不同,等吃到自己不喜欢的口味,便塞进对方嘴里。
奶白色的皮酥脆掉渣,内里冰冰凉凉带着一股子绿豆味,甜而不腻,陆元清三两口就解决掉一个。
扭头看李长昭痴痴看着他,反思了一下,长大了是不该像小时候那么护食。
自己在长安没事就打发元满去排队,李长昭可不见得能吃到。
李长昭刚去封地的时候他跟元满排了好几天攒了一大包点心,自己一个都没舍得吃给他送了去,后来听说石茂公家的糕点,只能放个三五日,不然里面的馅会坏掉,便再也没送过了。
也不知道当初那包点心他吃了有没有闹肚子。陆元清心虚地抬手递了一块过去,问,“你是不是天天趁我不注意在外面瞎跑?石茂公门口那么多人,还能去买糕点?不是跟你说过,卫王进京前不要乱跑。”
“嗯……哄你高兴。”
“有些事处理,不会乱跑。”
李长昭盯着眼前的糕点,面色迟疑地凑上前,就这陆元清的手咬了一口道,“是桂花味的。”
面对突然凑近的大脸,陆元清吓了一跳,他闭了闭眼,伸出食指顶住对方额头将人推远。
看着李长昭疑惑的眼神,陆元清纠结再三道,“晚上也不会有人来,去把脸洗了吧。”
“……”
李长昭眼神难得漏出几分幽怨,陆元清暗暗心虚,虽然两人从小穿一个裤子长大,对方化成灰他也认识,更别提是隔着一层易容。
可是那张脸怎么说呢,确实过于……粗鄙,尤其鼻侧那个大痦子,实在引人注目。
张治言调侃张家小姐因救命之恩钟情于他实在让人觉得无稽之谈。
毕竟哪怕都看了这么久了,可这样一张脸突然凑到眼前,他实在是接受不能。
低头看着手中剩下一半的酥饼,又回忆起刚刚那张脸带来的冲击,陆元清嫌弃地皱了皱眉。
可是,是桂花味的,还没吃过呢。
陆元清看着院中已经梳洗干净,恢复了白净面容的李长昭,一口将他吃剩的桂花酥塞进嘴里。
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他开心地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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