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记住,你不是第一个人……”

“吱呀——”

里屋房门被推开,毡帘也被掀开带起一股香烛味从鼻尖荡过。

许雯刚一闭上眼睛,就感觉一股气流从头顶吹来。

“呼...”

这股气流不是腥臭,仍旧带着一股子寺庙中的香灰味,只是又过于香甜了些,吹在脸上让人鼻头和喉咙有些发痒,于此同时一道极为恼人的念经声也在上头响起。

粗粗听着就叫人心里烦躁,更不要说细听。

几乎要忍不住的将睁开眼睛的时候,胸口的小火钳却忽然猛地烫了起来。

许雯被这一烫,心里的烦躁顿时顿时去了一大半,同时浑身就像是被冷水浸透一般激起一阵阵的寒意。

她使劲儿用指甲掐住掌心,不敢再去听上面诵经的声音。

眼睛看不见,耳朵就格外敏感。

尽管她已经竭力避免自己去听,可不断进入耳朵里的呓语就像是蚊虫一样,无孔不入的叫人心烦。

她除了尽力用掐住掌心,同疼痛来提醒自己外,就只有寄希望于胸前的小火钳。

不过,时烫时不烫的小火钳,也说明身边东西的强大。

许雯差点着了道,此刻就不免为同样装睡的鸳鸯担忧。她装作睡熟乱动的样子,一把将手搭在了鸳鸯的手上,随即用指甲刮了一下对方。

底下温热的手掌似乎是感受到了许雯的动作,细长的食指轻轻的在她的手心动了动。

对方灼热的气息从前方传来,她听着那一呼一吸的动静,顿时就有了安稳的感觉。

有了鸳鸯的回应,她心里轻松多了。

这至少说明,对方也仍旧清醒。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股子香烛味却慢慢的散开了去,萦绕在耳边的呓语也随着香味的散去,忽然就没了动静。

不能确定那东西真的走了没有,许雯也不敢乱动。

她可是还记得之前在水房的时候,那东西还会装作离开用人声骗她。

“....”

长久的寂静下,许雯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被鸳鸯推醒,她才发觉天已经亮了。

“天亮了,咱们快起来。”

鸳鸯整理着衣裳从地铺上爬了起来,一边理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起身说道:“我去老太太那边,晴雯昨天晚上你看见的东西不要告诉任何人。”

“鸳鸯姐姐——”

许雯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赶紧这鸳鸯是一个明白人。

这府里的好多事情,只怕对方也是清楚得很,从昨晚对方那熟练和镇定的反应来看,只怕对方遇见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不然不会这样平静的交代她。

心里一时冒出许多的问题,她只来得及捉住对方的裙摆问道:“姐姐知道什么,昨晚那个东西...”

“——别再问了。”

鸳鸯眼神一凌,赶紧打住了她的话,片刻才低声道:“想要在这府里活着,你要学会少说少问,多听,多看。”

泛着金光的朝阳从天边升起,鸳鸯的俏脸在朦胧的光晕下透出一丝温柔。

许雯看着对方动了动唇,低声说了一句:

“记住,你不是第一个人。”

“...”

*

一晃又过去了好几个月。

自从那天之后,鸳鸯再没有和许雯单独说过话,平时见面也如往常一样温和。

就连袭人也对她颇为亲热。

只有云檀,彻底的留在了那一晚。

院里的人都说云檀身体不好,已经被她老子娘接出去嫁人了。

除了贾宝玉刚开始闹过一阵,非要云檀回来被老太太说了一顿,又哄着将屋里的袭人升了上去,提了原先在院子里侍候的麝月进屋外,其他的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许雯坐在游廊下,从小簸箕拿处剪子给彬儿剪了需要重做的地方。

“姐姐,我妈说了,下次二爷院子里挑人,管事妈妈就要把我报上来,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在一块儿了。”

彬儿搬了一个小板凳在她身边,一边看她走线,一边道:“我妈说请了你好几次去我们那儿吃酒你都不去,这次她要跟着出去采买,教我来问问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她给一并带了回来。”

“这怎么好意思。”

许雯咬断线头,抿嘴笑了一下:“若叫你妈带东西,她必然又要不收钱。除非这次你听我的先收了钱,到时候多退少补,不然我也不敢再叫张妈妈带东西了。”

“哪能我一直偏了你们的东西去,那成了什么人。”

彬儿听了这话,撇了一下嘴将头搭在她的腿上,撒娇了说:“姐姐是我师傅,孝敬姐姐是我应该的。”

“若要孝敬,不如等你出了师,正经的给我摆一桌谢师酒,那我才必要去吃一吃。”

两人玩笑着说话,不妨贾宝玉领着袭人从老太太房里回来。

听到晴雯和彬儿的话,贾宝玉惊奇的问:“我倒不知道晴雯姐姐什么时候成了师傅,怪到彬儿这丫头见天往咱们房里跑。”

“你若要谢师,岂不闻三人为师,如今我和你袭人姐姐也在这儿,不如一并将我们都谢了去,倒更好。”

“你别听二爷混说。”

袭人捂嘴笑了一下,拉着贾宝玉往房里去:“昨儿二爷写的字又在哪里,太太打发人来要,说是老爷要瞧。”

“前儿才给了,怎么又要。”贾宝玉惴惴不安的说:“这几日我忙着进学,又哪里去写这么多字,不如将晴雯写的拿去,左右她写的也不差什么。”

晴雯一听这祖宗又打起了用她的大字蒙混过关的主意,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忙跟着进了里屋。

抢在贾宝玉的前头,将她自己写的那些大字放在了架子顶上,忙说:“二爷可千万别起这心思,我这字如何比得你的字,还是趁着这会子太太那边的人还没来,你先写几张应付着。”

“罢罢罢,一遇着事了都帮不了我,还是要我自己来才好。”

许雯一听,这必须不行呀。

她作为一个在职员工可不能受了顶头老板的这样的指责,立刻就道:

“我平日里又要做二爷的针线,还要做老太太的针线,得了闲还要帮着袭人记账,如今二爷不过是几张大字就把我们的苦劳都消了不成。”

贾宝玉着实也是个好性子,听了这话也不恼:“也没说你们不好,不过几张大字到生出这样多的话来。”

袭人在旁边瞧了两人的对话,一边忍着笑,一边拉着人坐到书桌后面。

将笔递进了对方的手里后,忙着磨墨:

“你还和二爷说上了。”

“对了,你去二奶奶那边去问问,可还有上次的梨膏,若有便要些来。”

许雯一听是往外头去的活计,就有些犯怵,忙问道:

“秋纹去哪儿了,怎么不叫她去。”

“她人有些不舒服,今儿在后罩房歇着,你快去吧。”

听到袭人这样说,许雯也没有法子,书案上写字的贾宝玉见她不情愿的样子,便说:

“你一个人不愿意去,不如叫麝月跟你一块儿去,她嘴皮子比你会说,你教她一次,以后不就可以让她去了。”

“这倒是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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