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不是进宫了,怎么又和那位...”
云檀眉头紧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才进府里的晴雯。突然被对方的眼神盯着,许雯微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对方这是要她离开的意思。
你当你是谁,我凭什么离开。
许雯心里暗自腹诽,可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做出同样不解的模样又看了回去。
眼见晴雯没眼力见,云檀自个儿呕了气却也不愿意主动开口撵人,只能闷闷的对鹦哥说:“...难道咱们家大姑娘送信回来了?”
“……不是,你听我说。”
鹦哥摇了头,压低声音解释了起来:“是大太太那边的人不省心,姑娘们房里的月银按说一概都应当给了姑娘房里自己安排,”
“以前二姑娘在那边院子里由大太太收着也就算了,可如今二姑娘都去了太太房里,那边还把着姑娘的月银。”
“往常都是太太这边补贴着,可这个月太太一时事多忘了,二姑娘房里的丫鬟便去大太太那边要银子,不想竟底下的人被骂了出来,被骂的丫头也是气性大,一时想不过就投了井。”
“如今,老太太正为这个生气。”
“那这和大姑娘有什么干洗?”
“这怎么没有干洗。”
鹦哥往地上啐了一句,气恼的不行,“那丫头投得是大姑娘以前住的清荣院的井。”
“怎么跑那儿去了。”
云檀惊呼一声,捂住嘴质疑了说:“那边去大太太院子也不顺路,再说了平日里院子都锁着早就没人住里面了,怎么好端端的去了哪儿。”
许雯听得糊涂,不由出声问道:
“那院子为何锁了?”
这话一出,云檀和鹦哥一时露出了讳莫如深的表情,片刻后云檀才害怕的回了她的话:
“你才来不知道,自从大姑娘去了,那院子晚上里时不时的就会传出唱戏的声音,听人说声音像极了...”
“——快住嘴。”
鹦哥忙叫打住,然后提醒了一句,“这话可不能提。”
随后对方又看向许雯,嘱咐道:“你也别多问,这事不知道比知道了好,左右我们也不常往那边去,万一主子们听见了又要生出是非来。”
见两人态度坚决,许雯也没有再问,只是点了头。
“...找好了几天没找到人,还是今儿早上咱们院里的小丫头去大太太那边送东西,回来的时候瞧见了清荣院大开的院门和地上的汗巾子,才慌慌张张叫了人去看。”
鹦哥后怕的捂嘴着,半响才说:“听说人被拉出来的时候都泡涨了,只是眼睛还圆鼓鼓的凸出来,瞧着可吓人了,当场就昏了一个小丫头。”
“老太太知道这事气得不行,就连太太脸上也很不好看,偏大太太来了只说是下头的人做的事。”
“大太太房里的王妈妈也推说当天晚上就把银钱给了那丫头,也并没有骂人。”
“老太太气得很了,这才要把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安排过来,就连月银以后都送到这边来,谁也不许沾手。”
“又说叫人拿铁索链子将清荣院给锁了,以后谁也不许再进去。”
听完鹦哥的话,许雯只觉心惊。
想到云檀说得那清荣院夜里不时有人唱戏时,她不知怎的一下就联想到了那晚她送彬儿回去发生的事。
那院子里...也是里面有人唱戏。
可奇怪的是两次的位置不在同一处,上次是在这荣庆堂院子后面的小园子里遇见的,这次却是在往东院那边走的清荣院。
地点不一样,会是同一个吗?
她暗暗心紧,又不能和旁人多说什么,只能积压在心底深处。
三人缓了一会,鹦哥临走留下一句,“太太心里想着宝玉,老太太又气得很了,一定叫宝玉快些过去看看。”人就走了。
留下的云檀深深的看了一眼晴雯,最后莫名长叹道:
“这事可千万不要和其他人提。”
“嗯。”
许雯心不在焉的应了,转身就往屋里去了:““三位姑娘要来,云檀姐姐还是给屋里其他人说一声,我手上的枕套还没绣完,这就要去绣了。”
后面的云檀跟了进来说,认同的点了头:“你说的极是。”
瞧着云檀去往旁边的小隔间,她缓缓停下脚步,
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院子里的穿山游廊上的走动的丫头婆子,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股的寒意。
这样支派繁盛的大家族,府中也算是厅殿楼阁,奴仆成群,可到了晚上却是阴森诡谲,脏东西乱窜。
她一想到那晚的惊魂,不由后怕的捏紧了袖口的绸衣。
要是那天她推开了那扇门,被人打捞起来的又会是谁。
那个唱着枉凝眉的女子又到底是谁。
若说外面巷道穿堂小隔间晚上都会变成棺材房,那这荣庆堂里到了深夜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整个荣国府又是怎样一幅情景。
还有——
许雯摸着仍旧藏在胸前的小火钳,回忆起那晚昏睡过去最后的画面。
漆黑的箱子上滋啦滋啦的指甲剐蹭声,浓郁的尸臭,脑袋下面的灼热,以及当时握在手心里小火钳突然变大发烫的触感,一切都是那样真实,或许这小火钳又救了她一命。
她深吸一口气,忽的被冷气呛住,连声咳嗽起来。
随着她的咳嗽,从院子里吹来的冷风也打在了身上,不由让她瑟缩了起来:“这天是真冷下来下来了。”
“...可不是冷了下来。”
屋里的秋纹手里拿了一件大红缎面绣花披风,快步走了出来,见她站在风口还道:“你又做什么站到那两头进风的口子上,屋里也暖和些,如今已经过了霜降,还当时什么时候。”
听了秋纹的话,许雯忙让开了道口,又见对方手里抱着的披风,一时问道:“可是去找二爷,袭人已经去了。”
“刚云檀进来说了,我想着二爷今天出去穿得薄了些,这会儿把衣服拿着到院子外头等等,或许碰见了也能早些穿上,何况二爷还要去老太太院子里去,这也免得老太太念叨。”
“那就快去把。”
许雯见状,也附和着对方的话:“袭人已经去了一会儿,你这会儿说不定能赶上。”
“...赶不上也不要紧,我去老太太屋里也是一样的。”
两人错身而过时,她一瞥眼忽然注意到秋纹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可惜两人的动作都快,等她仔细再看时,对方已经走出好几步远了。
许雯进屋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灌下,又将温热的茶盏握在手里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机锋。
秋纹这样做事,难道不会让老太太多心?
说不定贾母会想袭人既然去接人,怎么连添减衣服都不知道,从而心里生出不满来。
她蹙了眉,杏眼里露出一抹不解:这两人不是关系很好吗?
瞧着两人平日里一副姐俩好的亲热劲儿,现在看来还是一样背后上眼药。
屋里安安静静的,许雯捧起手里的热水喝了一口后,便将这些事情就丢在了脑后。
起身往旁边的小房间进去,一边端起装着针线布料的小簸箕翻找针线,一边摇着头想:
不过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也不掺和。
...
蜡烛上的火星噼里啪啦的响着,春燕搓着手从外头进来。
一进来,春燕就瞧见圆桌边坐着的人,对方神情专注的看着书本子,乌黑的长发梳成了一根长辫子,发尾用一根红绳扎起,身上的茜色比甲套在薄袄裙上勾勒出少女的曲线。
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她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可下一秒又被冻得抖了一下,回过神后,才轻声提醒说:“晴雯姐姐。”
“今晚袭人姐姐和秋纹姐姐值夜,云檀姐姐她们都回去歇着了,咱们也走了吧。”
这突入其来声音惊醒了圆桌前的人,许雯抬头看向门口的小丫头,眨了眨眼眼睛,下一瞬她扬起一抹笑意:“什么时辰了。”
她向后伸了一个懒腰,一手将书本子合上,起身站了起来。
“今儿她们走的倒是快……我马上出来,你等等我。”
“哎,我在外间等姐姐。”
春燕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然后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她看了一放下来还在摇晃着的帘子,动作灵敏的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
桌子上的书册被她拢进怀里,许雯左右看了走到架子上取了一只灭烛钩往蜡烛上一按,火星就熄了。
随后借着外间亮着的灯光,快步往小房间门口走了出去,手刚捏住毡帘,她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春燕……怎么一点呼吸也没有。
许雯猛得一掀开帘子,在看见外间的情形时瞳孔猛地一缩,刚刚还在门口的春燕到没了人影。
于此同时,整个碧纱橱里也如死寂一般,一点声响也没有。
整个屋子里只有外间一盏蜡烛和她快速的呼吸声。
漆黑如墨的黑暗好似下一刻就要从外面涌进房里。
许雯心下一跳,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往屋里跑了进去,一伸手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一只红色的蜡烛迅速点燃。
红色的烛光一亮起来,那种叫人心慌的感觉就消失了。
她再掀开帘子出去,刚刚的异常就消失了,只见春燕冻得搓手跺脚的外间的门帘子边上,倒像是没受什么影响的样子,对方回头瞧见她还一个劲儿抱怨说:
“晴雯姐姐,这天也冷的太快了。”
“...是有点冷。”
她为自己的倒霉感到无奈的同时又有些不安,这么久都没有遇到异常情况了,怎么今天又让她赶上了。
自从她来了贾宝玉这边,不知是她有意避让的缘故,还是这正院有奇异之处。
不仅没遇见怪事,就连规则她也没找到一个。
刚来她还不信,毕竟这么大一个院子不可能没有,就连后罩房那样一个小院子都有规则,不可能这里没有。
可等她抱着那规则警示条一定是藏在哪个犄角旮旯的想法,将整个院子能翻找到的地方都翻找了一遍后,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那就是除了贾母的卧室没找,其他地方还真就没有规则条。
至于点红蜡烛,这还是琥珀悄悄告诉她的方法。
因为来的早,琥珀这几个大丫鬟或多或少还是遇到过异常,点红蜡烛这方法也是大丫鬟们口口相传下来的。
“...晴雯姐姐,怎么了。”
春燕满脸疑惑的望了过来,许雯回过神来,抿嘴笑了一下:
“没事,春燕我想了想,咱们还是等二爷回来了再走,这院子里没个人守着也不行,左右屋里也有多余的铺盖卷儿,晚上咱们在这打个地铺也行。”
这大晚上的,来回走也不稳妥。
许雯瞅了一眼纱窗外面黑漆漆一片的夜色,想到那天的‘打更人’,越发不愿意出门儿。
见春燕还在犹豫,说着她干脆上前把木门合上用木栓顶上:
“二爷也肯定从老太太内室那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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