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还懵着，没有说话。
屈圆兴奋地继续道：“我昨晚也看了直播，就是这些画！”他的视线下移，看到熟悉的老式沙发和地上的抱枕，更加肯定了，“没错！一定是这里！”
他转过身，目光热切地望向苏眠：“我想不到哪里需要改，我觉得现在的样子就很完美！”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一个闹鬼视频，一把小刀在半空旋转，原来是真的！我死后能来到这里，实在太幸运了！”
男生眼中的激动根本掩饰不住，刚刚还打算好好“刁难”他的鬼魂们都有些难以承受，不约而同地避开对视。
苏眠轻哼一声，傲娇地点点头：“好吧，那就允许你住下吧……”
她扭头看了眼林广成，后者这才松了口气，笑呵呵地上前：“既然你是真心喜欢这里，我们自然非常欢迎。”
“虽然在你进入房子时，就已经是收容所里的正式一员了，但我们还是有正式的手续流程的……”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顿了顿，“不过现在还早，等到晚上再说。”
林广成正经地推了推眼镜：“这样吧，我们先带你在家里转转，顺带着给你介绍一下鬼魂的生活。”
屈圆立刻严肃应声，打开笔记本，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笔：“好的。”
“首先呢，成为鬼魂后，我们只能在收容所的范围内活动。这也就说明，我们的日常娱乐将非常有限……”
众人簇拥着屈圆，来到楼体右侧的一个房间。
屋子原本打算建成厨房，三排灶台围绕而立，由于常年不见阳光，四面墙壁上的大片漆皮脱落，空气十分阴冷。
林广成轻咳一声：“这里，就是我们团体活动的会议室。因为是公共空间，所以房间的卫生问题，就需要每个住户平分——现在算上你七个人，正好一人一天……”
屈圆听的认真，忽然疑惑发问：“可是，我们都是鬼魂，怎么做卫生呢……”
林广成温和笑道：“这也是我要讲的。大部分时间，鬼魂确实是没办法碰到现实世界的东西。不过，每到凌晨的12点至1点，这一个小时之间，我们能够挪动一些比较轻的物体……”
他指了指塞在角落的扫把：“比如，这种手编的工具。”
李书叶在后面补充一句：“我们试过，最多也不能超过七八斤，接近一件厚裙子的重量。”
屈圆一一记录下来，并在最后加了句：厨房，重点清理区！
埋头写字间，苏眠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语气莫名地问：“你身上，还有其他的笔吗？”
“啊？”屈圆吓了一跳，“哦，有的……还有两支签字笔，你要用么？”
苏眠没接，笑眯眯地走开了：“有就行。我现在不需要，过几天再向你借。”
“……好的。”屈圆不解地收回手。
转过头，却看见程兮的眼神幽怨：“你还挺热心。”
作为一个美术生，之前的全员画像，她花费半个月，好不容易把捡到的铅笔用完，耳根清净了几个月。
现在好了，有了新工具，苏眠恐怕又要开始磨她了……
而且还是两支笔，估计至少是一本写真集……程兮已经开始心疼自己了。
简单讲了下清扫的要求，林广成又带着一众鬼魂路过楼梯，回到了客厅。
“还有就是，我们大多喜欢晚睡晚起，基本在中午或下午起床，所以在此期间，尽量放轻动作，不要扰民……”林广成说着，带着大家来到二层。
“要求大概也就这些，我们很随和的……欸？人呢？”
他一回身，剩下的五个人表情呆愣。
六人面对面，对视几秒后，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赶紧趴下身，从天花板中探出头。
而脚下的一层，屈圆仰着脸，面色惨白，眼皮狂颤，被吓得浑身瘫软，几乎要晕倒。
“哎哟，我这个脑子，”林广成一拍脑门，立即腾空而下，落回到屈圆身边，“忘了你刚来，还不会这个技能呢。”
“平日里为了省力，我们行动全靠飘，这很简单的……没关系，不着急，你缓一缓。”男生还是一脸惊恐，林广成见怪不怪地止住话头，等他自己消化。
反正每个新人都要经历这一步，急不来。
眼看着屈圆慢慢顺气，一点点调整正常，林广成刚要再开解几句，头顶的正上方，李书叶也露出半个身子，眯起眼不怀好意地笑：“好点了吗？”
他的旁边，还有几张好奇的人脸。
屈圆茫然地微张开嘴，还没回过神。
“怕什么，等你学会了就知道有多好玩了，”李书叶一个鲤鱼打挺，将脑袋卡在楼板之间，只露出大半个身子，晃晃悠悠地在半空挂着，“你看，还能假装上吊，多有意思……”
屈圆的视角下，就像是一个被嵌入房子的尸体。
他狠狠地深吸一口气：“……！！”
林广成翻了个白眼，嘟囔道：“真会帮忙。”
不等他开口，几只手同时从天花板穿过，薅起他的衣领就拽了上去——耳边只剩他的惨叫：“嗷！我开玩笑的，疼疼疼……”
楼上乱糟糟的，听起来像是在围殴。
短暂的闹剧过后，林广成再回头时，屈圆的脸色反而好多了。
虽然手脚依然有点发软，他还是硬着头皮，主动求问道：“那个，您说吧，我已经没事了。”
是个勤奋的孩子，林广成暗暗赞赏。
“其实这也不难，你就想象成是跳远，放空身体，很轻松就能浮起来了。”他挺个啤酒肚，一边说，一边简单做了个示范。
他教的认真。只不过，习惯了重力的屈圆一时之间还是没法适应，几次试图起身都像是展翅的大鹅，然后“砰”的一声沉重落地。
林广成开始时还很耐心，一蹦一蹦地纠正他的动作，希望他能尽快领悟。
渐渐的，屈圆还在自由落体的阶段，年过半百的他却累的快吐了。
终于，他的耐心告罄，索性把屈圆夹在臂间，直接带着他体验了一次腾空。
飘浮的短短两秒钟，尖叫声贯穿全屋。
来到二层地面，见众人都捂着耳朵，屈圆这才闭上嘴巴，迟钝的感到了尴尬。
他看向四周，暗沉沉的走廊里，是类似公寓格局的两排交错的木门。
沉默中，或许是为了缓解氛围，程兮主动提议：“现在还有两个空房间，都在最里面，你可以选一下……”
这时，苏眠忽然接过话头，伸出一根食指：“就算我们可以直接穿墙，但在二楼，想要进入其他房间必须得到房主的同意，绝对不许随便乱窜！”
这条规定听起来很离谱，却是有过实实在在的真切教训的——
比如几年前一个咖啡因摄入过量的朋克少女，猝死后持续处在亢奋的状态，在得知了鬼魂与手机无缘后，她发现了最适合打发时间的游戏：钻墙。
鬼魂在穿越物体的瞬间，能体会到极其短暂的窒息感，也似乎是他们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绪变化。
于是，那段时间内，朋克少女不停歇地从房子最左冲刺到最右，用极快的速度刺激心脏狂跳，以此来取乐。
她是快乐了，其他住户却无时无刻不处于惊吓之中。
有时分明是深夜，静谧的二层卧室，大家刚刚陷入睡眠，就听一阵急剧逼近的脚步声，睁开眼，便是一道划过的虚影。
以至于所有鬼魂明明早已死了，口头禅却统一变成了“吓死我了”！
不过，对于还没脱离校园、习惯了同宿生活的屈圆来说，这条规矩只是他的基本素养。
他乖乖应声：“这是自然。”
“那就好，”苏眠一甩头，“走吧，去挑你的新房间。”
每扇门外都标有数字编号，他们径直来到尽头的“7”“8”屋子前，林广成抬手示意：“你挑吧。”
屈圆左右看了看，有一种考试时面对两个不确定选项，摇摆不定的既视感。
他抿唇，决定按照顺序。
试探地把头伸进7号房，只两秒，他就“噗”的一声退出来，皱着脸剧烈咳嗽，不住地摇头。
“灰太大了，咳咳咳……”屈圆呼扇笔记本，“里面呛得很……咳咳……”
李书叶轻拍他的后背，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灰是大了点，但不影响呼吸的——毕竟咱是鬼。”
“咳咳咳……嗯？”屈圆动作一顿，更尴尬了，“是、是哦……”
“幻呛。”李书叶眼中带笑，安慰道，“没事儿，我理解。”
屈圆脚趾扣地，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又扎进了8号房间。
这一次，他坚持的时间长了许多，足足10秒才撤出来，面若死灰地扭头：“……好多蜘蛛网。”
屈圆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流苏状的蛛网，实在是震撼。
林广成见状，打起哈哈：“小问题，收拾一下就好啦。”
李书叶紧跟着道：“是啊，而且8号房间向阳，一到晴天特别暖和。”
就连一直怯生生的舒宝也附和道：“帅哥哥，我推荐你选8号，离楼梯最远，不会有人打扰。”
被三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屈圆直觉不妙。
他尝试猜测三人希望自己入住8号房的原因，仔细回忆了两个房间的细节，一番比照，脑海中浮现7号房门后几根断裂的墩布，沙发上堆积成山的衣服，还有塞满床底的儿童玩具……
屈圆想，这个问题好像有了答案。
“那个……”相比下来，确实是蛛网最好打理，“就最后这间吧。”
“太好了，”话音刚落，夏帆惊喜出声，湿漉漉的手指了指旁边，“我住6号，就在你隔壁。”
就目前的接触，他很满意这个新邻居。
林广成一拍手：“行，那没什么事儿了，我们先回屋了。你可以先在客厅休息，或者去附近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说完，众人转身要走。
“那个，”屈圆问，“晚上收拾的话，可以挪走不需要的家具吗？”
“这是自然，你不喜欢的放7号房就行。”林广成顿了顿，委婉地说，“咳咳，以后要一起生活很久，称呼上还是得讲礼貌……你可以直接叫全名，或者只喊姓也行……”
一直叫“那个”，听起来怪不舒服。
屈圆也很无奈，摊手道：“抱歉。可是……我还不清楚你们的名字……”
“嗯？？”六人，“啊……”
忘了这一茬了……
-
当晚11：59，夏帆早早地上了床。
很快，一分钟过去，困意悄然来袭。
他翻了个身，摸索着去找被子，迷迷糊糊的正要睡过去时——
“哐当”！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他倏地瞪大双眼，怔怔看着头顶晃动的吊灯。
什么情况？难道地震了？
夏帆快步走出房间，然而，眼前的一幕更让他不解了。
走廊里，林广成背对着他，怀里抱着掸子和抹布，殷切弓着腰，就差拍手喊号子了：“洁癖有什么丢人的，多难得……需要帮忙跟叔直说啊，可别累坏了……”
话音刚落，屈圆呼哧地喘着粗气，从房间里推出一张快要发霉的床垫。
林广成回头，笑的满脸褶子：“这孩子，真有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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