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那是她主动说要和我选同一个课题，不是我。
这只是我作为班长的职责。
她填什么，关我什么事。
没有必要，在意太多。
对，就是没有必要，在意太多。
可她把我带到咖啡馆，却一连接了三通电话。
等她终于放下手机时，依旧低着头，指尖在屏幕上来回移动着。
那一刻，我突然感到，胸口像被轻轻磕了一下——不是疼，只是闷闷的烦躁。
她第一次见我，就用近乎任性的语气说出“要我永远留在她身边”这样的话。
而现在，我却像个没被注意的背景板。
……是我太认真了吗？
“志愿现在填吗？我把章子带来了。”我端起咖啡，放到嘴边，顺势点了点
桌上的申请表。
我没问她想填什么课题。
其实我刻意避开了——
因为，我从不打算干涉她的选择。
她却忽然停下手指的动作，放下手机，眼神有些飘忽。
手指轻轻地拨弄着搅拌棒，仿佛那里藏着某种答案。
“你，结婚吗？”
“……嗯？哈！？你说什么？”
我差点把刚喝进嘴的咖啡全喷出来。
她的思路，总是跳跃得像一只不按轨道奔跑的小鹿。
“我以前的同学们，现在都结婚了。”她用吸管搅着杯底的冰块，“而我……连恋爱都没谈过。”
“结了婚的朋友，就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她继续说，“聊天的内容也从梦想和宇宙，变成了婴儿奶粉和婆媳关系。”
“那些曾经的回忆，好像……都不重要了。”
“能进我们学校的人，大概……也没空谈恋爱吧。”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她侧过头，看着我。
“这里的人，都在拿一生下注。”我继续说，“下注给研究、给实验、给一个不一定有结果的未来。”
“是吗……”她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那里还贴着一张去年没撕下来的海报。上面的女孩穿着略显暴露的衣服，是上次选秀的宣传图。
“光是考进来，就得拼尽全力了，哪里还有别的余裕时间。学校开选秀，也许只是想给大家一口喘息的机会吧。”
“但我不想成为别人的茶余饭后的消遣。”她的声音轻得像风，从她嘴角逸出，落在杯沿的倒影上，“这不公平。”
我当然知道她为何被招进来。我看过她的成绩，她本可以光明正大的进来，却也因长相备受议论。
但我说不出口——学校应该是故意让她不考入学去制造特殊话题，这世界的制度早就决定了我们一生的轨迹。
进来那天开始，我们就自动变成了一段代码，人生就不再属于自己，但家人却能因此一生无忧。
荣耀与束缚，被悄无声息地写在了一起。
“我不能擅自更改学校的决定。”我低声说。
她听着，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但……”我顿了一下，“我可以尝试，提一个新的活动方案。”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仿佛亮起了一点光。
一把拉起了我的手：“真的？”
“但你得和我一起写企划，一起去说服学校。”
“没问题！！只要不是选秀，干什么我都行！”
“那先把志愿填了。”我把从那份热情里拔出，伸出一只食指，敲了敲那份第六次重印的志愿申请表。
“我……”
‘发财红中癞子杠，我吃，我碰，我胡啦，哇哈哈哈哈……’
她那让人脑仁发胀的手机铃声又响了。我揉了揉太阳穴，是真有点头疼。
她看看我，又看看四周，确认只有我们。
然后慢悠悠地把手机正面朝我放在桌上，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老公”。
我一脸困惑而震惊。
她滑动接起了电话，毫无预警地在我面前点下了免提键。
“我还是打电话跟你说吧，我那个队友都三十五了，@#￥#……”
电话那头是个听起来不大的女性声音，却一开口就是信息轰炸。
我看向白如果，疑惑的做了嘴型：“队友？。”
她也回应一个嘴型“她老公。“我愣了一下，嘴圈成哦型木乃的点点头。
“@#￥%……当时就是看他情绪价值给的够，又帅，现在他一年只赚十万出头，
我一年有十五万，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对方喋喋不休，通话时间已跳到三分钟。
我盯着白如果，她按着额角，像极力在忍耐。
我开始期待她怎么去回应这个‘闺蜜老公’。
听着这些八卦，我开始莫名对她的三观产生兴趣。
“你想要多少？”她忽然开口，一针见血。
“当然不能比我低吧。”
……记忆协控师，看来不是随口一说，抓重点的能力。
“那你少挣点儿不就完事了吗？“她语气不带波澜，“自己能解决的事儿就别麻烦别人。”
‘哔——’
她果断的挂断了电话。
我愣住，盯着她足有两秒。
“噗嗤——”我们同时笑了出来。
她一手按着申请表拉到自己面前。
那自然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让我有点出神。
她一手拿起笔，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课题名——是最危险的那个。
“你为——”我刚想问，她却打断我。
“因为你…不一样。”她低声说。
她看了一眼手机，又转向我：
“你……有能力一直在我身边吧？…对吧？”
她盯着我，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我仔细思绪这个话，给出了肯定答复：“嗯。”
有能力？应该答应的没错吧，我会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的。
她从包里拿出口红，在无名指上涂上鲜红，在课题上，清晰的盖上了她的手印。
“其实不用手印……”我话还没说完，她已把表格推到我面前。
“该你了，林希。”
“——班长。”
“啊，好。”我也拿过来呆呆的签了自己名字，用她的口红用自己大拇指盖了上去。
她带着压不住的笑意着我做完所有的动作，没有阻拦。
“我是说您的印章，班长。”
啊，印章，可恶。
“啊，对！”我手忙脚乱地盖了章。
正准备收表时——
‘咔嚓’一声。
她站起，拍了一张。
拿着手机很满意的看着。
“我先去交了，截止时间快到了。”我看看时间，赶紧站起。
“新企划的事，晚点我们再聚。”
我仓促逃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么。
＊＊＊ ＊＊＊ ＊＊＊
【彩色打印机前】
我低头看着拇指上那枚红印，食指正要去抹掉。
灯条最后一次闪过，像一道细细的闪电在纸面上扫尾。机器“咔哒”一声停
下，纸张缓缓吐出来。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最终还是没有——抹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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