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偶然的一天,出云遥收到了一张五条悟随着信件一同寄过来的照片。
灰扑扑的背景、不,与其说是灰暗,不如说是断壁残垣式的混乱,而在这种破败背景中,穿着洁净华贵的白色和服的悟君,就显得更加出尘——
简直像是要和身后的世界割裂一般。
不过她并不明白他寄来这张照片的意图——直到出云遥展开了这次的信件。
还是整齐的三张三叠...不过这个字迹,怎么歪歪扭扭的,而且信纸还戳破了几个洞。
什么情况?
直到她费力辨认完信上所有的内容——再次睁大眼睛,仔仔细细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也没有看到悟君在信中所说的、非常丑陋的咒灵,难得的机会呢...出云遥心中涌上一阵惋惜。
她的竹马、姑且算是竹马,虽然因为各自的立场仅有一次见面,但如果用她收到的信件来衡量的话——
视线扫过被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装满两个收纳箱的信件,也能算作是每天都能见面的那种程度吧。
她的竹马悟君,在不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家主课程的培养,同时还要学习祓除咒灵的相关知识。
并不是单纯的课本知识,而是用每一只咒灵的死亡来前进的实践。
或许他的人生任务是拯救世界?
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让出云遥理解,为什么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就要见证了同伴的死亡,同时在每一次任务中交付着自己的生命。
尽管从他信中那样轻松愉悦的语气中,窥见出他已经远超普通咒术师的强大实力。
这是一张他和咒灵的合照,能够逼迫一只已通人性的一级咒灵和他拍照——出云遥不知道是不是该在信中赞美一下他与实力相比,或许要更高一些的勇气。
可惜,普通人是看不到咒灵的,比如她。
三年过去,也许在不远的以后,她和他原本就不尽相同的道路,更是相差甚远。
也许是回信的语气稍显沉重,悟君没再对这个话题发表什么言论,出云遥推测可能是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吧。
实际上她并不羞于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不过她还是顺水推舟,接受了他的好意。
年岁渐长,即使五条悟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他因着各种缘由、大闹五条家的事情,但出云遥总能从各方听说到他的事迹。
隐瞒了,但没有完全隐瞒。
毕竟悟君在信中是毫不留情地称呼那些丑陋的大人们为“老橘子”。
她从五岁那年、第一次去五条家之前,就对此深以为然。
悟君是如此之强大,拥有着颠覆咒术界的实力和地位,然而他又是多么温和,居然愿意竭力忍耐那些差遣,拯救着并不了解他付出的普通人。
除去同为“神子大人”的噱头,当然,这是仅对她自己而言的,出云遥自认为,无论是实力还是品性,都比不上她的竹马。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当出云遥不再纠结力量和责任的问题,普通人的世界在她眼前是如此的广阔与明亮。
富士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很好看,北海道的雪山也不逊色,岩手县奇异的、会在夜晚发光的溶洞,鸟取壮美而独特的沙丘,熊本隐藏在深林中的瀑布。
像寄出一封信那样寄出各地明信片,然后带着乱七八糟的纪念品再次回到红叶深处。
日复一日中,与其说是信件、不如说这些飞越两道结界的存在,已经变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日记本。
和他认识的第七年,出云遥决定干脆就这样融入普通人的世界好了,而第一步,当然就是找一个普通的学校入学。
并没有刻意遮掩,她在信中如实地写下自己的打算,然而却遭到了五条悟堪称激烈的反对。
[根本不是这样,果然是遥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吧。]
五条悟几乎想了一整个晚上,报废掉桌上所有的信纸,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讨厌弱小的人,不仅是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还是打不过咒灵的咒术师,神子大人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她是特别的。
尽管不能用咒术界的力量体系来衡量,但他仅见过一次的、能够大规模抚平咒力波动的纯白灵力——
无论怎么看,就算是把御三家除他以外的、所有吃白饭的废物咒术师加起来,也没办法和她相提并论吧,更何况是什么也不了解的普通人。
出云遥同样觉得五条悟是对她有什么误解。
可能是幼年那次会面的滤镜?
然而也只不过是恰好属性相克、误打误撞罢了——就像他在第一封信曾写下的宣言,此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过他说头疼了。
万物有灵,自然的法则已经能够很好的运行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她的力量。
然而人与人的相处就是这样,出云遥无意为此多做争辩,无论多么相似的两人,都不可能完全做到感同身受。
或许[无下限]早已说明了一切。
心和心在不断地相互靠近,然而始终会隔着骨骼与皮肉。
就算跳动得如何剧烈,皮肤滚烫到融化,鼓噪的血液在青红的血管中汩汩流淌,也不可能真正触碰到彼此。
算不上争吵,只能是不欢而散,沉寂了几天,从来都是别人向他低头的神子大人还是败下阵来。
虽然五条悟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说错,但是,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翻来覆去,比起低头,还是遥不理他——更让他难以忍受。
只是、只是也不能那么轻易道歉对吧,雪白的发丝在翻滚间已经乱得不像样。
他猛地坐起身,小心铺开一张又一张信纸,企图在其中找到不那么明显的借口。
比起随便扔在地上的游戏卡带和手柄,桌上的每一封信件都有被主人好好收纳。
只是总有最特别的那一封——是七年时光的开始。
[遥,请让我亲眼看看你所看到的红叶吧。]
遥,至少让他也看看真正的、属于她的内心世界。
和以往厚厚一叠的信件都不一样,出云遥打开信封的时候,信中只有这样短短的一句话。
今年的红叶祭早就结束,然而七年间,他一次也没有来过,听起来更让人讨厌那些大人们了。
利用权柄占据所有的益处,而把危险和责任丢给他们口中的“神子大人”。
如果悟君是这样期望的话——
[新年将至,诸多事宜缠身,等来年京都红叶遍染之时,还请悟君赏光。]
一同忽略了前两日的芥蒂,出云遥在回信中写道。
再度打破两侧的结界,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她不知道。
只是如果有人能透过结界,便能看到出云本家建筑都掩映在红叶之间,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草木。
出云遥曾对此感到疑惑,然而并没有人能为她解答。
在她的记忆中,五条悟鲜少向她请求些什么——毕竟他太过强大,哪有需要求人的地方,幼时的头疼怕是他此生唯一狼狈的时候了。
满目红叶之中,如何能找到能与之相配的那一叶?
她闭上眼,虔诚许愿。
如她所愿的,一片秾丽的、完全舒展的红叶落在了她的手心,橙黄交织着绿的脉络,除此以外的部分却是红到泣血一般。
红叶,出云结缘的信物,灿烂到极致的颜色转瞬即逝,在不可捉摸的顶点之后,宿命般降落。
像是年轻的武士倒在最后的战场时响起的、悲壮的赞歌。
或许也可以把它当成一封信?
出云遥尝试在红色的叶片上写下[祝悟君武运昌隆]的字样,塑封成标本,随信寄给了他。
大方的神子大人当然没有只会索求的习惯,当天就寄出了回信,还有同样被制成标本的红叶。
据信中所说,是他在刚刚的任务中找到的最好看的一片——的确很好看,但滴胶什么时候可以干得这么快?
因为想要快点给悟君看,所以出云遥在查阅资料后,明知道如果用滴胶会保存的更加清晰好看,还是选择了时间更短的塑封手法。
不愧是悟君,甚至还贴心的嵌好了链子做成了更容易携带的小巧挂件。
同样查阅了资料的五条悟当然知道滴胶工艺需要很长的时间——但那是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咒术师不讲究科学,只讲究效率和实力。
在京都走了个遍,才找到最好看的那一片叶子,顺便还收获了一个有着特殊功能的咒灵。
遥她看不见,所以在那之后他都懒得和咒灵合照,也会特意避开这样的话题——不过该压榨还是得压榨。
乖乖用自己的技能快速风干递交标本的咒灵哭唧唧。
他已经能够熟练的、在任何场合找到合适的写信地点,比如说这次是让家里派来的辅助监督背上。
再用无下限隔开,这样就不会让纸张太软,导致戳的坑坑洼洼一片。
难看死了,审美正常的五条家大少爷不能忍受要把这么丑的字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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