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被退婚

穿过垂花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由平整青砖铺就的阔大清静的庭院。

正堂廊檐高阔,巨大的红漆柱子支撑着雕梁画栋,堂前摆放着几口巨大的青花瓷缸,养着亭亭的荷叶,虽已过盛放期,残荷亦自有风骨。

贺妈妈在正堂前的台阶下停住脚步,微微侧身,声音不高不低:“盈姑娘,到了,太太在里面等您。”

这一句“盈姑娘”,就是对她这个并非侯爷亲生的女孩子,尴尬处境最好的诠释。

“有劳妈妈。”朝盈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贺妈妈略一点头,上前一步,抬手叩响了门环。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里头一个穿着靛青比甲、容色肃穆的大丫鬟迎了二人进去。

甫一踏入正堂,一股檀香的味道便笼罩过来。

与屋外清冽的空气截然不同,堂内光线并不十分明亮,只从几扇巨大的雕花隔扇窗透入天光,映得室内器物轮廓分明,看着沉甸甸的。

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尺二见方金砖,光可鉴人,行走其上,脚步声几不可闻。

正堂摆设与朝盈记忆中别无二致,正北面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中堂画,画的是象征福禄寿的松鹤延年图,两侧配着一副乌木为底、泥金书写的对联,笔力遒劲,威严尽显。

画下是一张宽大的紫檀木翘头供案,案上居中设着一尊尺余高的瓷白衣观音像,观音神态悲悯沉静,像前一鼎小巧精致的紫铜宣德炉。

炉内三支线香正燃着细烟,袅袅升起,想来这一屋子檀香味,就是源自于此了。

炉旁对称摆放着两柄玉如意和一尊青玉香筒,还有几只黑漆描金的果盘,盛着新鲜的佛手柑和时令瓜果。

供案前摆放着一张同样由紫檀木打造的巨大八仙桌,桌面光洁如镜,上面只放了一套白瓷缠枝莲纹的盖碗茶具,显是刚添了水,一丝热气也无。

桌两旁各设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椅背高耸,雕刻着寓意吉祥的云蝠纹,椅面铺着厚实的猩红闪金锦缎坐垫。

这是主母和侯爷的位置,此刻,两张椅子皆空着。

先前迎她们进来的大丫鬟引着朝盈绕过八仙桌,来到屏风前略靠东的位置,那里并没有椅子,只一个放在地上的锦缎面绣墩。

“请姑娘稍候片刻,太太即刻便来。”

大丫鬟声音不高,语调平板,说完便垂手退到屏风旁侍立,眼观鼻,鼻观心,宛如一尊雕像。

贺妈妈也早已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门边角落。

朝盈依言在绣墩上端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低垂着眼帘,目光落在脚下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清晰地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

空气中浓郁的檀香似乎凝滞了流动,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不多时,窦夫人便被两个丫鬟搀着过来,朝盈起身见礼,被她虚扶了一把,示意她坐下。

“许久不见盈丫头,瞧着气色很好,越发标致了,想来你和你姨娘日子,过的也是不错。”

窦夫人命丫鬟给朝盈看茶,语气和蔼地询问道。

“全赖太太看顾。”朝盈恭敬道。

“那便好,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我开口,丫鬟婆子们不听话了,只跟我说便是。”窦夫人说着,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话锋一转:“但这被退亲的事……”

朝盈心下了然,垂眸道:“婚姻大事,我作为一介闺阁在室女,怎好开口多言,一切但凭太太做主。”

窦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神色并无异常,才悠悠开口道:“不论怎么说,到底老爷认了你,你就是我们颖川侯府的姑娘,不给你指个好归宿,我的脊梁骨也会被世人戳烂……”

她顿了顿,道:“说起来,我娘家有个侄儿,在禁军府军卫当差,品貌尚可,只有一事,他比你大上一些,已经娶过妻,育有一女,去岁其妻病故,一直苦于幼女无人教导,你若是不介意做续弦……”

“母亲说,要让谁做续弦去?”

窦夫人话未说完,一道清朗的声音突兀地自门外响起,而后沉重的雕花门被推开,一道挺拔如松的颀长身影挟裹着秋日清晨寒气,堵在了门口。

来人正是颖川侯世子,傅惟言。

他甫一出现,便攫取了所有人的心神,方才还肃立如雕塑的大丫鬟和贺妈妈,几乎是本能地垂首屈膝,屏住了呼吸,只朝盈面色突然煞白,咬紧了唇。

傅惟言的目光仅在窦夫人身上微顿以示礼数后,便落在了朝盈身上,深邃难辨。

青年人约莫二十上下,身量极高,挺拔如出鞘利剑,一身玄色织金云锦蟒袍之下,束着犀角镶白玉的金荔枝带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劲瘦身形,外罩一件玄色暗云纹薄呢披风,风尘仆仆,披风边缘沾着些许未干的露气。

他的面容并非京中纨绔子弟那种精心保养的细腻白皙,而是带着常年行走于边关风沙与烈日下的硬朗轮廓,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透着刚毅,剑眉斜飞入鬓,浓密而锐利,其下是一双极亮的眼眸,鼻梁高挺笔直,唇线紧抿,端的俊美无俦,英姿飒爽。

“呀,长哥儿何时回来的?怎么你爹和我都不知道……”窦夫人起身,惊讶地询问道。

“昨儿晚上到了,已是丑时,不敢惊扰父亲母亲安眠,故这会子才来。”傅惟言简洁地答道:“不过,怎么儿子一回来,就听母亲说,要把谁许配出去做续弦?”

窦夫人笑道:“是盈丫头,那孟家不识好歹,退了和盈丫头的亲,这不,我与她商议,你那三表哥人品,倒也配得上她……”

“孟家的确不识好歹,我颖川侯门户,本就不是他们能攀上的。”傅惟言漠然道:“同理,我们家的女孩子,皇子正妃都做得,不必巴巴地跑去做续弦,替人家养孩子。”

窦夫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朝盈实在是受不了,起身行礼:“既然大哥回来了,想是与太太有许多话要说,朝盈便先行告退了。”

得了窦夫人许可,朝盈才退下离开,经过傅惟言身边时,男人不动声色地伸了手出来,借着衣袖掩盖,捏了捏她的手指。

这一整天,朝盈都魂不守舍,连郑姨娘训斥,也蔫蔫地听不进去。

好容易熬到亥时,夜深人静,预备安寝,秋叶替朝盈卸了钗环,换上寝衣,点了胭脂膏子要往唇上擦时,被朝盈偏头躲过。

“要睡了,还擦着这劳什子做什么?”

秋叶低声道:“世子回来,是一定要来姑娘这里的。”

朝盈心里憋了气,刚要说什么,就听外头候着的冬雪请安的声音:“世子安。”

一抬头,傅惟言的身影,就立在烛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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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
连载中鱼灼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