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用的床品还算柔软,这一下没有让苏妤梦摔疼,后续也没发生什么能惹她发毛的事——贺舒伶陪着她一起倒了下来,但并没像偶像剧情节那样直直地砸在她身上。
贺舒伶只是躺在了她身边,与她紧密贴合的地方只有与手背交叠的掌心。
编剧果然都是骗人的。
苏妤梦浅失望了一瞬,接着迅速提出了离开:“好了,现在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吧,我得回去了。”
“因为阿姨叔叔会担心吗?”
“……”
她不明白。
贺舒伶开口的时候声音裹挟着浓烈的酒味,苏妤梦回避地转向窗外,月亮被堆积的云层遮住了,明天要下雨。
苏妤梦斟酌着答道:“我那边明天还有工作。”
“不可以在这里休息吗?我、我知道酒店比不上家里,但是妤梦,这是我的愿望嘛。”
苏妤梦感觉到肩上多了点重量,微微回头发现是贺舒伶贴了上来。
“仅有四个小时的时间,不够……可不可以赊个十年,把期限延长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
呢喃耳语酥软入骨,苏妤梦半边身子都听麻了。
她心里:是魅惑技能,一定是的!歪魔邪道,岂有此理?
表面:“赊个锤子,一榔头敲晕你。”
贺舒伶被她吓得缩了缩脖子。
苏妤梦甩开她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转身一把夺过贺舒伶的房卡,然后到进门处将房间的灯和空调打开了:“我就不明白了,进入睡眠之后不都一样是没感觉的吗?我在不在你身边能有什么区别吗?”
不讲情面是她对贺舒伶最大的尊重,作为暗恋者,她最低的底线就是不在贺舒伶不知情的情况下占她便宜。
然而贺舒伶的状况非常不对劲。
自灯打开之后,她的右手臂就一直搭在眼睛上没有移开。
开始苏妤梦还以为她是不想面对现实,又或是自己的态度惹她生气,致使她不想搭理自己。
可是,当她再仔细看的时候,苏妤梦却注意到雪白的床单上贺舒伶脑袋附近的地方出现了一小块深色。
她、她哭、哭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苏妤梦诧异不已,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了半天都没想起该如何说话。
怎么会……
她自认说的不是什么过分的话,语气中也没有表达指责和不悦,她只是想让贺舒伶别纠缠她不放,这种类似的话年少时也说过很多次……
该怎么办?
她没想弄哭贺舒伶,虽然划清界限必定会使想与她亲近的贺舒伶难过,但她并不是想要伤害她。
让一个心理成熟、应当坚强的成年人落泪是何等罪行?
要进行补救吗?
还是借此机会一刀两断?
天呐……为什么才刚重逢就又要说道别?
苏妤梦心想,我怕不是疯了吧?
愣在原地无济于事,苏妤梦尽量放软了声音:“灯,是不是太刺眼了?要不我还是关了吧?”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这样跟推卸责任有什么区别?贺舒伶遮住眼睛明明不是灯的问题。
可是要如何哄好一个在哭的人?
面对哭泣的贺舒伶,苏妤梦不是没有经验,但她回想从前,自己好像只会跟她讲道理,将错误从贺舒伶身上撇清,好让她放松,然而今天这个情况是要让她苏妤梦承认是自己的错误吗?
她的确脱不了干系,但想要离开是她的错误吗?不想借朋友的身份轻薄贺舒伶是她有问题吗?
苏妤梦又想,我果真不适合谈恋爱。话说得是漂亮,事做得是一塌糊涂。
她不是能随便妥协的人,不可能为了情感而抛弃傲气向别人低头。
还是算了吧,她还是走了吧……反正,贺舒伶明天会振作起来的。
“妤梦……”
正当她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贺舒伶突然用沙哑的声音呼喊了她的名字。
苏妤梦无法装聋作哑,或者说,下意识她就回复了一声:“嗯,我在?”
“我想你了……”
“……”苏妤梦心上的枷锁颤了一颤。
“十年前,从出国之后的每一天,到现在,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不要说了……
“想到你的时候都在后悔,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反抗到底,后悔为什么会向母亲低头,后悔为什么没有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不伤害她,又不离开你。”
醉语的人口齿不清,隐忍的哭腔闻者心痛。
“……这不是你的错。”苏妤梦的手逐渐攥紧,双腿渐渐失去了移动的力气。
“我不想伤害母亲,也无法忘记你;我不想离开你,也不能不顾我妈的想法。”抹了一把泪,贺舒伶放下了遮丑的手,露出了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苏妤梦:“妤梦……你不用帮我开脱。我知道的,我的成绩在国内国外能上的大学水平都差不多,没有说出国就一定能更好。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如果我坚持了自己的志愿,我就可以和你报考同一所大学……”
流畅说出的话像是在心里准备了许久,苏妤梦仰着头阖了阖眼,轻声问:“……你很想和我在一起吗?”
“非常非常想……”
“还是说,只是因为在国外没有遇到过比我待你更好的人,所以你才开始怀念?”
被打断了自白,紧随其后的诘问是无比冷漠的语气,贺舒伶似是没料到她如此绝情,原本憋红的脸色嗖一下就白了:“妤梦……”
“一开始说明白比较好。”苏妤梦面无表情地揪紧了衣角,她将灯光调暗了些,再走到床边坐在了床沿上。
贺舒伶在她过来前就已经支起了身体,顶着受伤的悲痛表情给苏妤梦腾出了位置。
揉着太阳穴,苏妤梦努力保持声线平稳,直言道:“你知道我对感情很较真,我连一个……朋友都没谈过,除你之外,同龄人里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陆晴,而你在我心里的身份和十年前是一样的。所以我说话比较直白,是因为对象是你,因为我不想在我们的事情上马虎。贺舒伶,你想怎样我都行,但我也很想知道,你能不能承担得起我的真心。”
“……”这回换成贺舒伶沉默了。
矛盾会积少成多、积怨成恨,总得有谁当这个恶人开辟出一个发泄口。
“你说,让我不要因为你的身份就疏远你,那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真实的想法?”不容贺舒伶拒绝,苏妤梦就严肃道:“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不是谎言,我的确能理解你的理由,也绝不会因为贫富的差距就抬高你的地位,或是降低我的姿态。我和你是朋友,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平等的、互帮互助的,但是绝对不能有金钱上的纠葛。”
贺舒伶张了张嘴,欲要反驳。
苏妤梦强硬道:“你不要跟我说,你不差钱,送我的礼物即使价值连城也只是你的简单心意,我告诉你我不认同。贺舒伶,听说过‘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吗?十年来我见过很多,虽然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摄影师,但是和人打交道的职业见过的世面不会比在校园里见到的少。别说朋友,据我知道的,亲子、亲戚、夫妻、子女等等等等,无论多亲密的关系、枢纽有多么牢靠,凡是涉及到利益纠葛的,就都有可能反目成仇。啊,这在网上早就是老生常谈了,只不过我听说你一直在学校专攻学业,我怕你没步入社会、你不懂,所以我才跟你讲一遍。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差别吗?”
事情发展成这样,属实是意料之外,原本想体面地结束或延续,但将心中的火气和纠葛发泄出去的苏妤梦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不再看重结局,而面对她们之间的矛盾,贺舒伶也没有选择退缩:“知道,是阅历和心境,我都不及你。”
对于她指出的方面,苏妤梦认可地点了头,但对于她后面那句比较,苏妤梦并不认同。
看着缩着脑袋抱着腿、形似鸵鸟的贺舒伶,她往前挪了挪,然后将手搭在了贺舒伶的膝盖上。
待贺舒伶意外地看来,苏妤梦冲她笑了笑,然后故意用高傲的语气对她说道:“我可不是在打击你,差距并不意味着问题,又不是考试得分,哪还要比谁好谁坏呢。”
对这句,贺舒伶的回应是:“妤梦……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成熟又温柔。”
这可真的是过誉了。
苏妤梦不敢给自己贴这种形容词:“你真是……我应该是自负无礼且傲慢才对吧。”
“才不是。”贺舒伶反驳。
她拉起苏妤梦放在自己膝上的手轻轻摇了摇,央求道:“妤梦,你到我旁边来吧,陪我躺一会儿吧?”
只能这样当做赔礼了。
苏妤梦顺从了她的意思。
贺舒伶又得寸进尺:“我想躺在你怀里。”
苏妤梦:“……先回答我那个问题,要是我满意的话,我就抱着你。”
这一句让贺舒伶振作了点。
苏妤梦斜着身子坐在了床头,贺舒伶轻轻将头贴在了她背上,回味着那一句冰冷无比的质疑,贺舒伶轻声道:“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基于对其他人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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