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沿途

胡思乱想不如直接行动。

中午请陆晴到菜馆吃了餐饭之后,苏妤梦就搭车前往了父母的家。

车窗外的风景在缓缓倒退,苏妤梦的记忆也随之倒带。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她与母亲、父亲一起拖着两个行李箱,扛着几包沉重的包袱,一路换乘了三种交通工具,最后是搭乘着火车,从四线城市搬到了省会都市。

初来这里,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苏妤梦曾经发问:“这么高的楼房真的不会塌吗?”

父亲拍了拍她的肩,神秘兮兮地告诉她:“要相信工程师的智慧。”

母亲则是笑着给她理了理在风中凌乱的碎发,捧着她的脸说:“妈没读过书,所以妈不懂这些。梦梦可要多读书,以后这世界这么大,梦梦可不能像妈一样,走到哪都是糊涂的。”

虽然父亲的单位提供了住房,但是城里的物价要比偏远地区高得多,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处处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母亲又是个勤劳了一辈子的人,无法适应闲在家里无所事事的生活,搬来一月后就在附近餐馆应聘到了一份洗碗阿姨的工作。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母亲的职业不知被谁公布在了班里,苏妤梦收作业的时候常常能听到后排男生在她背后嘲笑她“灰头土脸乡巴佬”,女生团体也嫌弃她“家贫人丑土包子”。

当时她谨记母亲叮嘱“专注学习”,不想惹是生非,觉得“忍忍就能过去”,所以一直没理会这些人的排挤和诋毁,直到高二贺舒伶遭人围堵不放才让她清醒。

后来学了散打,苏妤梦:现在的我强得可怕!

所以在又一次被人讥讽母亲的时候,她终于敢壮起胆子还击:“你家吃饭不刷碗是靠你把盘子舔干净的吗?你脚下的路是工人铺的,你住的房子是工人建的,你吃的粮食是农民种的,享受着人家的劳动成果却不尊重人家,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没良心!”

至于那些嘲笑她穿着用度寒酸的人,苏妤梦自己不屑与他们论长短,贺舒伶却无比在乎,同他们争吵过:“家里有几个子了不起啊!哎呦,大小姐大少爷怎么纡尊降贵沦落到跟我这种‘下等人’同吃同住了?没有涵养的人才会到处找寻认同感,以为人多就能显得势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出息!”

在场无人敢还嘴,只因生怕苏妤梦掰折了的那支插在桌上的圆珠笔下一秒会扎进他们身上。

据皇帝身后的陆史官记载,这是xx届二班历史上著名的舌战群儒、以少胜多战役。

但这还不是苏妤梦的全盛时期。

她最牛哄哄的时候还曾“怼”过老师。

高中时班主任数学老师总将授课用的大三角板留在教室里,有一次他们班级月考的语文成绩在年级是倒数,语文老师为此十分生气,于是在课上拿起了三角板要打每个成绩不及格的学生的手心。

苏妤梦从小见惯了这种场面,小学时对她又打又踹的老师也有。

她知道戒尺打在手心留下的是火烧般的疼,而那种在人群中罚站,被注视被嘲笑的屈辱感更是她心灵上的阴影。

她承认最初努力学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遭受处罚,却绝不认可老师应该用这种对人身心造成伤害的方式来鞭策学生。

身为语文课代表的她第一个站出来劝老师消火,因为某个人的原因,老师当时正站在她的桌旁。

苏妤梦深知大人更是好面子的存在,若是直接指出体罚行为的不对很可能起到火上浇油的反作用,所以她决定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老师、老师!”

“怎么了?”

“贺舒伶这一次没及格,我觉得这件事上我也有问题。”

“她的试卷又不是你写的,你能有什么问题?”

“老师不是常叫我给她做辅导吗,这一次她没有及格,我的成绩比上一次也下降了不少。您刚才叫我们思考原因,我找了找,觉得肯定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偷懒了。”

接着她念了几个与贺舒伶同在罚站的,平时与老师关系不错的同学的名字,自责是自己没带领他们好好学习。

交流的过程中,在气头上的老师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打量了周围一圈的同学,方才的气氛让他们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苏妤梦瞧着都觉得他们可怜,老师平时待学生虽然严格,却也不是苛刻到不近人情。

片刻后,老师叹了口气,拿着三角板的手垂了下去。看着苏妤梦,她无奈一笑,说道:“怎么会,老师每次从窗边路过都能看到你在背书做题。唉,这次考试的题目是难了点,其实别的班考得也不好,不单只有咱们差。”

老师消了火,将惩罚定为了抄错题十遍,之后也没再动过体罚。

只是对某个人,老师单独进行了沟通:“贺舒伶,每回考试都是你垫底,钉子户似的。人苏妤梦语文课代表坐在你旁边,你还学的这么吃力啊?你们俩关系这么好,你多让人家带带你。课代表也愿意的吧?人家点头了,你呀不用怕麻烦人家。老师可警告你了啊,下一次再考不及格,你的惩罚就单独提到二十遍。”

怕挨打抖得像只鹌鹑的是贺舒伶,遭了训却还不放在心上的也是贺舒伶。

贺舒伶在学校求的只是安稳生活混日子,这一点苏妤梦看得出来,她犯不上多管闲事逼迫贺舒伶上进,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语文这么差?阅读题靠背公式写答案能得分的你倒是认真填了,可那些上课老师讲过的知识点,甚至背诗默写就能对的题,为什么你这些能错啊?”

贺舒伶将半张脸埋进了臂弯里,只露着两只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苏妤梦皱眉:“你上课也一直盯着我吗?”

贺舒伶闻言眨了眨眼,坐直了身,羞涩地摸了摸鼻尖。

苏妤梦没什么耐心地拍了拍桌子:“上课不听讲,神仙来了也难保你。”

“哈哈。”贺舒伶笑了两声,下一秒忽然凑到了苏妤梦耳边:“只要你肯教我,我就认真学。”

“……为什么老师教的你不听?”

“因为……语文老师有点像我妈妈。”贺舒伶说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很轻:“我妈妈也戴着眼镜,而且和老师一样凶巴巴的,所以我,有点怕她。”

听她的意思,是因为老师像妈妈才害怕。

苏妤梦不懂,世界上竟然会有怕母亲的人。

那是苏妤梦第一次认识贺舒伶的母亲,从贺舒伶的描述不由得代入了语文老师的形象,结合她的家世,便觉得其母应当是一位高知、多金且严厉的女性。

若是生人,对其保持敬畏可以理解,只是贺舒伶是她的女儿,骨肉血亲又不会被刻意刁难,为什么还会害怕?

苏妤梦不知晓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担心触及家庭问题,直接询问贺舒伶会让她伤心,于是就没有打探。

苏妤梦尝试过开解她:“不用害怕,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贺舒伶听完却只是看着她笑,似有仰慕似有哀愁。

数十分钟后,公汽摇摇晃晃停在了公交站台旁。

正午时分外出的人本来很少,只是今日天在下雨,为了安全选择搭乘公交赶路的乘客自然会比往常多些,因此当车门打开联通了车厢内外的两个空间,路途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前门刷卡或扫码付款的声音此起彼伏,民居小区站下车的不止苏妤梦一人,在前方行动不便的老人家慢步下车的时候,她静静地听了会儿播报,待老人站稳离开,她才撑开了贺舒伶赠予的伞走下了台阶。

鲜红的点缀着碎金的枫叶在风中飘舞,带着熟悉的气息,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秋月。

高三的上学期,才历经暑假小半月的分别,思念就在脑中叫嚣,在重逢后想将她据为己有。

那是苏妤梦第一次留贺舒伶在自己家过夜。

也是一个雨声鸣奏的热闹天气,在一方小天地的温暖被窝中,呼吸纠葛间,她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对贺舒伶的心意似乎不单单是友谊那么简单。

“滴,学生卡。”

好的,一个人。

“……”

第二次却没有声音。

司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扭过头看向了刷卡机旁两个蓝色校服各被打湿了半边、面面相觑满脸愁容的女学生。

“……叔叔好。”

感受到覆在手腕上的握力有些加重,虽然对现状感到窘迫,苏妤梦也必须做了先开口的人:“叔叔,我同学的卡忘记带了,我这张能不能帮她支付啊?”

“学生卡一段时间只能刷一次。”

听到司机的解释,苏妤梦有点不知所措,贺舒伶也愈发惶恐地抓紧了她。

正当苏妤梦想拉下脸再求司机通融通融的时候,司机叔叔却偏了偏头朝她们示意:“你们先过去吧,等会儿下车的时候再来刷一次。”

意思是她们不会被赶下去?

苏妤梦惊喜地睁大了眼,同时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身后的贺舒伶听见更是激动地垫了垫脚,随后赶紧推她向前走,一边对司机道谢:“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中年男人黝黑粗糙的脸上露出了短暂的微笑,但很快又恢复了板正,严肃地提醒后面的人:“雨天路滑,你们这些学生娃上车别急,莫摔倒喽。”

领着苏妤梦在后排抢到了相邻的两个座位,贺舒伶挤到了里边,将鼓囊囊的书包卸下来抱在了胸前,她松了口气,看向在身边落座的苏妤梦由衷地感谢道:“还好有你在,妤梦,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梦梦的回忆开始=v=

第一次带小舒回家,共处一室的二人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摩擦呢=v=

以及,可以期待一下,十年之后的妤梦即将引“狼”入室,又会与舒伶擦出怎样的火花呢=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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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沿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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