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灵光一闪落在纸上妙笔生花的词句,单薄字迹黑白分明诉说着思绪。是偶然听闻铭记于心余音袅袅的旋律,悦耳动听娓娓道来是你的言语。”
高考前一天的夜里,在反复播放那段语音十几次后,苏妤梦便将这四句没头没尾的歌词当做了她对贺舒伶感情的告别。
自高考结束,散学典礼之后,至今她已经十年没有再见过贺舒伶了。
十二年前,随着老师的介绍“这是我们班上新来的转校生贺舒伶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站在台上、在众人瞩目下,那个乖巧地穿着一整套校服的姑娘拿起了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写下了自己的姓名,然后转过身面向同学们微微颔首,怯生生地说了句“大家好”。
她规规矩矩的礼貌引来了不约而同的爆笑,就连班上公认“书呆子”的苏妤梦也对那时候的情景印象深刻。
可惜,主人公反应迟钝,并未预料到展现出的鹤立鸡群会为她引来怎样的麻烦。
“二班新来了个好学生,也不知道家境怎么样。这最近我手头有点紧,哥们一起去‘敲打敲打’她,得到的好处大家分嘛。”
“那家伙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反抗的样子,找个点,就今晚放学的时候,咱把她堵校口那个车棚里,那儿的监控前几天不是坏了吗,正好,哼哼。”
没几天就有人开始打转校生的主意了。
苏妤梦路过,正巧听到那些聚众扎堆的校园刺头在大声密谋。
霸凌、收保护费,这种事在他们高中并不少见。
去年才随着父亲搬到城里读书的苏妤梦自小就见惯了弱肉强食,从前她从未多管闲事,因为她知道这种校领导都不乐意插手的事情,她一个普通学生就更没有能力去管了,万一出了事把自己搭上可是会让妈妈和其他家人担心的。
但偏偏这回他们盯上的人是自己的同桌。
如实相告不过是举手之劳,只一次,苏妤梦没有选择袖手旁观。
不过她没有想到,好学生一听自己遇到了危险,竟然能不顾颜面直接在大庭广众下哭了起来。
“我、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伤害我?”
那时候的贺舒伶就如森林中受到惊吓的小鹿一样,含着泪的大眼睛湿漉灵动,令人怜惜。
苏妤梦对上她的视线,诸如“我怎么知道”这种不想惹祸上身的推辞都卡在了喉头,实在不敢想象要是自己给不出回答,会使得贺舒伶有多么绝望。
于是苏妤梦告诉贺舒伶:“贫瘠的小镇里来了位诗人,就如污秽的池沼中忽然诞生了一株雪莲。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突发奇想不合时宜的矫情诗意直接让人姑娘听懵了。
“咳咳,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坏,想从你这里抢钱。”
贺舒伶哽咽着:“他们怎么知道我家里有钱?”
苏妤梦也噎了一下。
最后她与贺舒伶约定放学的时候会陪着她,贺舒伶才安心下来老老实实地听课。
然而苏妤梦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那个小姐姐,哥哥们找这个小妹妹有点事,你能不能……让开啊?”
在高中一年,苏妤梦先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因为这些人和她是同级生,高一入学的时候对学校的规矩、老师的态度都不了解,他们不敢贸然下手,等到升到高年级之后,他们的情报网又会给他们提供“优质人选”,而苏妤梦并不在这个范畴内。
她曾亲耳听到他们对自己的评价:“农村人,身上没几个钱,搞她得不到什么好东西。”
城里人果然会算账。
苏妤梦那时候会庆幸自己贫寒的家世也能成为“保护伞”,可真正亲身体验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后她却更讨厌自己的无能。
为了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贺舒伶远离坏学生的魔爪,苏妤梦试过带着她逃跑,也的确成功了几次,但在追逃游戏中从未得到过报应的霸凌者似乎对这种狩猎产生了快感,两次三番穷追不舍换着法地从她们身上找乐子,直到有一天贺舒伶终于忍无可忍拿起砖头将他们砸伤,吃了苦头的他们这才放弃了猎捕“会咬人的兔子”。
那一天苏妤梦受了伤,她在疾走中被石子绊倒摔伤了膝盖,但是与当场落泪暴走的贺舒伶不同,她回家后没有选择诉苦,而是平静地请求爸爸给她报名了散打培训班。
而自那之后,贺舒伶就变成了她的跟屁虫,从放学拉着她的袖子喊“同学,你好厉害”,到天天贴着她的脸腻歪“妤梦,俺黑凤梨”。
可惜,听者有意,说者无心。
平静的时光里,她们曾在一起谈天论地。
“你说,我们长大之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我想赚大钱,不想再被别人瞧不起了。”
“我……我不知道,我怎么样都行。我……不过我最想要的,是未来也能一直留在你身边。以妤梦的执着和能力,你的梦想一定都会实现。妤梦想要当富翁,跟着你,生活一定不会差。妤梦,你会在身边留一个位置给我吗?”
“嗯。”
“不过,妤梦……总有一天会成家吧?”
“……嗯。”
“那,到那个时候……”
苏妤梦没敢告诉贺舒伶,其实她的烦恼和担忧完全是没必要的,因为自己早在熟悉她性格、习惯她体温后就对她的笑容失去了抵抗之力,贺舒伶的祈求与她自己深藏心底的期待其实是重合的。
苏妤梦本来是这么以为的,直到那一天——
“我,唱的不好听,对吧?这样子用来表白,是不是不太行啊?”
高考前那一夜,随着一首简短的歌发送而来的是戳破苏妤梦幻想的一根尖刺,之后也在她心头杵了许久。
“你有喜欢的男生啦?”
她对每一个字纠结许久,用“男生”代替了模糊性别的“人”字,用八卦语气的“啦”代替了询问意味的“了”。
苏妤梦认为贺舒伶绝不可能明白自己向她发出试探时内心的纠结和忐忑,因为贺舒伶给出的回复只有一个“嗯”。
这一次好学生连她每句话末尾必不可少的标点符号都没有打出来,仿佛在说明她分享喜悦的心情有多么激动。
那一晚苏妤梦失眠了,幸好睡眠不足没有对她考场的发挥造成影响,不然她真的会记得贺舒伶一辈子——记恨她一辈子。
几日后,毕业典礼上,她们按照身高排在队尾并肩而立的位置,苏妤梦完全无心去听校长啰嗦,她全心全意惦记着套出贺舒伶那个对“最好的朋友”都得隐瞒的暗恋对象,嫉妒得面目狰狞。
可贺舒伶竟然也憔悴异常,毛躁的发丝和眼下的乌青全都在说明这些天无法安眠的不止她苏妤梦一人。
出于放不下的关心,苏妤梦问道:“怎么了,表白失败了吗?”
她努力维持平静,不想泄露任何丑陋的不甘。
但她没想到,那个因为她一句“不喜欢爱哭鬼”就再没流过泪的女孩却因为这一句眼泪决堤。
贺舒伶哭着回答她:“我要去国外了,妈妈不允许我再联系你了。”
说来奇怪,与贺舒伶相处了两年之久,苏妤梦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母亲。
而在得知这个她素未谋面的长辈对她抱有如此强烈的意见时,苏妤梦的心情是如坠冰窟。
她愣在了原地许久,最后只能为即将远行的人献上祝福:“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然后,自那之后,十年之久,她们再未有过联系。
贺舒伶在她的世界人间蒸发般失去了影踪,可她对她的影响永远绵绵不绝,就像天上的流云般,时晴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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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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