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现在的苏妤梦已经释然了许多。
她还是将继承自父亲的旧手机打了开,点开了在它上头已存在了十三年之久的南极企鹅软件,点进了已经有十年未曾更新过的与贺舒伶的聊天记录。
她的新手机注册账号用的是自己的手机号,因此这些在她用妈妈电话号注册的账号上的消息转不过去,后来妈妈换了一个新号,旧的电话卡就留给苏妤梦放在了这部手机里,方便她跟这个账号上的高中同学联系。
想到这,苏妤梦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贺舒伶既然曾找过她,却为何不用方便联系的社交账号来寻她呢?自己又没删她好友,莫非……是无法使用旧账号?
与自己不同,十年前的贺舒伶就有了自己独立的智能手机和电话号码,当然,与现在的不同。
只不过,贺舒伶的旧号码难道不在她自己手上吗?
凝视着聊天记录最下方的“嗯”,苏妤梦开始思考起贺舒伶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失去的与她的联系自由,以及……她在很早之前就幻想过的一种可能,它是否有望在今晚得到答复?
时间在苏妤梦百无聊赖的等待中缓速流走,再不复还。
直到手机屏顶部数字变化成五点十分整的时候,她为那人单独设定的“滴答滴答”电话铃响起,屋内空虚的寂静才终于得到了终结。
“贺舒伶”三个字赫然显示在了蓝色调泡泡的通话背景上,是阔别十年后她主动的第一次。
乍一看到,苏妤梦差点又不知所措。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放下架在扶手上的双腿,来不及穿好鞋就赶紧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接电话前,苏妤梦先在心里背了一遍昨晚就打好的腹稿,准备面对贺舒伶的各种突发情况,比如迷路,甚至,连贺舒伶临时有事来不了这一可能性她也考虑到了。
不过对方根本就没给她这个机会。
按下接听,贺舒伶饱含笑意的声音即刻从手机传入她的大脑,说的是:“我已经到你家门口啦!妤梦快来给我开门啊!”
什么?没迷路?
苏妤梦眨了眨眼,对贺舒伶的到来感到兴奋的同时也有些许郁闷——难道真如当年陆晴所说,只有她是个路痴吗?
回过神,苏妤梦随即趿上拖鞋起身朝门口走去,半路又插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着装和发型。
接着走到门口对着门背板,她又是一阵心跳加速的紧张。
数着“一二一二”吞吐呼吸了几个来回,苏妤梦才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压下门把手,将门拉了开——
纵深十数米的走廊内,04室位于最右侧。
贺舒伶在棕褐色的防盗门前伫立了两分钟,先正了正胸前装饰性的领结,再平了平裙上褶皱,最后对着手机黑屏的倒影理了理耳旁的碎发,确保自己的外表万无一失,她才抬起手臂打算叩门。
然而距离只剩一厘米,贺舒伶又停了下来。
她在想,第一次到妤梦家,如果不明确妤梦是否在家、是否空闲,贸然敲门如果没被听到,再敲会不会对邻居造成打扰,令人不喜?
贺舒伶当然相信,妤梦既答应她五点之后会在家等她,那么她现在一定就在屋内,可是……敲门的话,自己还是有些紧张。
前一天也是……她一直在暗处看了许久才做好心理准备上前与妤梦见面。
贺舒伶觉得先听听声音会比直接面对比较好,所以不妨先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妤梦情况?
妤梦……肯定不会嫌弃我浪费她话费的!
贺舒伶眉眼弯弯,数着自己震如擂鼓的心跳满怀希冀地期盼着。
然后,终于,在门锁松动的那一刻,于这片小天地中迎来了自己倾慕已久的春日旷野。
一直到这一刻之前,通道的光亮都来源于她身旁一扇小小的窗户,而在苏妤梦出现之后,贺舒伶的眼里就只能看到她了。
最先惊艳贺舒伶的一点是,今天的妤梦少见地穿了一条裙子。
上学的时候,从早秋至季夏,她们曾相伴过两轮四季,期间贺舒伶见到苏妤梦这般穿着的时候屈指可数,且大多还是在她家中见她私下穿睡裙的模样。
高三的夏天,贺舒伶曾问过苏妤梦为何这么热的天还长裤傍身,苏妤梦开始回答她说“不想让肤色不均”,后来在体育课后又对她直言道“不想有走光的可能”,还说“毕竟在学校是学生的身份,裤子能适应跑步等等各种场合”。
她第一次得见苏妤梦收在修身长裤下的腿时,贺舒伶心里虽然有一些感想,可考虑到妤梦较为保守的性格,她总得将那些赞美的感言收在心底——
曾经无数次感慨万千,无数次欲言又止,再无数次为之吸引、为之倾倒,循环往复,越求不得的越执着,久而久之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变态了。
苏妤梦也察觉到她目不转睛直视自己的眼神未免有些太火热,本来浅浅的笑容此刻为了回应她也热情得有些僵硬:“……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虽然做了护肤,但她没有化妆,出门前也特地整理过一遍,按理说应该没什么不对才是。
而反观贺舒伶,相较昨天或者说前天,今天的她则是呈一副天生丽质的素颜,半扎的波浪长发如海藻般乌黑浓密,同时衬得肌肤白如羊脂玉,搭配上身橘红与下身雪白的及踝长裙也不显黑。
苏妤梦的目光在她露肩袖展示的圆润双肩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不动声色地挪开,回到了与贺舒伶平视。
上学时她们身量几乎相等,女生的骨骼发育多数会在十八岁左右结束,只是十年后贺舒伶踏上了高跟,苏妤梦则是十年如一日地钟爱运动鞋、小白鞋,因此前日两人并肩,她会显得略输一筹。
今天贺舒伶换了一双秀气的圆头平底皮鞋,这样她们倒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听到苏妤梦的疑问,贺舒伶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笑容不变:“妤梦,你真好看。”
当她喊自己名字时候的语气一出,苏妤梦就知道其后跟的必定是一句不得了的话。
她很想叫贺舒伶别妆成一副对她如痴如醉的模样,告诉她自己会当真,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好看”不过是普通赞美,没有必要如临大敌,遂还是咽了下去。
不想被贺舒伶看见自己这幅想笑不敢笑的模样,苏妤梦侧过身给她让行,默领了她的称赞:“……行了,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说话吧。”
“好。”贺舒伶自然答应。
“先说好,不许嫌我的房子小。”
虽然确实有些不容下“情圣”这尊大佛。
不过饶是有她的预警在前,进屋后第一步就面临着仅有一米宽的玄关过道兼厨房区域的贺舒伶表情还是有些凝滞。
与她擦身而过的接触让这个小地方的温度有些升高,苏妤梦见贺舒伶站在她灶台边没再向前,她将大门关上不让空调冷气漏出,从门后的鞋柜中取出了中午新买的拖鞋放在地上,戳了戳贺舒伶的手背,用眼神指示她:“换鞋。”
已经趁这段时间将一楼区域从布局到摆设都看完了的贺舒伶迟钝地点了点头,她将手中提来的礼盒交到了苏妤梦手中,然后听话地将鞋脱下存放进了鞋柜。
换鞋的时候贺舒伶见苏妤梦借她的拖鞋像是全新,问了一句得到了验证,就对自己出门穿了双袜子这一行为感到了些微的自豪。
而苏妤梦抱着她送给自己的眼部按摩仪左看了看右看了看,等找到嘉诚的商标就产生了安心感。
苏妤梦将它抱紧了倚在橱柜边等贺舒伶,待她完事再将她引进了客厅,边走边笑着问她:“我这间公寓怎么样,足够贺总落脚吗?”
听她自嘲式的调侃,迎上她洋溢着自信的笑脸,贺舒伶原先对“妤梦住所竟然这么狭小”的感伤微微减淡。
见贺舒伶冲自己笑了笑,苏妤梦便知她肯定没在介意这种“寒窑”。
领她到沙发落座,再将通往二楼的阶梯指给她看,苏妤梦扬声介绍道:“你别光看入户门的地方就觉得我这里局促,其实看看里屋的区域——我这个可供四人围坐的小餐桌,一米五长的大沙发,还有楼梯下方整墙柜子可供收纳,二楼六开门的定制衣柜,并且还能放下一个一米八乘两米的大床垫——这么大的空间,我拿亲身经历来说,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其实一点都不会拘束。当然,哈哈,肯定还是比不上真正的别墅咯。”
她这么乐观,贺舒伶肯定也不会贬低她认为自在的生活。
贺舒伶望着她微笑道:“嗯,我看视频听说古人认为房子小能够聚气长寿,先前我不信这些,只觉得是封建迷信,直到今天看到妤梦的住所,我才好像领会到了其中的部分含义。”
苏妤梦疑惑挑眉:“说来听听?”
“妤梦可别说我炫富。”贺舒伶轻笑,“在我有印象的记忆里,我幼儿园毕业前的时间就是我家里最落魄的时候。”
“我妈为了补救公司的财政问题,卖了家里很多值钱的物件,最后把我祖父祖母留下的别墅里的装饰搬完了,只剩一座空房子。那时候家里多数房间只剩下一条窗帘,白天行走都会有脚步的回声。晚上要是有窗户没关,冷风一刮‘呜呜’地吹,把窗帘也吹了起来,就会将整座房子变得跟鬼屋似的,让我害怕得睡不着,小小年纪就精神衰弱。”
这一段往事苏妤梦从前就听她模糊地讲过,现在再听,她依旧对那个小小的幼童贺舒伶感到了心疼。
“后来换了一个住所也还是一样。我妈喜欢的装修风格和她的人一样死板,钟情于‘黑白灰’,加上她比较节俭吧,我家里的装饰除了现代画就只有石膏像,并没有‘金碧辉煌’。十多年前——我出国之前,她常年不在家,大平层里就只有我和保姆阿姨,阿姨再有事不在,家里就只剩我和几个假人头了。妤梦你想想,夜晚的月光洒在它们拟人的苍白的脸上,那场景凄凉不凄凉,恐怖不恐怖?”
虽是这样说着,贺舒伶倒也没有一丝悲伤。
毕竟若是要问起那段过去中最令她痛苦的,那必然当属她拿妈妈的化妆品给石膏像上色被抓包挨训的时候了。
观她神色,知道她不是在博取同情,苏妤梦就权当贺舒伶是在说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见到她笑,贺舒伶也欢喜,便话音一转作起了赏析:“而妤梦的家里就不同了!这种米黄的木地板和木柜子在色调上本来就显得很温暖,墙上的洞洞板有妤梦放置的各种小装饰也很可爱,还有这些你照顾得这——么好的绿植和多肉!不仅丰富了装饰色彩,还带给了我仿佛身处田园般的安逸雅兴。”
“妤梦你别不信,相比我家牢狱风……”说到这,贺舒伶噗嗤笑了声,随后接上:“的装修,你这里啊,简直就像是桃源仙境!令我流连忘返~”
_(:з」∠)_下一章下个星期二更新
(≧w≦)24章新增了一段,算是个小小伏笔,大家可以回头去找找看,以及小舒的视角渐渐加入进来啦,这就是一场暂停十年的双向奔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相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