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厅等何小卫给大纲收尾时，李青梅也不敢松懈，抓紧时间把剩下的剧本读完。甚至还提前翻看了下结局。何小卫原创的剧本体量是三十集，每集一万七八千甚至近两万字的长度，戏量足够多。但李青梅越翻，心里越是犯难。
落在纸上的每场戏只是字，一旦进入制作，都要对应具体的景、服化道、特效，甚至动用的群演人数都要考虑进去。光是脑补了下拍摄周期和成本，李青梅血压就上去了。
《除梦人》有三个主要角色是医生，不少戏在医院，还有一些私人诊所的戏份，光是涉及医疗的大小景就要若干。医院场景拍摄成本本来就比一般的景要高，更别说还多且复杂。除了景，还要保证道具的专业性。以及肯定要另外聘请医疗顾问来对演员做医疗基础知识培训。之前国内的医疗剧，饰演医生的演员光是因为挂听诊器的方式不专业就没少挨骂。
此外，有个主要角色是女演员，她身上背着不少娱乐圈的戏份，除了一些常规的景以外，还有几场是颁奖礼或者发布会这种比较复杂程度较高的景，搭建成本也增加不少。
论故事，李青梅是真的喜欢，但买回去怎么拍，是个大问题。如果是之前的评级和预算，还有可能，现在的情况基本等于别想。
李青梅紧皱眉头，用双手撑着脑袋苦思冥想。
旁边的季燃试探性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吃吃，哪有心思吃！这话刚要脱口而出，李青梅侧脸看了眼季燃，立刻把暴躁的话咽回去。
比起来白天，季燃小脸煞白，眼神明显干涩了不少，还多了一圈效果自然的眼线。说话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赶紧捂住嘴。
孩子明显困了。
哎呀，这么想来，刚才对季燃下意识的态度属实有点暴躁，这样不好。
看眼表，已经凌晨四点。熬夜对李青梅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季燃作息健康，这么陪着她熬，多少有点辛苦。李青梅终于后知后觉地于心不忍了。
“你要不要去洗个脸清醒下？”李青梅关心地说。
“困得这么明显吗……”季燃释然地又打了个哈欠。“那我火速去洗漱一下。”
“嗯不急。”
季燃起身去了洗手间，李青梅继续专心翻电脑上的文件。剧本看了个七七八八，又返回小说版本开头重新玩味。
这时，卧室传来脚步声，何小卫走了出来。“我交完稿了，接下来敞开聊吧。”
李青梅惊讶道，“这么快！”
“嗯。”何小卫一屁股坐到李青梅旁边刚才季燃坐的位置。“对着电脑说方便点，OK吗？”
“当然！”李青梅感受到旁边的沙发一陷，自己差点身子倒过去，贴到何小卫身上。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也相当累了。
何小卫抽张纸揉了揉眼睛。“刚才说到哪儿我也不记得了。李总，直接说你现在的结论吧。”
“我打算买下你的小说。一口价二十万。”
何小卫没说话，李青梅一咬牙，也不等答复了，继续往下说。
“但剧本的话，小何老师，我买不了你现在的版本，体量太大，我没法拍。我需要你来做你自己小说的改编编剧，我要一个20集的中剧剧本，每集十五分钟以内。剧本费打包另付十五万。可以吗？”
何小卫还是不说话。两人肩并肩对峙十秒，李青梅还是没忍住，先急了。
“小何老师，你到底怎么想的，说说啊！”
“小说版权卖给你，但剧本改编我就不接了。”何小卫把眼前的笔记本屏幕扣上。“我自己改自己的东西，本来就下不去手，何况你应该非常急，我觉得我在时间上很难满足你的要求，所以李总就另请高明吧。”
李青梅听完，憋得头顶血管都要蹦出来。只买个小说回去，原作者不参与写剧本，现在去哪里找更合适的编剧啊！那版权不等于白买了！
“不行，我……我要求得打包！”李青梅脸色通红地冒出这么一句。
话音刚落，卫生间方向有人接话，“嗯，我帮你打？”
李青梅皱起眉抬头，只见季燃额头发丝还挂着水珠，正半眯缝着眼睛，略带懵逼地看自己。“你爱吃哪几个？我都给你装上带回去。”说完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哎呀，你别插话！”李青梅大声吼了一句，困得晕头转向的季燃缩了缩脖子。
李青梅又转头，小声对何小卫说，“我要求小说版权和改编编剧你打包接。”
“如果这样的话，就算了。李总，你的要求我满足不了，我花了很多心血写这个本，不愿意把剧本删改成你要的这么短。而且，如果小说你不是真喜欢，那么买回去也无益，我以后再另寻有缘人吧。”何小卫礼貌一笑，“另外，现在真的很晚了，这些吃的我都没碰，让我们季燃赶紧把东西都打好包，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李青梅感觉自己在对墙讲话，绝望感到了顶点，重重叹口气。“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是真心诚意想跟你合作呢……”
这时，李青梅感觉到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一亮，有新消息进来。这个点儿了，谁会发微信啊。虽然娱乐行业夜猫子多，但半夜四点找人的事也不总是发生。而且，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李青梅，这条消息得看。立刻马上那种。
她伸手去摸手机。
何小卫慵懒地说，“我也差不多该去睡了，不送啦，李总。”
李青梅滑开屏幕。
一条来自季燃的新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我的亲姐啊，你不要总用你以为的聊天方式跟小卫聊了！你多说说小说内容本身，你要把哪些部分拿出来拍，以及打算怎么拍，不然小卫不会爱听的！”
与此同时，何小卫刚刚站起身。
李青梅像是被一道雷劈中。她一个激灵，伸手猛地抓住何小卫的胳膊，脱口而出。“我不是要删改你的剧本，我是要拍成一季一季的剧！”
这回轮到何小卫满脸难以置信。
好，甭管是惊吓还是惊喜，反正牵制住了何小卫的注意力，李青梅立刻乘胜追击，也顾不上是不是嘴比脑子快了。
“你知道的，咱们行业做IP能力弱，更多剧方都是靠花钱买个IP，靠原著影响力去谈演员码盘子，然后再靠演员粉丝来扩大声量，护剧抬剧，时间久了，就变成一个完全闭环的关门生意。路人不看也不评。剧拍得如何，都听不到真实的评价。我不希望做这样的剧，而且我也不追求做多大的项目，投资越大，明星越多，我每天就要花越多的时间围着艺人转，我做的事就距离创作更远！我更想纯粹地从头开始做一个故事，哪怕一开始是个评级低一点的剧，但一季一季靠真实口碑做下去，让观众一直对后边的故事有期待，这才是真的作品。我对《除梦人》就是这样的规划，小何老师，你作为小说的亲妈，真的不想参与进来吗？你真的忍心放过跟我一起把它拍成剧，见证孩子诞生的机会吗？！就是因为出于这些考虑，我才要跟你打包签编剧约啊！你以为我打包只是小说和编剧吗？不止啊！还要打包第二季第三季后边的所有啊！”
连珠炮一样说完，李青梅才察觉自己情绪过分紧张，于是轻轻咳嗽了下自行缓解。
像高考查分一样，她现在对于何小卫下句话是又期待又不期待。
尽管对自己言语的感染力有相当自信，但何小卫这种主意正骨头硬的人，也是分分钟可能说出气死潜在甲方的话。而李青梅越想越生气的是，何小卫明明就对甲方那么在意，不然干嘛紧赶慢赶熬夜都要把大纲交掉？可到了自己这儿，同样是准备付钱的甲方，一共也没听到几句爱听的。
算了，谁叫人家还没答应接她的钱呢。
何小卫还是老样子没说话，但却慢慢坐了下来。
李青梅心里一喜。有戏！
“我觉得你原剧本的故事，都够装下两季以上的故事了，但我现在拍摄成本实在吃不消。所以我才建议先从中剧开始做第一季。而且，故事要加强奇幻的部分，弱化医疗这些现实元素，这样我才能尽量节约成本，这是我的实际困难，小何老师理解一下！”
“嗯，可以。”
何小卫这是答应了？李青梅大喜，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与此同时，她发觉季燃刚才发完微信就一直没出来，一定还躲在卧室偷听，于是冲里间喊道：“季燃你出来！”
应声响起一阵噔噔噔脚步声，季燃登时跑到李青梅面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不用问，合作一旦谈成，她是三人中最开心的那一个。
“你也一起听一下。”冲季燃说完，李青梅转脸看何小卫，“但第一季我必须就把CP立住。对于双女主CP的构建，你有什么想法？”
何小卫略一沉思。
“我觉得，缪峥和黎佳大概更符合你的要求，也适合放在第一季。但黎佳的性格要再加强，跟缪峥形成角力，互相牵制的关系，比单纯卖姬好看。”
李青梅看季燃，“你有发言权一点，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女CP好嗑一点？”
季燃张了张嘴，像是若有所思一般。“大……大概是做遍所有事，却唯独不说对你的在意吧。”
两人四目交接之时，李青梅察觉季燃欲言又止，眼神里有令人心悸的温柔，心头一颤，慌忙避开。
就在这时，何小卫忽然开口问道：“我的小说，为什么是她更有发言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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