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燃本来脑子晕晕的，回味了好几秒后，睡意蒙眬的眼睛瞬间瞪大。“原来……你是因为这句话不高兴的！”
李青梅皱起眉，捶了季燃一下，扭头往窗外看了眼。“走吧，司机估计也快回来了。”
季燃赶忙拿上包，等两人前后脚刚下车，李青梅又喊住她。“陪我去趟停车场。”
季燃不解，“怎么？”
李青梅也没再解释，只顾着往前走。季燃顾不上多想，赶忙跟过去。
这个时间点，剧组人员基本已经回了房间，连院门口那间类似便利店的商店也早已锁了门。路上除了流浪猫出没，也就只有她们两人的脚步声。
停车场并不远，就在楼后边划出一大片区域，车不多，看上去异常空旷。远离城市，这里的天与地都变得很宽广。人与人之间那种飘忽的依赖感，浓度大大提高，具象得触手可及。
季燃忍住心里的悸动，快跑了几步，牵上了学姐的手。
“……”李青梅瞥了她一眼，但没有拒绝。
虽然夜黑透了，但季燃之前坐过李青梅的车，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你开车来了？”
“嗯。打车总归是不方便。早上回家洗了个澡，睡了个觉，想着还是得过来陪陪你，所以干脆把车开来了。”李青梅边说边开后备厢的门。“哦对了，你的衣服我穿回去一套，回头洗完给你送去。”
“哎呀无所谓的。”季燃摆手，“我就是没想到……你还会再来。”
“你想不到的多了。”李青梅叉着腰看她。“光看着呀！过来！”
季燃赶紧跟着一起绕到车后边，这才看清后备厢里放着两个黑色行李袋。那配色，那气氛，俨然一拉开全是现金。
“这是？”季燃还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一包是我带的衣服，还有给你带的一些一次性内裤啊洗漱护肤用品啊什么的。昨晚上我在你那扫了一眼，打包太仓促了吧，缺东少西的。当然，你也可以不用。”
“我用我用！”
李青梅笑了下。“另一包是带了些咖啡，坚果、维生素、能量棒什么的，还有些吃的喝的，可以随身带着。我观察一天下来，你们这拍戏强度太大了，放饭也不规律，还是得自己日常备些东西，防止低血糖。”李青梅拎上一个行李袋，扬了扬下巴，“你自己拿另一个。”
“都给我吧。”
季燃伸手就去接李青梅手里的行李袋，李青梅笑着后退一步。
“不行。不能被你发现我这个包轻。”
季燃也笑。
回到酒店房间，趁整理东西的工夫，季燃把白天和杨乐晞的交谈内容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李青梅。对于杨乐晞对她提出的所谓绑定提议，她本质上没太当真，几句话轻轻带过。
不过，被捏脸的那一折她完全没提。倒也不是刻意隐瞒，就是觉得如果把这件事拉出来，反而像是她单方面在意。虽然有一瞬间的异样，但把它理解为直女跟同性之间边界感较为模糊，也是正常的。
“听起来，这个杨导还挺有野心，敢想敢干的。不错。”李青梅说。
“嗯。”季燃想了下，“但感觉她也很爱钱。”
“正常，谁不爱钱？谁做这行是为了免费打工呢？”
季燃刚想接话，忽然感觉如果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八成又要争辩起来，她不想花太多时间在讨论杨乐晞身上，于是岔开。“过来剧组看我，会耽误你工作吗？”
“不会啊，我白天都安排好了，该干活的都在干活。”
李青梅回答得干脆利落，但季燃明白，这一句话背后想必折叠掉了很多工作。
季燃看着她站起身，拿了个鲨鱼夹把头发随意一扎。那股子由内而外的慵懒劲儿，真是让人看得发痴。
“我先去洗澡了。”
季燃愣了下，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使劲点点头。
“怎么了？”李青梅拿手在季燃眼前晃了晃，“傻啦？”
季燃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忙笑出很大弧线，驱散内心深处那些不可言说的想法。“嗯，快去洗澡吧。我在外边等你。”
“你进来也行啊，正好陪我说话。”
季燃摆手，“不了不了！”
“哎哟，都是女人，有什么的。我又不在意。”李青梅转过身就往洗手间走去。
季燃心里又很微妙地颤了一下。
这话听上去很正常，但是……
如果都是异性恋直女，同住一室，的确不必在洗澡或者换衣服时过分避讳对方，更不用特地提这件事。可是，作为已经发生过肌肤之亲的两个女性，其中一方是明确出柜的同性恋，另一方避讳提及一切对这种关系的定义，但却在私密空间里毫不排斥身体接触，那么该怎么去揣摩这其中相处的尺度？
季燃想，肯定是以学姐感受为准，毕竟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同性恋——有可能引发直女生理不适的那一方。
学姐说“我又不在意”，但加了前缀，“都是女人”。这就有些微妙了。她不在意的核心原因到底是因为大家都是女人，生理上共处一室不会有什么怪异，还是因为两人之间已经发生过一切，无须避讳？不得而知。但这两种原因，是有本质区别的。
如果是前者，季燃觉得自己在心理上会更疏远，如果是后者，细想之下好像也不会觉得这能证明两人之间感情上有了什么更深层次的变化。
季燃想着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别想了。学姐的认知本质还是直女，喜欢得太深，一定没结果。
拉子对直女的迷恋，是一种要争取尽早发现，才能尽早治愈的顽固病。
……但终生都可能复发。
洗手间传来哗哗水声，季燃无所适从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里摆摆，那里整整，像是改PPT似的，感觉做了些事，但仔细看又根本看不出来。
又过了会，已经换好新睡衣的李青梅从洗手间走出来。吹过的头发蓬松柔软，脸上还有没擦净的水珠，那种恰到好处的轻熟姐感，看得季燃又是脸一红。
“小季总干嘛呢？”
这一声带着戏谑的轻唤，就让刚才所有的纠结瞬间化为乌有。季燃迎上去，刚想要抱，又自觉停住。
“快去洗。”李青梅笑盈盈地轻推了她一下。
季燃点点头，但双手悬在半空，不自觉深吸一口气。是那种混合了沐浴后的水汽，很清新很好闻的体香。
“怎么突然话这么少。”学姐皱起眉。
“人过分开心的时候，好像反而找不出形容词了。”
李青梅眼神闪了一下，背过脸，大力推了季燃一把。
季燃没有再说什么，飞奔进了洗手间。打开龙头，闭起眼睛，任由温热的水流过全身，把积攒了一天的疲惫带走。
换完睡衣出来，学姐已经在床上窝着玩手机了。见季燃站在床尾没动，疑惑地问道：“要睡吗？”
“不困。”季燃走过去，像只猫一样爬上床，钻到学姐身边。“可以聊聊天吗？”
“可以呀。”李青梅把手机放到一旁，专心致志地看着怀里抱上来的大猫。猫毛很柔顺，忍不住上手轻轻摩挲。猫看样子也很享受，往上又钻了些，和主人的脸越贴越近。
彼此都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手很自然地攀上脸颊，轻轻抚摸。无需任何言语，心照不宣地吻到一起。隐秘的烟花被引燃，一发而不可收拾。一个往前进，一个往后退，平整的心情化作胡乱堆叠的衣服。一只手单独背负了行动任务，潜进更幽深处，把关押许久的不可言说尽数释放。当号角归于平静，年轻的热情才回到启程的家乡，回到那让人感到平静满足的怀抱。
抱了好一会儿，季燃小声说：“学姐，你喜欢我吗？”
原本眯着眼睛的李青梅微微拧起眉毛，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快。“怎么又问这种问题？”
“想知道。”季燃闷闷地说。
“我们就轻轻松松相处一会不好吗？每天事情多到忙不完，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李青梅把脸扭到一边，“我困了，你要是不背词的话，就睡觉吧。”
“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回答……”
李青梅叹口气。“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这些……本来不想告诉你，我今天是抽时间过来的。明天睁眼，你要接着拍摄，我也要回市区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可能各自忙得连讲话的工夫都没有，现在说这些，又是何必呢。”
说完，李青梅挣开季燃的手，翻了个身。
温存的时刻转瞬即逝，季燃望着那弧线动人的背脊，却不敢再贸然抱上去。
她仰起头，呆呆地看天花板。“我没想过那么多，我喜欢你，只是想要确定我也是被你喜欢的。”
沉默了好一会，李青梅才转过来，满脸无奈地望着季燃。“我真是要败给你了，你一个做演员的人，不知道通过动作去反推人物心理吗？如果我对你没感觉，我会昨晚上过来找你，今天又专程开车带着东西再过来吗？你知道我今早走的时候有多生气吗？！”
季燃眨眨眼睛，很小心地拽了拽李青梅的胳膊。“可以抱抱吗？”
李青梅气鼓鼓地说，“可以。”
季燃赶紧重新揽住李青梅的脖颈和腰，确定对方没有再挣开的意思，才抱得更紧了些。
“对不起……早上我嘴硬说不想留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最近工作上有多少事情要忙，我怕一旦说出来，你会觉得我不懂事。”
李青梅没好气地说，“你不留我，就是你的问题！但我忙是我的事！这是两件事！”
季燃撒娇一样把头扎到李青梅怀里，“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啦。”
李青梅用手揉了揉季燃的头发。“原谅你了。”
“以后，我想你留下，就直接说出来。不管你是不是会拒绝我。”
“嗯。这就对了。”李青梅释然地叹口气，“我每天跟各种同行打交道，大家说话都有保留，我时刻都在想，他们每句话背后到底都是什么意思。揣摩人的心思，太累了。你我之间的沟通就不要再有耗损了。好吗？”
“好。”季燃凑过去亲了亲学姐的脸。“那半个小时后再睡，好不？”
“为什么是半个小时？”
“因为……这次沟通差不多要半小时吧……”
李青梅忍不住哼了一声之时，季燃已经沿着耳畔一路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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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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