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团子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瞟了一眼凌钰,便低头鼓着嘴不说话了。
凌钰看了他许久,又问道:“年龄可以说吗?”
白团子低头嘟囔:“如今已经二十有二了。”
凌钰本是歪在小塌上,听到这声嘟囔,径直站了起来,但看到这肉嘟嘟的脸,一时心情酸涩又复杂,复又歪回去塌上,很久没有说话,此时已经月上中天,一轮圆月挂在高耸入云的树上,在冬日的夜晚,到静谧起来。
白团子看许久没声音,问道:“你没有其他问题了吗?”
凌钰看着那轮圆月,想着今日已经是十六了,明日,就是霄儿生日了,霄儿明日也要二十三岁了,随即便问道:“明日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要的东西?”
白团子眼神一亮,蹲下身来扯住凌钰的袖子,道:“我想吃山芋糕,然后我想跟着你,不做这里的掌柜了,行么?”
白团子看着凌钰,眼睛一眨不眨,满含期待。
凌钰又被震住了,声音中有一丝颤抖问:“你到底是谁?”
白团子眼睛又淡了下去,又鼓起来嘴,最后撇着嘴说道:“明天,明天我想吃山芋糕,虽然玉箫楼名满江湖,各色菜肴应有尽有,但是唯唯没有山芋糕,我都好几年没吃了。”
话毕便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说完便转身慢腾腾的往外走,本该团团呼呼的一个人,似乎泄了气,肉都抖不起来了。
凌钰看着往外挪的团子,一瞬间想起了有一年,没有答应霄儿出去玩的要求,也是这样的泄了气的背影,虽然现在这个背影更肉呼了一些。想到此,凌钰便道:“那你便跟着我吧!”
话音刚落,只见本该往外挪的肉团子立马转身,肉又抖了起来,团团的冲了回来,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嘴巴张了个来来回回,也没说出一个字。
凌钰看着,不知为何,心里也漫出丝丝密密的喜悦,好似本该这样。
凌钰摆摆手,让他去休息。
手还没收回来,便被白团子拉起来,这次说出了声:“我们一起去休息,我住这里。”
凌钰:“隔壁是凌澈住的地方。”
白团子依旧拉着他往主屋走,高兴道:“我又不跟他抢,我跟你住,你睡床上,我睡塌上。”然后很小的声音嘀咕:“本来应该我们一起睡床上的。”
单凭凌钰的耳力怎么可能听不到他的这小声嘀咕?
于是,凌钰很是不可思议,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个初见的团子如此的照顾,如此的允许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自己,答应他的每一个要求,此时凌钰突然想起了还在玉阁之中的霄儿,便拽回了自己的袖子,对他道:“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你们的小阁主。”
凌钰转身出门,留下了怔愣的白团子。
凌钰踱步走到凌霄的房间,看着凌霄安静的躺在玉阁之中,脸色惨白,七年前那满脸血迹的样子已经恍然间记不清了,或者说不是记不清,只是当时觉得那不是他的霄儿罢了,甚至在那个时候他都没有想到把凌霄的尸身带回凌霄峰,还是二阁主何从并一众弟子一起将凌霄带回来,那时他又去看了几眼依然觉得不像。
许久之后一度认为是自己当时处于太过伤心的状态,才不承认凌霄已经死了的事实,最后二阁主何从提到,凌霄身上是否有什么,胎记之类的印记可以用来辨别尸身是不是就是小阁主,而二阁主何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只是想让凌钰认清现实罢了。
但是这提醒了凌钰,凌霄的腰上有巴掌大的一块浅紫色胎记,乍然一看像他最爱吃的山芋糕。
于是凌钰掀开尸身的衣服,最后,泪如雨下。
这是凌霄,那个巴掌大的山芋糕胎记,只有他知道。
此后七年凌钰经常去看躺在玉阁中的凌霄,只不过每次都无法认真去看他的脸,他记忆里的样子始终是鲜活的,而没了呼吸的凌霄,凌钰却一点也记不得是什么样子了。
如今再去看,便觉得躺在玉阁中的凌霄与他记忆中的真的千差万别,好似连三分像都没了,凌钰又想起了那个白团子,仿佛这个白团子才更像他的霄儿。
但是,怎么可能呢?
凌钰摇头苦笑,看着躺在玉阁中的凌霄片刻,涩然离开。
凌钰回到主屋,看到白团子已经拱在榻上,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凌钰突然很想笑,觉得这个白团子无论是站着还是躺着都是一团。
自从他觉得白团子更象凌霄之后,现在越看觉得他越像了,光这么一想,便十分的开心愉悦,但是想到躺在玉阁之中的凌霄,愉悦之情乍然不见,凌钰心想:我真是魔怔了。
凌钰还是没忍住,走到了白团子睡着的榻前将被子拉下来,露出白团子的脸。
月光正亮,从窗户照进来,丝丝缕缕照在白团子的脸上,白团子的眼睛肿肿的,似乎哭了好一会儿,只是此刻已经睡熟了。
凌钰看着白团子沉默良久,最后转身回到床上,想着这一夜终究可能又要失眠了。
次日天亮,凌钰醒来,转头看着榻上还在睡成一团的团子,没想到这是七年来睡的最好的一次,一夜无梦,沉睡酣然,让凌钰征然了许久,直到榻上的那一团有醒来的趋势,才堪堪收回目光。
榻上的白团子,拱来拱去拱了很久,终于从被子里冒出了头,惬意的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随即像想起了什么往床上看,随后便看到了已经醒来的凌钰。
和凌钰对上目光,随后眼睛弯弯,从榻上起身跑到凌钰床边,依旧熟稔的说道:“你醒了?去给我做山芋糕可好?”
凌钰瞬间在心中漫出了丝丝密密的心疼,他想起凌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毫无顾忌的说:“兄长快来给我做山芋糕,我饿了。”而不是说“给我做山芋糕可好?”
“可好”两个字如千斤重砸在了他的耳朵里,砸在了他的心上,继而又砸在了他的眼睛中,眼睛酸涩,凌钰用手背盖住眼睛,随后又双手揉了揉,好似刚睡醒一般,把一夜的疲惫揉开,最后起身坐起来,道:“好,我们先去梳洗一番,给你做山芋糕。”
凌澈起来后看到的便是,一个白团子堆坐在椅子里,吃着山芋糕,而他的舅舅,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看着白团子吃山芋糕,虽然和以前一样面无表情,但还是能感觉到舅舅的喜悦,这七年间舅舅看似已经淡然实则一直自我折磨。
凌澈看着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一时又想不清楚,他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于是走过去,对白团子说:“白掌柜,我饿了,我也想吃这个,可否给我尝一下?”
白团子嘴里满是山芋糕,含糊不清道:“吃哪个?”
凌澈瞄了眼凌钰,抿了抿嘴说:“山芋糕。”
白团子直直的看着凌澈,笑眯眯地说:“山芋糕没有,但是,你若叫我一声小舅舅,还是可以分你一口的。”
凌澈被白团子的话砸的下了一跳,随即倒吸一口凉气,立马转头看向凌钰,去看凌钰是否冷了脸,然而却见凌钰似乎弯了弯嘴角,凌澈顿时又吸了一口凉气,脑子懵然旋转,心中不停思量: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团子看着钉在原地的凌澈,表情在惊恐、慌张、疑惑、不解中来回切换,觉得甚是有趣,便继续笑眯眯道:“既然叫不出口,那就去玉箫楼的餐堂吃去吧。”
凌澈回神,脚步浮漂的往外走,对凌澈来说,从昨天见到白团子开始一直到现在,似乎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路上凌澈因为东瞧西看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舅舅身上,只是昨天晚上玩累了回来问了下自己的住处才堪堪分一点心神到他的舅舅身上。
但是此时,想来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昨天傍晚吃完饭便休息了,但是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却浑然不知。
直到今天,看到白团子似乎一夜没有离开的样子,并且和自己的舅舅相处的很好,并且还在吃山芋糕,还在舅舅面前,还让自己叫他小舅舅?!凌澈才觉得大为惊悚。
只是,这山芋糕是哪里来的?
好像曾经听二阁主说过,山芋糕好像是他们凌霄阁的禁忌,因为是他小舅舅最爱吃的食物,只不过,七年之间谁都不敢提起罢了。
凌澈正在发懵,就听到了院外吵吵嚷嚷的声音,随后便见院门打开,二三四五阁主吵吵吧嚷的进到院中,原本还热热烈烈的气氛,当看到白团子高高兴兴的吃山芋糕,而他们的阁主在旁边看着,似乎还有点愉悦时,热烈的气氛一下消失了,四人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此时凌澈突然觉得原来自己还是正常的,并没有错过什么,看来四位阁主也和他一样吃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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