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大理寺官役提供便利,里正一家全去了亲戚屋借宿,做饭的时候会带上村里妇人一道忙活。
沈念安吃了饭就守着灰衣男子。
午后他转醒,沈念安正趴在堂屋的桌子上瞌睡。
听到他屋里传来声音,一个激灵起身,往那边走去。
灰衣男子看了她一眼,犹豫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醒了。”
灰衣男子望着他身后,尴尬一笑,“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寻个男子过来?”
沈念安疑惑,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萧钰直接动手把人拎到外边,东从吹了声口哨进屋。
“大人干嘛把我拽出来?”动不动就拽她,就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吗?沈念安对他的这一行为意见很大。
萧钰不跟她计较,待青从把人搀去茅房,再搀回来的时候,沈念安已经明了。
她摸了摸后脑勺,尴尬一笑。跟着萧钰进屋去。
灰衣男子躺回床上,眼睛看着沈念安,咳嗽了一阵才缓过来,“姑娘的止疼药效果不错,可否告知在下,是在何处购得?”
沈念安摸着下巴,问到点子上了,“独门特制,有价无市!”
灰衣男子敛下眼睑,暗忖道:“敢问姑娘是何处人士?”
沈念安咂摸着话里的味道,怎么听着都像是试探,他想试探什么?
萧钰看了她一眼,他也想看看她怎么回答。
“我在盛景城外救得你,自然就是晟京人士了,听着不像?”她也打量着床上的男子。
“倒是阁下,在打听旁人身份之时,是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好歹我也救过你的命。”
灰衣男子重重叹了口气,“命若游丝,知道又能如何?”
“阁下正值壮年,身体力强,怎么看都不像是命若游丝之人。”萧钰靠门坐下。
沈念安倚在床头,介绍起萧钰来,“这位就是我给你说的官兵,如果没有他们,凭我也救不了你。”
灰衣男子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
沈念安站直了身子,凑到床边,“追杀你的那伙人是不是漠北人?”
“是。”
沈念安摸着下巴,“跟你一起逃的呢?”
“也是。”
“我先时问过你,你说自己不是漠北人,那你是什么人?跟漠北人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何追杀你?”
东从站在门外,嘴角微抽,这哪是问话,审问犯人都不带这么三连问的。
“我生在益州宫家,大约二十一年前,被掳到了漠北,一直被漠北人控制,后来辗转到了晟京,这次被追杀,应是起了内讧。”
二十一年前……沈念安心里一紧,时间点实在太凑巧,哪那么多巧合的事?
“益州属大晟境内,漠北岂能说掳人就掳人?何况这事,朝廷似乎并不知情。”她离开晟京时虽还小,但经商那些年也算是走南闯北,并没听到这些风声。
“天高皇帝远,朝堂岂能事事都顾得上?”
“何况这事也不是头一回发生。”
沈念安抓起她的衣领,毫不留情地斥责,“请注意你的措辞,沈将军当年驻守西北,漠北何时来犯过我大晟境内?”
灰衣男子看着她,讥讽一笑,“看来姑娘跟沈家有渊源。”
沈念安紧抿着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他的衣领,“我只是就事论事,每一个杀敌守国的将士都不容许被人诬陷。”
“姑娘应当知道息族吧?”
沈念安眼神躲闪,看了眼萧钰,“大晟境内谁人不知。”
灰衣男子叹了口气,笑着道:“他们只是知道犯了事的息族锦,并不知道真正的息族。”
“你什么意思?”她自己对息族知之甚少,更遑论旁人?
萧钰一直好奇息族,可卷宗并未能寻找到蛛丝马迹,他已经不抱希望了,这个男子竟然知道内情?
“你不是息族人,如何知道息族的事?”萧钰十指相交,放在大腿上。
“哈哈哈!”灰衣男子放声大笑。
沈念安想到他后背的伤,眉头紧皱,“请你尊重一下老郎中的成果,别叫伤口流血了。”
“我的岁数都快赶上你们年纪之和了,知道你们不知道的事,不足为奇。”
沈念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知道他比自己年龄大,可要说大一轮,属实没想到。
“我已经四十有二,怎么,看不出来?”
沈念安看了眼萧钰,确实没看出来。
“阁下方才的意思,是说息族人也被漠北人掳走了?”萧钰不在年岁上纠结,他更好奇息族这个神秘的族群。
灰衣男子看向他,从他的官服可看出,应当是个不小的官。
“性质差不多,但据我所知,并非漠北人,而是大晟皇族中人。”
沈念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从未听阿娘说起过!
“你这话不对,十年前圣上下旨诛杀息族人,牵连沈家正是因为寻不到息族踪迹,照你的意思,息族人本就在皇室手中,何必多此一举?”
她虽没见过息族其他人,但她信阿娘,若阿娘知道族人被大晟皇室控制,当年好不容易逃了出去,断不会再到晟京来。
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灰衣男子不与她争辩,“姑娘不信我所言也无妨,毕竟只是一家之言。”
“宫家在益州以医术著称,息族则以织锦闻名。我祖上曾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株幽冥花,却遭人追杀。”
“逃到益州隐居,没想到几十年后还是暴露了。宫家男丁全被抓走,女丁就地发卖。”
“若非息族,当年宫家又怎么会暴露?以致我那才几岁大的侄女至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沈念安张了张嘴,正如他所说,这是他所经历的,也只是他的一家之言。她同情他的遭遇,可也不至于失去理性。
萧钰听了半晌,总结下来,他的话也并不能全信,得把话题引回来。
“说说这次被追杀的事。”
东从来到门口,笑着看向床上躺着的人,“算上晟京城内发现的人,现在已经发现了二十八具尸体。”
萧钰摊手,“你应该知道原因。”
“你们是大理寺的人?”灰衣男子看向萧钰和东从。
东从隆重介绍他家大人,“你眼前的这位就是大理寺卿萧大人。”
灰衣男子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朝他行了个礼,“大人,草民想请大人帮忙找个人。”
“你的侄女?”东从挑眉。
“是!”
“这事不好办。”东从没答应也没拒绝,“且不说没张画像,便是真有,十几年前过去了,毕竟女大十八变。”
“再说,经由大理寺发出去的布告,都是通缉人的,躲还来不及,谁会站出来。”
灰衣男子听后,眼里没了光泽。
气氛烘托到这,萧钰开始发话,“你也无须担心,倘若人还在世,总有法子寻到。”
“首先,你得配合我们把追杀这件事情搞清楚。”
灰衣男子看向萧钰,“请给我一杯水。”
东从接了指令,倒了杯水给他。
他拿着那杯水,只轻轻喝了一口,开始回忆。
“我是随使臣一同到大晟境内,但年关前就到了晟京,被安排在一个房间里,我的身边一直有人看守。”
“我此行来大晟,是为了给漠北的暗桩送药,送完还得去漠北。我原本想到了晟京,寻机逃走。”
“谁曾想先起了内讧。”
“你说的内讧是谁跟谁?”萧钰抓住他想要模糊掉的事情。
灰衣男子叹气,“大人既然执意要问,我也不是不能说,这事也是我无意中知道的。”
“派我到大晟来的人是大王,但这次来大晟的人中,有二皇子和公主。二皇子一向是主战派,看不惯和谈,公主是主和派。”
“应当是二皇子跟大晟私自达成了协议,对大王当年安插在晟京的暗桩进行大肆清洗。”
“二皇子是漠北王室中直言反对使用幽冥香的人,因为他的生母就死于幽冥香的试药中。”
沈念安睁大了眼睛,远离了床沿,她真是看走眼了。
“合着漠北王室的幽冥香是用**炼制而成?”
灰衣男子看向她的眼神一脸复杂,“需要新鲜血液供养,人血为上,剂量使用问题也得在人体上试用。”
“你就是给他们服务的炼药师?”沈念安看他的眼神带着嫌弃与厌恶,“你只说旁人如何如何,怎么就不觉得自己草菅人命?”
灰衣男子双手抱头,痛苦地拍打脑袋,“我没得选,宫家男丁全在他们手里,如今也只剩下我这么个废人,和那下落不明的小侄女。”
堂堂益州医药大家,落得个子嗣凋零的下场,这是他们的报应。
沈念安动了动嘴,骂的话说不出口,安慰的话更没有。
“你所知道的漠北暗桩还有多少?”萧钰更关系暗桩的事情,倘那些人继续留在晟京,迟早是个隐患。
灰衣男子摇头,“我接触过的都杀得差不多了,还有些是我接触不到的。”
“二皇子的人?”萧钰挑眉。
“也有早些年安插的,入城前公主问我要了一些药,应该是给那些人。”
“以你的经验来看,大概是多少人的份量?”
“不到十人。”
现下还有一批重要暗桩正潜伏在大晟境内,可能在晟京,也可能不在,更有甚者,就在朝堂之上。
正因如此,和谈才一拖再拖,阿图鲁跟圣上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一桩桩一件件,细想起来都是头疼的事情。
更头疼的是,他们已经知道了,却不在大理寺职责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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