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重病

谢胧一呆,她觉得“郎情妾意”这四个字,用得不太妥当。

但针对这么点细节,便和齐郁争论,好像也没什么必要,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齐郁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能和你走。”谢胧说。

齐郁似笑非笑看着她。

他手里握着一卷《西城春山图》。

在他的目光下,谢胧没由来有些茫然。

齐郁为什么要带她走呢?

难道是因为他太过讨厌她,所以不信任她?

这样想着,少女忍不住身体前倾,往车窗跟前凑近了几分。她仰起脸瞧着齐郁,眸光清浅,小小声地说道:“名义上,我是何师兄的未婚妻,只能待在他家的。”

齐郁狭长的眸子冷了几分。

看向她的目光像是透着讥诮,又像是藏着薄怒。

谢胧有些不安。

看来齐郁果然不太喜欢自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倒是愿意帮谢家。

“上来。”齐郁只道。

几个侍卫围上来,但谢胧仍然没有动作。

但她还是有些紧张。

“以穆兄。”何茂丘径直走了过来,挡在了谢胧的面前,微笑着看向齐郁,“此番劳烦你,否则我与阿胧,只怕不会如此顺利。”

阿胧,他说得极其亲昵自然。

齐郁冷嗤一声。

“师妹求我,总是要来的。”齐郁淡淡道。

何茂丘便抬手握住谢胧的手腕,拿身体拦在两人之间,语气寻常地道:“我们还有事,就不多送以穆兄了。”

齐郁的目光便落在何茂丘的手上,眼底的情绪令人瞧不分明,只是语气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日后若是还有难处,尽管找我便是,谢师妹。”

少年垂下眼睑,抬手放下卷起的竹帘。

马车微微一晃,载着车内的齐郁,碾过京都青石板铺成的长街,渐渐远去。

谢胧看着齐郁远去,不觉松了口气。

她面对这位师兄,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紧张。

眼下人走了,她便缓过来了。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何茂丘松开那只手,背在身后,压低了嗓音道,“方才唐突师妹,是看你不想和以穆走……”

“我知道的。”少女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她对着他微微一笑,仍是那般明媚无邪的模样,“我就是有些拿不准,齐师兄到底是讨厌我还是……”

她有些苦恼地蹙起眉,唇角微撇。

何茂丘心中一跳,下意识看向谢胧的眼睛。

然而少女漂亮的鹿儿眼仍是那样清澈,只明明白白倒映出不解,和往日被老师问住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何茂丘松了口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离开吧。”何茂丘道。

顿了顿,他又说,“眼下还是老师的事情最为重要,只要以穆愿意帮我们,总归老师他们在牢狱中便能少吃些苦。”

谢胧也回过神来,像是有些羞愧。

父母的事情还没有安置好,她不该分心到这些小事上。

她连忙跟上何茂丘的脚步,不去想齐郁了。

何茂丘租了一辆马车,供两人代步。

他将连夜整理出来的名单摊开,与谢胧说道:“这些都是与老师素有往来的知交好友,还有老师门下的学生。眼下并没有人主动联系,只能由我们上门拜谒。”

“这些前辈处我们一起登门,至于师兄弟们家中……你待在马车上等我便是。”

谢胧眸子亮了一刻,随即就黯淡下来。

昨夜那么大动静,京都这些消息传递最为敏锐的官宦贵族人家,此时应当是都得知了消息。

既然没有人慰问,那态度就显而易见了。

他们登门拜访,只怕也没什么用。

“我与师兄一起。”

“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我不会躲在师兄身后。”

谢胧说完,接过名单看了起来。

她素日对读书还算感兴趣,所以谢翰林对她也有几分栽培之意,世交叔伯和门下师兄,她大都认识。眼下有了这张名单,一眼扫过去,心中也大概有了底。

何茂丘皱眉道:“哪里需要你一个小娘子抛头露面求人!”

谢胧微微一愣。

她看向何茂丘,认真道:“若是阿爹的罪名不能洗脱,我便不是谢翰林的小女儿,而是一个罪奴。”

“谢师妹……”何茂丘愕然。

谢胧却合上手里的名单,收入袖中,轻声说:“我看的清形势。”

她想起那个梦中,尊严被人碾碎一地。

没有了家人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什么也保护不了。

既然眼下能有一线生机,她就会努力抓住。

两人接连几日,都奔走在京都各处与谢家有旧的人家中。但开门见客的寥寥无几,见了面的却又对谢宇避之不提,简直是一无所获。

总而言之,两人碰了一鼻子灰。

“不要太担心,且先耐心等一等。”何茂丘劝道。

谢胧点了点头,面上倒没什么太过失落的神色,只说:“我知道的。”

少女趴在窗前,看着开满梨花的枝桠。

她托着腮,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微微鼓起,在晨光下隐约能看到侧脸细细密密的绒毛。

浓长的眼睫微颤,她垂眼时眼底有掩盖不住的愁绪,轻声说:“何师兄,你让我一个人想一想。”

“《西城春山图》已经交了上去,想必不会出什么意外,你不要胡思乱想……”何茂丘与谢胧相识多年,知道她往日烂漫无忧的性格,只觉得放心不下,“我让小五来陪你,母亲煮了梨子水,你们一起喝。”

“好。”谢胧弯起眼角,笑容干净。

何茂丘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而出去叫自己的妹妹小五娘来陪谢胧。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小姑娘脚步轻盈地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两盏热气腾腾的梨子水。她递了一碗给谢胧,自己捧着碗埋头吸了一口,这才往身后的椅子上一摊,翘起脚晃了晃。

“谢姐姐,你尝尝,可好喝啦!”

她将递给谢胧的碗往前推了推,眼睛发亮。

谢胧把下巴挪到桌子上,叹了口气。

但还是听话地端起梨子水,眯着眼小小啜了一口,忍不住夸赞道:“好好喝!小五娘,你可真有口福!”

但是随即,她忍不住低声道:“不知道阿爹阿娘在……”

梨子水索然无味。

若是《西城春山图》当真能扭转局势的话,朝中那些老狐狸,只怕不会对她和何茂丘是这样的态度。谢胧一颗心又忍不住沉下去,只觉得太阳穴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何五娘还要说话,谢胧已然站起身。

她急急忙忙走出去,想要去找何茂丘商量商量,能不能设法去看一眼阿爹阿娘。

然而庭院内立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与何茂丘说话。

谢胧认得,那是阿爹门下的一位学生。大概是一年前,和齐郁一起考中了进士,只是他倒不像齐郁那般锋芒毕露,如今在朝中还不显山不露水。

她本能顿住脚步,藏身到院子里的梨树下。

隔得不远,两人的交谈声便传了过来。

“我也是听同僚提起,才隐约得到一点风声,不知道是否准确。但无论如何,我都放心不下老师,故而还是特意来告知一趟。”

“听说前日夜里,老师突发急病……”

“如今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为老师说话,也没有听说有大夫进出牢狱,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谢胧只觉得脑子嗡地响了一声,一时之间天旋地转。

她猜得不错,只是交上去《西城春山图》果然没有作用,谢家的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但眼下最重要的,只怕还是设法确保阿爹的安全。

“陈师……陈大人。”谢胧心急如焚,下意识上前追问父母的消息,“我阿爹为什么病了?你知道是什么病吗?刑部的牢狱里有医师吗?”

后者吓了一大跳,见是谢胧才安下一颗心。

但是面对谢胧,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才是,沉默了半天。

轻声道:“想是没什么大碍的。”

谢胧就不说话了。

她抿紧了唇角,看着自己的脚尖。

“何兄,我先告辞。”

“如此形势,多谢你还愿意出手相助。我送你。”

何茂丘的脚步远去,又再度近来。

谢胧听见自己头顶有一声叹息,带着几分克制,和几分不易察觉的疲倦。

何茂丘温声道:“想哭,便哭出来吧。”

谢胧重重眨了眨眼,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何茂丘,“我没事。但是我想起一件事,要出门一趟,午饭师兄就不必给我留了。”

何茂丘还想说些什么,少女已经转过了身。

她走得很快,裙角被微凉的春风扬起,梳得潦草的双髻散落几绺乌发,如飞絮般漂浮在漆黑的鬓角边。

像是轻盈的雀儿,眨眼不见了踪影。

谢胧按着记忆,快步朝着齐郁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她只在以前去过一次齐家。

那时候的齐郁,尚且是个初初入京的乡下穷光蛋,住在城南一处逼仄老旧的宅子里。

如今他不仅高中,还在朝中颇为得意。

换做是谢胧,只怕考中进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一处不那么丢人的宅子住下来。毕竟入了官场,便免不了人情往来,住着那么破的屋子实在不像话。

谢胧不知道齐郁有没有搬家。

但她还是下意识,先找到了城南的齐郁旧居。

出门出得急,不知何时下起雨来了。

无边丝雨绵密如绸,不知不觉间沾湿了衣摆,发丝脸颊上也蒙着一层水珠。

谢胧站在齐家门前,下意识看了一眼几乎长到墙外来的青梅树。

齐郁曾挽起袖子,爬上这棵青梅树,给她摘了慢慢一衣兜的青梅。但是谢胧只尝了一口,就被酸得一个趔趄,撞得齐郁和她一样摔了个狗吃屎。

因为她的嫌弃,唯一能拿来招待她的东西也没了。

齐郁面色青白地站在树下,显得很难堪。

谢胧想,兴许两人的梁子,便是那时候结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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