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阁,坐落于书院后山山顶,原是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后来在上面建了个阁楼,放一些典籍书册之类的东西,说是山,其实不过是个高一些的土丘,上面有一泉活水,从并不陡峭的东面往下蜿蜒,汇入一片碧绿的湖泊之中。
岸边长柳,随风摇曳。
山坡上,沿水流左右,在平缓地方设有桌案圆杌,配上文房四宝,茶盏点心若干。
不知何处清风徐来,湖面乍起涟漪,夹杂着一股桃花的清香,嗅入在场众人鼻间,不禁让人心思一荡。
“今日这场诗会,倒是比一个月前那场还要热闹许多呀!”阁楼窗边,青衫文绣的书生,眉目清秀,支着胳膊往下面看着,直接探出了半个脑袋。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自顾自地一声喟叹,“想来也是,一来春色渐暖,二来又有佳人来伴,各家公子哥们可不就兴致勃勃嘛。”
一番感慨完,却听身后好友不忿道:“真是荒唐,历来诗会文会,原是为了书院学子之间,互相交流学业心得而起,如今却沦为玩乐虚名所在,明远诗社那帮人,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青衫书生倒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感慨引起好友这么大的反应,只宽慰道:“曾兄,算了,气又有何用?不过徒增烦恼,如今的诗社已不是当年,一个才子佳人探花郎的美谈,让许多原本潜心课业的学子心驰不已,尤其是一些家业贫寒的同窗,人心浮动之下,虚名利益闻风而来,世事如此,不过寻常。”
那身后之人听罢,原本愤慨的脸色稍缓,随即便是一声苦笑,又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扎了丸子头的书童从外面进来,拱手弯腰作了礼,才道:“谢秀才,曾秀才,我家公子有请。”
谢谦和曾梓华都认得这书童,是盐铁司副使家的三公子林玉宗身边的人。
只是他二人素来跟林玉宗没什么交情,亦不是他明远诗社的人,派人来请做甚?
二人心疑,互看一眼,却不挪步。
那书童也是个机灵的,忙道:“我家公子有事找二位秀才公,且已派人去请了青梅诗社的柳公子,长河文社的范秀才等人以及几位师长,一同商议此事。”
听书童这么一说,谢谦和曾梓华二人放心不少,虽不知是什么缘故,到底起身随那书童而去。
另一边,顾云承带着一行人到山脚,叮嘱了两句,便另叫过解秋池,和孟子轩先离开,去对面一处桌案点到,以备等会儿的诗会。
以水为界,一边是学子书生,一边是佳人小姐。
留在原地的顾飞鸢几人很快分开了。
顾飞鸢一个人去找自己素日要好的闺中密友闲谈。
孟婉晴本想跟去,只是一脚踏出,迟疑了片刻,还是作罢,去了另一个方向,还捎带上了顾玉嫣。
如此,原地只剩下了顾青梧一人,视线到处一瞧,不见有什么搭得上话的人,顾飞鸢那边的人她倒都认识,只是不怎么说的上话,与其去当个不说话的闷葫芦,她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找地方待着呢。
“小姐,咱们去哪儿?”竹心凑上前,小声问了一句。
顾青梧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竹林小道,隐蔽而幽静,正是个偷闲休憩的好地方。
主仆俩悄悄走过去了。
对岸,顾云承拿着座位牌子走回来,见解秋池看着对面的方向,顺着视线过去,却不见什么人,不由得出声调侃:“解兄,你这是望哪位佳人呢?”
解秋池一时回神,笑道:“顾兄说笑了,我只是在看对面那片竹林,俊秀清幽,是个抚琴看书的好地方。”
“原来解兄喜欢这样的地方,早说呀,我家园子东南角也有一处这样的紫竹林,来日若有空,我请你一道去论文品茶。”顾云承自是慷慨说道。
解秋池点头应下。
两人说着,有熟悉的人来,唤走了顾云承,说是有事相商。
解秋池不好跟着,只依稀听些“林公子”、“规矩”、“换人”之类的话,却不知其意。
他听得无趣,又去桌案那边闲逛了片刻,问了些话,转头见顾云承这边一时半会聊不完,顾及不到自己,便一个人绕去了对面,径直往竹林走去。
竹林里。
顾青梧找了个半人高的大青石坐着,耳边随风隐约传来一些别家小姐们说话的动静,叽叽喳喳如春日莺啼,听来很有几分热闹。
她不敢走得太远,怕错过了诗会,又不想离得太近,旁人会问她是谁,她答了,多半会回一句,“原来你是顾飞鸢的妹妹呀!”
每当这时,她总是不高兴,又不好表于人前,憋屈得很。
顾青梧就是顾青梧,不只是顾飞鸢的妹妹,也不只是顾家的五小姐。
竹林的风簌簌吹响,带动着她的思绪。
正走神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靠近便道:“姑娘可是长柳巷顾家的五小姐?”
是个年轻却陌生的少年声。
长柳巷,正是顾青梧家宅所在的街巷,提起那地方的顾家,不做他想。
顾青梧和竹心回头,见说话之人方巾窄衫,一身小厮打扮,只不知是哪家?
顾青梧没有回话,倒是一旁的竹心开口,“你是谁?我家小姐正是顾家行五。”
那小厮回道:“小的侍墨,奉我家公子之命,送小姐一样东西。”
说罢,小厮从怀中掏出个三寸长的锦盒,递了过来。
“你家公子是…”顾青梧没有接,只是迟疑问道。
“鹿巷,林府,我家公子行三。”小厮忽然一脸的傲气,粗长的眉头一挑,颇有几分自得之意。
听他这么一说,顾青梧立刻知道是谁了。
林玉宗,林家二房嫡子,两年前以一篇牡丹赋才名远扬,与解秋池一样,都是徽明书院的学子,素来与自己无关,只是偶尔在外面会听人提及。
他能给自己什么东西?
顾青梧心思飞转,脸上却不见什么反应,也没什么动作。
时间一长,小厮却不乐意了,“顾小姐这是何意?难道我家公子的东西,配不上您,不值得一观吗?”
确实不值得。
顾青梧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也不知这林三公子是什么意思,没几面的缘分,却让人送东西来。
好在自己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待着,不然就真麻烦了。
有些话她不好说,竹心却是不必客气的,当即回怼,“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家小姐跟你家公子又不认识,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要收你这礼?亏你家公子还是读书人,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难不成还要旁人提醒?”
那小厮被竹心一番话呛地神情一滞,复缓过神,似乎想到什么,古怪地笑了,“顾小姐既然来了这诗会,还会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嘛!”
“你…”
竹心欲要开口,不过这次,顾青梧拦下了她,便道:“自然在乎,诗会得礼,我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收的,麻烦回去告诉林三公子,女子无心,此礼不受。”
说罢,她骤然转身背对,拒绝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
如此,那小厮只能神色忿忿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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