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记忆好像出错了

“时至今日,我仍有许多隐秘未曾向你透露,唯恐你心生忧愁。隐大人曾嘱咐要保持心境平和,因此,那些令人伤感的往事,我皆未直言,只是默默记载,藏于书架上一本名为《寻仙记》的册页之中。”

“由于我所知并非事情全貌,故书中或有存疑之处,我已作出标注。日后若宁宁欲览此书,切记审慎分辨。”

这份周全的考虑,令江宁颇感安心。

“公子,楚家有人来访。”

须臾间,有男侍疾步来报。

谢云书轻叹一声。

“宁宁,方才那位便是楚家公子,他翻墙而入,形容颇为狼狈,似是私自逃出。如今楚家来人,想必与此事有关。”

“你曾为他所利用,做出些错事。母亲对此愤怒不已,若她问起,谈及此事时或会有责备之语。她正在盛怒之下,言辞难免过激,因此她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谢思瑾便匆匆而至。

“楚家那小贱人来过?”

她直言不讳,开门见山。

“回母亲,确实来过。”

谢云书坦然应道。

“是为了江宁而来?”

“正是。”

“你将他打发走了?”

“我命他亲自前往西岭探视。”

“西岭那等荒凉之地,他若能死在那里,与江宁在地下相伴,也算是件好事。”谢思瑾语气中透露出遗憾,“只可惜,楚家如今四处寻他,这小贱人怕是连城门都难以出得。”

“他将江宁害至如此境地,即便死去,也该死在远离江宁的地方。在她身边只会增添晦气,又怎能算是好事?”

“狼狈为奸,同归于尽。江宁为他背叛母亲,逼死父兄,生前纵不得相依,死后也能同眠。血亲人命为祭,新人生死相依,这真乃一段刻骨铭心的缘分。江宁得此结局,又怎能不算好事?”

听着母亲近乎恶毒的言辞,谢云书心如刀割。他轻抚腹部,不忍去想江宁听到这些会有多么伤心。

“母亲,请您念及我腹中孩儿,莫再出此恶言。”

无端受斥,谢思瑾愕然,竟被气得笑了起来:“谢云书啊谢云书,你江姨怀江宁之时,在书院执教,眼见皆为英才,耳闻尽是圣贤之道。你说近朱者赤,可这圣贤之言熏陶出的江宁,怎会是如此狼心狗肺之辈?”

“母亲,宁宁绝非狼心狗肺之人!她只是一时被恶人蒙蔽,江家发生这种事,她心中的痛苦,胜过任何人。”

谢云书声音坚定,为江宁辩解。

“被人蒙蔽?”谢思瑾冷笑一声,“她已十七,非是七岁稚童!若非心术不正,便是愚蠢至极,竟被一介外表俊美的荡夫所利用,伤害至亲。此等愚钝之人,死不足惜。”

“宁宁幼年生病,十二岁才开窍。她心怀纯真,不染世俗尘埃,又怎会了解人心之险恶?宁宁之错,实为无心之失,情有可原。真正可恶的是那些行恶之人,而非江宁。何况,人岂会无端被迷惑心智?我们作为家人,不仅未能察觉,更未及时引导,我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谢思瑾讥讽地笑道:“你几句话便将江宁的过错推卸得一干二净,这几个月来,你的口才倒是长进不少。”

江宁聆听着二人的争论,对于谢思瑾的批评,她并未感到痛苦,只是有些茫然。她觉得谢思瑾的责骂颇有趣味,不愧是她的老师,只可惜骂的是她。

在谢思瑾和谢云书关于江宁是单纯、单蠢还是单纯的坏的讨论中,江宁也陷入了沉思,她究竟是单纯,还是单蠢,亦或是单纯的坏呢?

尽管她自认为是个善良之人,但若真要选择,她宁愿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坏人,也不愿成为一个是非不分的愚蠢之人。

然而,回到问题的本质,她认为即使再愚蠢的人,做出离谱的事情也应该有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她无法相信自己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出这种事情。她虽然好色,但她的好色是希望多多益善。如果全世界的美男都能归属她,那或许还有些诱惑力。但只有一个男人,她怎会如此疯狂?难道她的脑子被驴踢了吗?

就算真的有一个男人能让她如此痴迷,江宁认为,那至少也应该是一个仅凭外貌就能让全世界为之倾倒,不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让她少奋斗几十年的男人。而且,他必须是真正的天生丽质、容颜永驻,能满足她所有口味,对别人不假辞色,却能让她轻易搞到手的九天神子。否则,她怎会一见钟情,为之疯狂至此?

然而,从谢思瑾与谢云书对此俊逸公子的品评中,他似乎只是位寻常美男子。江宁不解,自己缘何会为他所诱,更难以置信会因此等人物而冷落家人。莫非他之床笫之技异常高超,与之共眠能延年益寿,乃至永生不朽?

可她并非九五之尊,对于长生不老并无特别的渴望。更何况,她并未享得长寿,反而在青春年华中匆匆离世。这不禁让她疑惑,莫非自己被骗了?

无论如何,从这个神秘人物身上所引发的种种揣测,都无法为江宁提供一个充足的理由去背叛她的至亲。

相较之下,更令人生疑的其实是谢思瑾与谢云书二人的言辞。

谢思瑾曾提及背叛母亲、逼死父兄之事,如果没有用互文修辞,那是否意味着自己娘亲还在人世?

“江姨”莫非便是她的生母?

可她的记忆中,母亲早已离世多年。

再者说,她分明只有一位姐姐,又何来兄长之说?

至于幼时患病一事,更是子虚乌有。她小时候身强体健,上树摘果、下河摸鱼无所不能。

江宁心中满是迷茫与困惑。

她的记忆与这两人的言辞之间,必定有一方是错误的。

虽然她深信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但联想到现今的失忆状况以及谢云书所言的十二岁开窍之事,她不禁开始怀疑,莫非自己曾患有脑部疾病?以至于在十二岁之前,将兄长误认为是姐姐,甚至幻想出母亲离世的场景?

那么,后来那些看似疯狂的行为,并非出于恶意或愚蠢,而只是因病未愈所导致的失控?

江宁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袭来。

倘若连自己的记忆都不可信,那么这世间又有何物值得信赖?

如果一个人对世界的认知全然错误,那么她的存在是否也成了一种错误?

更何况,她又如何能确信自己此刻的神智是清醒的呢?

在梦中,人们往往难以察觉自己正身处梦境之中。那些混乱而失真的场景在梦中显得如此真实,唯有在清醒之后才能看清其中的荒谬与虚幻。

如果以脑部疾病为前提去思考问题,那么所有的思索都将失去其意义。

毕竟无论过去是否真的患有疾病,当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时,便已经陷入了病态的漩涡之中。

江宁不愿再陷入这种无尽的自我怀疑与内耗之中。她选择暂且信赖自己的记忆与直觉。

如此一来,唯一不可信的因素便只剩下谢思瑾与谢云书的言辞。究竟是他们故意隐瞒真相还是对此也一无所知?

又或者说她并非“江姨”所出之女、并非众人口中的江宁?

那么她究竟是谁呢?

往日与谢云书相处的种种,都表明他是熟悉自己的,如果她不是谢思瑾口中的江宁,谢云书又怎会知道她爱听的音乐,还能选出她爱看的书?

仅剩的记忆中没有谢云书的存在,可这些相处的细节却不是假的,难道她和这些人口中的江宁不仅名字一样,连喜好兴趣也都完全相同吗?

名字一样,喜好兴趣也一样,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两个人吗?

谢思瑾离去的背影逐渐隐没在黄昏的余晖之中,落日的霞光映照着谢云书温润如玉的脸庞。他的声音如同夜风拂过竹林,飘渺而又清晰,唤了声:“宁宁?”

江宁戳了一下表示听见了。

“楚家来人,母亲厌恶楚家却无可奈何,所以刚刚正在气头上,说话难免重了些。她心中定然也是心疼你的。”

戳。

“宁宁,无需过于悲伤。过去的种种已然成为历史,如今你如同重生一般,又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不妨将这一切视作新的起点。只需勇往直前,过去的事情,无论悲喜,都已成为过眼云烟,无需再过分纠结。”

然而,江宁的心头却仿佛被一层难以拨开的迷雾所笼罩。她在心中默默思忖:那些伤害母亲、逼死父兄的往事,难道真的能够如此轻易地一笔勾销吗?

“至于你的父兄……他们的离世,并非你的过错,你不必为此而自责痛苦。”

“倘若你始终无法释怀……你的母亲现居于西岭之地,距离京城遥遥两千余里。若乘马车前往,单程便需耗费两月有余的时光。待你成长之后,若心中仍有挂念,便可踏上寻母之路,前去探望。”

江宁聆听着谢云书的温言劝慰,心中却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谢思瑾因愤怒而口出重言,或许不足为信,但她的愤怒毕竟建立在某些事实的基础之上;而谢云书对于真相的了解并不深入,却始终坚定地维护着江宁,他的言辞之中,究竟有几分是基于事实,又有几分是出于个人的情感与偏袒呢?

在江宁的眼中,谢云书的话语虽然温柔体贴,却更像是一种安慰与抚慰,相较于谢思瑾的愤怒之言,似乎缺乏了一些真实与力量。

然而,在谢云书的所有话语中,唯有最后一句她是赞同的——如果娘亲依然健在,那她是必定要去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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