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三月春深,烟雨如织。

玄陵山笼在一片空濛之中。此山分四峰十境,云海浩瀚,时有灵鹤引颈,清唳之声可传百里。

主峰天璇,峰顶立着不知年岁的琼华神树,冠盖如云,荫蔽半壁山头。时值花期,满树琼花盛放,堆云砌雪。

浓密如云的花枝深处,斜躺着一个人。

那人方从一场纷乱的旧梦中惊醒,他猛地睁眼,眼底的戾气还未散去,便被熟悉的冷香安抚下来。

他侧过头,余光瞥见那抹蓝白,心头的躁郁瞬间被抚平复又懒懒躺回去。

红衣烈烈如火,衣摆自枝桠间垂落,随风轻曳。他枕着截虬结的树干,双目轻阖,一条长腿闲适地曲起,另一条则随意垂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晃着,惊落几瓣琼花。

神树下,蓝衣男子端坐于石凳之上,身姿挺拔如松,墨发以玉冠束起,眉眼清冷,周身气息清绝得不似凡尘中人,宛如高天孤月。

“弟子清丰,见过仙尊。”来人是苍梧长老座下的弟子,他立于石桌三步之外,双手捧着一枚玉简。

谢止蘅“嗯”了声,眼睫微垂,目光落在石桌上那盘杀机四伏的棋局上。

“仙盟传来消息,今年的问道大会定于下月初三,在天衡宗举行,各宗门名额已定,我玄陵山有十人,这是我师父草拟的名单,请仙尊过目。”

清丰上前,轻手轻脚地将玉简放在桌上,复又退回原地。他顿了顿,仍是硬着头皮禀道:“另……另有一事。据闻,此次问道大会,魔域新君亦会应邀观礼。”

此言一出,风声顿歇。

琼花静止,云霭凝滞,连树上那只白靴也不晃了。

清丰心中惴惴,无妄仙尊与魔域宿仇已深,前不久才斩杀前任魔君,震动三界。

如今魔域虽有意与仙盟讲和交好,但仙魔两道于天衡会面,怕是又要掀起一场滔天风波。

他正准备请示仙尊是否要像往常那样,直接回绝,却听一道清朗声音自头顶落下。

“问道大会?”

清丰循声抬头望去,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玉色华彩,终于窥见树上那抹绮丽的红影。

那人不知何时已侧卧着支起头,乌发如瀑,衬得那张脸愈发惊心动魄。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似有万千情意。

清丰的呼吸,骤然一滞,他只知此人是仙尊三月前破例带回山中的“故人”,此后便与仙尊形影不离。

山中弟子私下多有揣测,却无人敢往情爱上想。毕竟无妄仙尊清冷如神祇,不染尘俗,众人只当二人是世间难觅的知己,那份情谊令人歆羡,皆盼自己此生也能得遇这般挚友。

宿云汀像是没注意到下方多出来的人,他的目光越过清丰,直直落在谢止蘅身上:“你们仙门喊打喊杀的邪魔外道,如今倒成了座上宾了?”

谢止蘅并未理会他话中的揶揄,落下一子,淡声道:“仙盟想借此机会与魔域划定新的边界协议,况且两界不起争端也是件好事。”

“哦?那可真有意思。”宿云汀轻笑,指尖勾下一朵琼花,送到鼻尖轻嗅,“你才杀了他们的旧主,这血海深仇,竟也能一笑泯之。这位新君,倒真是能屈能伸。”

话音未落,他指间一松,那朵琼花便打着旋儿,悠悠飘落。穿过层叠的花影,掠过清冷的风,不偏不倚,恰恰擦过了谢止蘅淡色的唇瓣。

一触即分。

清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在仙尊面前如此轻佻放肆,这人是不要命了吗?!

他眼睁睁看着那花落在石桌上,“啪嗒”一声。不对!落在桌上的分明是仙尊手里摩挲着的白棋,那花呢?

清丰的眼睛倏然瞪大,脸上是全然的不可置信,无妄仙尊手指间捻着那朵琼花。

谢止蘅抬眼望向树上那人,只那一眼,便有万年冰川消融,化作满池春水。

“你想去吗?”

谢止蘅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没了方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压迫感。

“我想,就能去?”宿云汀自树上跃下,红衣翻飞如蝶,几步走到谢止蘅对面坐下,捡起一枚黑子随意落在棋盘上,“听说问道大会能见识各路仙法,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仙尊不若……带我去开开眼界?”

谢止恒凝视他片刻,薄唇微启:“可以。”

清丰的瞳孔再度紧缩,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仙尊……竟应下了?!

宿云汀似乎也有些意外,他眨了眨眼,旋即笑得张扬又得意:“你可别临到头了又反悔。”

谢止蘅目光转向早已呆若木鸡的弟子:“回复苍梧长老,名单无异议。另,此次大会我亲自带队。”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告知掌门,我会携道侣同往。”

“……是!弟子遵命!”清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离开天璇峰的。

他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嗡嗡作响。

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这个才入门十年的小弟子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无妄仙尊。

那可是玄陵山乃至整个修仙界瞻仰的存在。

不问世事,不理俗务,清冷得像是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即便是掌门真人亲至,也需恭敬行礼,不敢有丝毫逾矩。

可就是这样一位仙尊,竟然有道侣了?

清丰简直不敢想,若是传回仙盟,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望。

神树依旧华盖如云,琼花簌簌。

只是那抹清冷的蓝白身影,和那道张扬的红色身影,不知何时已靠得极近,几乎相贴。

他倏地打了个哆嗦,再不敢看,脚下生风,落荒而逃。

天璇峰顶,重归寂静。

宿云汀看着清丰仓惶的背影,眉梢一扬,笑言道:“你们玄陵山的弟子,定力都这么差?”

“不过也不能对他们过于苛刻,毕竟连他们的仙尊都有些不稳重,想来也是一脉传承,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回头望着谢止蘅:“仙尊不给我个解释吗?我何时成你的道侣了?”

“我们已有肌肤之亲。”谢止蘅答得理所当然,“按凡俗之礼,已算合卺同衾。你若觉得不够郑重,我已备下千样奇珍,万方灵石,择日便可昭告三界,正式向你提亲。”

宿云汀表情空白一瞬,俄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震惊道:“谢止蘅,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你别忘了,明明是你趁人之危,若非你将我锁在榻上,动弹不得,你以为你能得手?”

谢止蘅只是静静地看望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深不见底:“我若想,你便是全盛时期,也逃不掉。”

宿云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再说点什么,手腕就被扣住了。谢止蘅稍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扯入怀中,牢牢箍坐在自己腿上。

“你……”宿云汀刚吐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就被尽数吞没。

谢止蘅低下头,吻住了他。

“唔……”他下意识地想推拒。

这可是在外边!

虽然天璇峰顶除了他们就没别人,但万一刚才那个小弟子没走远,又杀个回马枪呢?他的手刚抵上谢止蘅的胸膛,就被对方扣住。

他拼命向后仰头,在唇齿纠缠的间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谢止蘅!你又发什么疯!”

谢止蘅的吻落在他嘴角的痣上,轻轻碾过,眸色忽沉。他另一只手从宿云汀的腰间上移,最后扣住其后颈,微微收紧,嗓音沙哑地命令:“阿云,张嘴。”

“你现在可没中情毒,不要跟个发……”

回应他的,是更深、更用力的掠夺。

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身体渐渐发软,漫天花瓣飘落,擦过他们交缠的发丝,拂过他们紧贴的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宿云汀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快要被吸走了,谢止蘅才稍稍退开。

一缕银丝从两人分开的唇边牵扯出来,又蓦然断掉。

宿云汀大口喘着气,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泛起水汽,眼尾薄红,他挣扎着从谢止蘅腿上起来,撑着石桌,抬起手背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嘴。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他瞪着谢止蘅,骂道,“堂堂无妄仙尊,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苟且之事,传出去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谢止蘅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宿云汀被吮得有些红肿的唇瓣,“你若是不喜欢,方才为何不咬我?”

宿云汀一噎,他能说他被亲得昏了头,脑中变成了一团浆糊吗?

看着他这副又羞又恼的模样,谢止蘅的眼底浮现出清浅笑意,话语却惊人:“是你先招惹我的,这一生也只能同我结为道侣。”

他将一直捏在指间的那朵琼花,轻轻别在了宿云汀的鬓发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宿云汀瞠目结舌,半晌憋出句:“谢止蘅,你还要脸不要了?”

“不要了。”谢止蘅回答得坦然又干脆。

“……”宿云汀翻了个白眼,彻底没话了。

他算是看清了,跟此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这人不仅内里闷骚,脸皮还厚如城墙。

简直是天下无敌!

他伸手,指尖触碰了下鬓边那朵花,忽然低声问:“谢止蘅,问道大会上若我杀了人,你当如何?”

“杀便杀了。”谢止蘅语气淡漠,“你杀人,我递剑。若有人寻仇,我一并斩了便是。”

宿云汀心头一震,猛地抬眼看他。“万一……我杀的是你们仙门正道的人呢?”

“你从不滥杀无辜。”谢止蘅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道:“你若动手,那便是他该死。”

良久,宿云汀方才移开视线,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去哪里?”谢止蘅问。

“回去睡觉!昨晚跟你折腾那么久,还不让人歇了?”

他边走边回忆,谢止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总不会是他的缘由吧!

开文啦[加油][烟花]

正文从三月前大战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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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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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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