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蛆附妖魔尸骨而生,尽食了烂肉秽血,软嫩的身子圆滚了一圈儿,渐渐竟也可比九天玄女的纤纤腕脖儿之粗细。蠕动两番,钻进了腐骨里,留下了好大的窟窿,黑黢黢的,流散着腐臭之气。待它食髓殆尽,也自消亡了去。
生于阴晦,死于苦秽,前夕后暮之间,寿数已极。
不与蟪蛄言春秋,此类鄙贱蛆虫,独有九幽万魔窟才会滋育出的腌臜秽物,未生出灵智,不见天地,不知清浊,便不会去怨天苦地,不会心生冲天愤懑,也更不会去希图颠倒天地之鸿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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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阙到东望宫之时,宫前候了长长几排车驾,鸾和之音不歇,各家骄子三三两两聚作几处。现今的神仙不拘男女,但凡年轻爱俊的,皆喜好广袖舞风,衣袂翩翩,大放神光的装扮。
远远儿地在祥云上,盈阙便被晃了眼睛,忽而想起什么,挥手间,放出了护体祥光,祥光掩映之下,丈外不见阴影。
“咦,怎地忽起了寒气?”
“兴许又是谁家的来了。”
“洛留山的小殿下,若水的阿女姐姐,还有,还有蓬莱那位……诶,在那处呢,没听说还有哪家的要来呀?还是天族那几位到了?”
“数这个作甚,一会儿便能见着了。”
……
空桑老头正想着是不是要变驾神龙车充充派头,盈阙便已下了云头。一路的小神君神姬和随行仙官没一个认出她来,不由让出一条道来,盈阙便径直走到了宫门口。
此刻宫门正紧阖着,拦着一众神仙在门外而不得入,白泽帝君真是半点情面也不见多给。
五帝应劫归墟之后,龙族平弱水,填劫壑,以战功得证天道,承天命封八荒**至尊天帝,便是如今的天族,新格局也才渐渐稳定。
而白泽幼年受养于西方帝君西王母,在龙族之先便以洪荒第一祥瑞神兽得承帝君位,因而东望白泽帝君的名号是八荒**第一等的响亮,若端出来,掷地有声,天帝脚下的地也得震三震。
门前琉璃石地寻常仙家都不敢踏将上来,故而今日来恭递拜师礼的都是被锦怀玉,年轻气盛的小君,无一不是出身鼎立一方的尊贵神族。
大族之间往往姻亲盘错,同气连枝。唔,为孽不多的盈阙小呆,今时今日,此情此地,便仿佛置身群狼之间。
此间多有活泼风流不怕生的小仙友,静默久了,便有几家上前搭话。
被问及仙乡何处,因思及近来陆吾的耳提面命,又有空桑老头战战兢兢念叨了大半日,也便乖乖答了,没有不理人家。
昆仑雪女,四字才一出口,原还亲亲热热的姐姐妹妹、哥哥兄弟,顿生了嫌隙,横眉冷对,恍若宿仇泼天,倒海不及。
所幸昆仑盈阙素来是最不在意这个的,只让空桑去叩门,将拜师礼递送上去。
一个小童子来开的门,空桑发觉他看到自己身后的盈阙之时,神情古怪,只当是为了当年那桩旧官司,心下嗷嗷叫苦。
不想那童子看了一会儿,竟未说甚,只是接过礼和帖,与空桑说了一二句场面话,行了礼便回去了。
一日里,倒也不乏有小仙友生了与盈阙结交的心思,不过被同行好友阻拦几番,到底是没上前来。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天宫的几位殿下也都到齐整了,原都是长袖善舞,大家来往寒暄一番,整整衣襟袖袂,便去叩门。
噫,自然除了人,礼帖俱是进了宫门。
东望宫的正宫门当真关了整一日,到第二日上午,方才放了小神君们进去。
往日桀骜不驯,比之御马监的神驹,也不逞多让,现下俱都收眉敛容,乖乖儿待了一日,愈发被磨得没了脾气,推让天族的殿下先进去,天族五殿下玄参却邀盈阙一道进去。
盈阙此时正在一边发呆,忽然听到有人喊她,便抬头望去。
玄参见她分明一副没听见的样子,也不在意,温和地又邀了一遍。盈阙颔首,默默地在众神不情不愿让出的路中踏进了东望宫门。
之后,众人便挨个走进大殿,除了脸色有些因盈阙而起的忿忿外,比小鸡崽还乖些。
吃喝了一会儿,小神君们还不见帝君前来,便十分坐不住了,纷纷询问起来。
这番端足了架子,行云心中好不畅快,面上笑得规整,引着众位去了院中。
白胡子小老头还蹲在地上种花,见人来了,便笑着招呼他们近前来看花儿。
小神君们面面相觑,作揖的手悬在了半空,不知如何是好。这位传说中的帝君似乎委实亲善了些。
盈阙随诸小君之后行了礼,因和东望山也算旧识,便比诸小君更自在些,当下便应了白泽帝君的话,上前蹲在了他身边。
刚一蹲下,小老头儿便急急端着他的花跑远了些。
“啊!你这娃娃,谁让你凑这么……”还未说完,便想起前话,帝君心虚地咳了两声,“你,你……我是怕这花烫着你!”一脸刚正。
“哦。”盈阙站远了些。
白泽帝君终于放下了他手上的花盆,站起身来,甩甩袖子,在小娃娃们面前,负手走了几步,笑眯眯地说:“咳咳,看模样都是好孩子啊,生得都好,充门面也不错哈,不过我东望山山门也不大,摆不下这么多张脸嘞。”
行云素来知道,自家帝君假正经的脸尚能唬人,原只打算躲在角落里垂头抖肩地偷笑,不过听到后头,已与往日装疯卖憨不同,心下微惊。
白泽帝君这话说得太不好听,众小神君是明晃晃地被落了脸面,脸色都不大好看。
白泽帝君咳了一声,大喘气地说道:“故而本帝君设了道试题。”
众人都不曾想到这样快便入了正题,顾不上羞恼,皆竖起耳朵。
“本帝君要你们从人间九州收五滴泪来,四滴凡人泪,一滴仙人泪,切记,这第五泪必得是你们自己的眼泪。”
小神君们面面相觑,最后将希望寄托于天族的几位殿下。
天族五殿下玄参被众人殷切望着,便上前一步,拱手问道:“这眼泪易得,不过不知帝君要何种眼泪?”
白泽帝君瞅了他一眼,悠悠反问:“不说了是凡人泪么,还能有什么蹊跷?”
阿礼从玄参身后探出头来:“既不是这泪有蹊跷,那便是用意有蹊跷了,帝君怕不是要问这泪的来由?”
帝君看着玄参笑道:“你这侄子可比你明白些,玄参君,你可是懈怠了。”
幸而玄参的性子素来温润,只谦和笑应了一句。
“本帝君这优昙花三日后开,你们三日后再来一同赏花吧。”说完,背手转过身,“且去罢!”再不多说一句。
诸小君无法,由玄参领着离了东望宫,盈阙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等出了宫门,各家神君自散了去,往人间九州寻泪去了。
空桑老头憋了这半日,又见盈阙无一点急色,摸着胡子,颤巍巍地问道:“上仙可是明白了帝君的意思?”
盈阙想了会儿,老实摇头。
空桑险些拔了胡子,绕着盈阙前前后后走来走去,嘴里念念叨叨,胡乱出着主意,譬如:“上仙不如悄悄跟着那个小神君,看先前的样子,那小神君对上仙似乎很有一番好意,问清眼泪来由,我们干脆打晕了他,抢了眼泪去!”
盈阙上了云头,驾云往昆仑接狐狸去。被吵得头疼,她方才说道:“便是明白了用意,也未必能合白泽帝君的心意,你莫急。”
“当真?”
“嗯。”宽慰你的。盈阙觉得,后面这句还是留下不说为好。
东望宫中,行云上蹿下跳。
“帝君帝君!我竟忘了雪女上仙,上次迦那尊者问的可不就是她嘛!”
“唔,那呆娃娃难不成又得罪了须弥山?”
“看尊者的模样,也不像吧。而且能把迦那尊者得罪了,那也真是大修为了。毕竟有您这样的知交好友,我竟也从未见他生过气……哎哎哎,行云知错了,您松松手,不敢了不敢了!”行云忙抱着耳朵告罪,跑远了些。
“哼!不过那娃娃也是稀奇,不像个雪精,倒像……”
“像什么?”行云握着白泽帝君的袖子摇来摇去,忽然看见一个神君进了大殿,“咦,大师兄来了!”
东望山白泽帝君座下,青蓦大师兄不放心老不正经的师尊,把东望山和众师弟妹们交给素来稳重的归已师妹,为了东望山来日的传承可期,躲过一众师弟妹,风尘仆仆来了天宫,打算亲自掌眼,不想师尊早一步便将娃娃们遣去了人间九州。
行云偷笑:“嘿嘿嘿,我便知道,大师兄定是不放心帝君。”
“行云顽皮,我不过是为了早日见到日后的小师弟小师妹。师父放心,山上有二师妹管照,不必忧心的。”见白泽帝君吹胡子瞪眼睛,忙指着行云问,“方才师父与行云说什么?兴致甚好。”
行云笑眯眯道:“在说日后的小师姐呢!”
帝君不满:“慢慢慢!本帝君何时说要收那娃娃了?”
“帝君您的脾气行云我还不晓得!昆仑送来的青阳琴,那可是西王母陛下少时的随身神器,传说弦音可织就昆仑春景以成梦的,那可是八荒**再不复得见的风光啊!”行云眼里仿佛装了星子,闪闪的向往。
白泽帝君负手转过身,踱步进了院子里,自个嘟囔着:“本帝君岂会是这样的老头儿!”
想起今日见的那群娃娃,在院中之时,都是拘谨不安,了无清灵之气,全不似在宫门外等待时的横冲直撞,还一个个的成群结伴,搞小团体,且奢逸成风,争奇斗艳,毛病等身,唉……
“都是好孩子,唉,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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