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宽阔，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左右看不到两边墙壁。
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线，柔柔弱弱，若隐若现。
离他们比较近的屋子处，从那些深不见底的深处，一排排地冒出来的一个个不知名东西，成排成列。
高到他们眼前的时候，才能看出来那是由硕大的0和1组成的数列。
这些数字上升的速度极快，只是对他们来说，太大了，速度也就没有那么快了。
陆之棋的眼力比陆然要好一些，他在这些1和0组成的字符的缝隙里面，看到了另外的东西，就像是一道道的字幕。这些0和1是底色，上面是另外的一道道的字符数字。
离他们最远的那一幕是走得最快也是最慢的一道。上面是一些英文字母，空格还有各种数字和符号。
陆之棋没有怎么上过学，可不代表他没有什么见识。和周夜白一起久了，当然就见过他鼓捣这些东西。
那是他们那些玩儿计算机的人，在前台写就得程序文字。
陆然没有他看的那么远，可是却比他看的略微细一些。
比如说，前者就看到了，在眼角余光处，隐约有一些细小的黑点在向自己这边的墙壁漂移。
陆然略微探出身去，就看到在他们旁边，还有几个和他们这边类似的洞口。
那些他隐约看到的黑点，进入那些洞口后，化作了不同的机器人，比起他们在外面看到的要小一些。
但是，可以想象，在这些机器人通过这似乎是高低变化的通道之后，就和他们之前见到的差不多了。
陆之棋率先开了口：“我好像看到了周夜白的影子。”
不是真的看到了周夜白的影子，而是，他看到了周夜白在这个诡异地方的痕迹。
在最远离他们的拿到字幕墙壁上，那些代码刷动的速度极快又慢。
快是指那串代码在不停地更新，更新的速度极快。可以想象，屏幕前的那个人，敲键盘的那双手，快得就像影子一样了。
而慢，则是对比里他们最近的这一道“墙壁”来说。
那些代码刷新得慢，这些0和1刷新得就慢；那些代码刷新得快，这些0和1刷新得更快。
这两道墙壁之间的几道墙壁，纯数字、纯英文也有他认识的汉语文字。
他认识那些汉语文字，可那些汉语文字却不怎么认识他。
他幼时读书不好，也不喜欢读书，可是却从来没有过看那一本书就头疼的时候，那些不知所云的文字，就看得他很头疼。
计算机真不是什么人学的东西。
陆之棋心里这么想。大概想骂一句周夜白不是人？
陆然只是点点头，看着那些黑点儿化作机器人，头也不回地地走进另外的通道里面。
陆之棋看不到，背对着他的陆然，眼中带了些笑意，也有了些轻松。
“那，这应该就是周夜白现在正在码代码的那台电脑了。”
这个世界就真的很有意思了。
是一条他之前没怎么想过的线。
“不不，你说，我们是怎么把任务者和原住民们分得这么开的？”
他们习惯了任务世界各有各的不同，每个世界都有其的奇异。
总会把任务者当做和自己一样来处的人。
只是，不是这样的啊。
民臣之，民老板不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吗？
他是怎么做到，把民老板和周夜白分得这么明显的？就因为周夜白太过普通了？
按照他们的构想，任务世界是他们原生世界的碎片。
他们这些任务者，是不同原生世界的所谓世界意识寻求自救的法子。
如果他们的猜想是对的，那么，他们这些任务者和那些原住民们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顶多一个是被主动抛弃的，一个是被无可奈何抛弃的。
前者可能还有自救的手段，后者却只能等死了。
陆之棋有些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就事论事地回答：“活人和死人的区别。”
在陆之棋看来，他们这些任务者就是一群寻死的活人，而那些原住民们就是没有办法寻活的死人了。
没有被消磨掉所有的斗志，也纯纯是因为，他还有执念了。
陆之棋之于陆然，陆然之于陆之棋。
担心陆然多想，陆之棋又补了一句：“没有目标的人和那些原住民，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死期不明，可能在明天，也可能在今天。
陆然点点头，顺从他的心意，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继续深究下去。
“我之前一直以为，或者说，一直没有细想，周夜白和我们两个之间可能有些不一样。此刻，才彻底明白。周夜白的原生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不一样，那应该原本就是一个虚拟世界。”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对周夜白来说，都是真实世界。不过我们不用担心民老板那边了。他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工作，既卖了我们个好，又捞了个清闲。”
“怎么，民臣之打那些机器人有窍门？”
“窍门？他那边，打都打不起来。我那时候看不清，可是他一定是知道的，这次断后才会这么爽快。”
陆然指着他们身旁其他的通道口子。“你应该也看的出来，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一台电脑的内部。你既然说了，你看到了周夜白的影子，那么不出意外，这里就是周夜白现在正在操作的那台电脑的内部。”
“电脑，无论是什么样的电脑，有输入，就有输出。越专业的电脑，输入和输出就越不能搞混。我们在这条通道没有见到任何机器人，就因为这条通道是一台输入的通道，而机器人们是被这台电脑输出的东西。它们没有办法进入这条通道。”
“不过，也意味着，我们也只能从其他的通道出去，这条通道没有回头路。”
陆之棋神色略微有些古怪：“你这么说的话，那些机器人就是周夜白的操作诞生的？”
不能怪陆之棋有此问，毕竟，那些机器人是从这台电脑里面出去的，而周夜白正在操作这台电脑。
说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周夜白自己知道了都不会信。
陆然摇摇头：“只能说，这台电脑是这个世界碎片的根基，却不能说是周夜白的过错。他现在的行为不出意外应该是在改错，在纠正，在整理覆盖一些旧有的秩序。”
陆之棋这话，一听就是个没有玩过电脑的人说的，可以说没有任何电脑常识了。
不过他本来学问就不高，这十年又基本都在讨生活，或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更重要的是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而不是某种，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用处的物品的运行规则。
陆然理解陆之棋，这种理解，越往深了想，就让他越心疼。那是一种能够牵心肺的痛楚，没有陆之棋在眼前会疼，陆之棋就在眼前的时候，就像是吃了一味会加倍反弹的止痛药。
这不是什么可以感同身受的事情。
陆之棋有陆之棋难过的心关，陆然有陆然的心疼。
是这十年岁月刻下的痕迹，彼此都没有办法磨平。只能依靠两人能在一起更久的岁月，这一借口，来劝慰自己，然这道痕迹隐藏地更深一些，再深一些。
不过，陆然不介意给陆之棋解释地清楚一些：“打个比方，这里是学校，那么校规就是学校里面的人要遵守的规则，那些机器人就是让这些规则得以完美执行下去的工具。在学校里面，不允许吸烟，不允许喧哗打闹。可如果，周夜白可以把这里变成吸烟室呢？再可以把这里变成商场呢？”
“当然，周夜白是做不到的。但好就好在，那些机器人再怎么说，都是靠程序控制的，只要在他们的程序里面，将它们这一‘认知’改变就好了。”
“能做到？”
“至少周夜白自己没有觉得有什么难，顶多是有些麻烦。你说看到了周夜白的影子，那有没有看到他在做什么？”
陆之棋一指前方：“只有那边最里面的那道墙壁上，各种字符符号一刻不停地刷新，停顿和缓和的机会很少。”
陆然哈哈笑：“这就说明，周夜白对这件事情很有信心，一点儿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啊。”
“周夜白有这么厉害？平时他的表现，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那也得看什么事情啊。在体力一道上，他跟你比，那纯纯是傻子，可在这计算机一道上么......呵呵。”
“呵、呵。”
确定他们现在发现的这一幕，并不会加深周夜白的心里负担之后，陆之棋就没有更多的想法了。
他问：“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回去找民臣之？不是说这条通道回不去了吗？”
“过过二人世界呗。顺便看看，这些机器人的数量，有没有减少的趋势。这条通道是回不去了，我们需要和那些机器人们走某条通道。总要看个清楚才是。”
现在外面估计是晚上，按照陆然心算的时间，现在大概有晚上八点多了，晚自习都上完一节了。
显然民臣之在外面等着吧。他那儿现在估计是一片漆黑。
他们这，光线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始终是那么一副柔柔弱弱，若隐若现的样子。
不比民臣之那儿好？
至于顺便？
看陆然这一副只盯着那些机器人的样子，到底哪件事是顺便？
这叫什么？说的比唱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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