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漫山的雪。
娄鸢抬起头向上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青石阶。
她不信邪,又看了一眼,第二眼也望不到头。
……
好吧。
她每次一睡着就会做这个梦,梦里只有漫山的雪和青石阶,若将那石阶爬去一半,便能看见一片片刺目的红。
她原以为梦见了哪个隐世宗门的灭门惨案,却又一直走不到山巅。
她也试着从这个梦境脱离出来,但不管怎么兜兜绕饶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
这其实并不是好事,因为这个梦,她每天都会在十二点之前睡着,这对于一个成绩不好的高中生来说是要命的,而且她在五点钟的时候才会醒过来,不仅要补作业,还要安抚楼里住的一群大小鬼怪。
这真是太可怕了。
她不知在雪里站了多久,四肢都冻得麻木了,忽而眼前的山一闪,再睁眼,梦醒了。
她睡着时是直接倒在书桌前的,大抵是夜里着了凉,她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阿嘁!”
完了。
当娄鸢被勒令关掉空调,坐在沙发上裹空调毯的时候,心里是这样想的。
三分钟前,娄鸢打完喷嚏后,看着隔壁屋的鬼魂从阳台缝里颤巍巍地挤进屋里,落地化成了一个二十来岁小姑娘的样子。
“老大啊!”
这一嗓子吼得,大有天崩地裂,日月颠倒之势,娄鸢心里一惊,暗叫不好。
“小弗啊,我没事的……”娄鸢正想解释,谁料那姑娘根本不听。
“我说了多少遍,不要趴在桌子上睡觉,你看看你,现在感冒了吧!”
她眼睛一瞥,又看见那正在往外吐冷气的空调内机。
“还开空调?都入秋了,哪有这么热啊。”
姑娘边说着,边把那空调关了,又将娄鸢打横抱起,裹进空调被里。
“我去给你煮点姜汤,你先在被子里焐一会儿。”她说着,还贴心地替娄鸢捻了捻被角。
娄鸢来不及插嘴,就看见那人进了厨房开始找姜。
“小弗?”娄鸢试着去叫她。
“阿弗。”
“槐弗!”
槐弗一惊,连手里的姜都掉到了地上。她回过头:“怎么了,老大?”
“我作业还没写完……”
槐弗挑了把称手的刀,一刀背拍在姜上,声音震耳欲聋。
“不行!”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都生病了还想着什么学习。”槐弗架起一口小锅,开始煮姜汤。
“可下周月考……”
“期末考也不行。年轻人要养好身体,我年轻的时候,一口气能犁两亩地,看看现在的年轻人,跑两步就不行了……”槐弗一边煮姜汤一边说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一众鬼怪里最小的一个。
娄鸢看着槐弗关了火,拿了个搪瓷缸装姜汤。
“槐妈妈~”娄鸢试着撒娇。
“叫爸爸也没用,喝!”槐弗也不领情,将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缸塞给娄鸢,“快点喝,喝完我那儿还有小半锅。”
娄鸢苦,娄鸢不说。
喝完一锅姜汤,快五点半了。娄鸢家离学校有点儿远,她胡乱披了件校服外套,也没心思去管那张只写了两道选择题的数学卷子了,有的没的全装书包里。摸了早饭钱、哼着《世上只有妈妈好》就出门了。
踩着点儿进班,交了作业,娄鸢就回到她那后排靠窗的位置开始早读——不是有人孤立她,也不是什么差生歧视,只是三班人数正正好是奇数,娄鸢又不愿同他人坐,故才得了这么个风水宝地。
早自习和第一节课都是英语,娄鸢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一边往本子上写着别人看不懂的鬼画符。
第一节课下课,也是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娄鸢被老班传唤了。
娄鸢开始唱《精忠报国》。
老班把那张如新生儿般干净的卷子拍到娄鸢面前,用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你看看你做的什么这都是,啊?这么简单的卷子,就写两道题?你现在已经高二了,再过一年就要高考了。知道高考意味着什么吗?是人生的转折点,社会的分水岭。你倒好 ,完全没放在心上。”
娄鸢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声音闷闷的:“对不起老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能别告诉我妈么……”
平日里扮演娄鸢“母亲”角色的是槐弗,要是让槐弗知道,回去又免不了一顿唠叨。
老班喝了口保温杯里泡的胖大海,道:“下不为例,正巧今天我们班要来个转校生,人之前是市重点的,待会儿安排给你做同桌,记得学着点儿人家。”
娄鸢如获大赦,拎起那张卷子便飞也似的跑了回去。
第二节是数学,娄鸢反正也听不懂,便躲在最后一排补卷子。
课间,老班就把新同学领进来了。
新同学是个女孩子,长得高瘦又白净,目测一米七上下,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高丸子头,穿着校服站在讲台上,仪态极好,一看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娄鸢眼睛都看直了。
倒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登徒子,只是她在这女孩身上看到了些普通人身上没有的东西——仙缘。
细若蛛丝的仙缘线松松垮垮的挂着女孩的灵体上,随着女孩的动作而摆动。
而在仙缘线下,女孩的灵体上还有着一层淡蓝色的屏障似的东西,这东西娄鸢就再熟悉不过了,修仙之人特有的护体罡气,渡劫境往上的修士能很好的隐藏这层罡气,混迹于人海之中。
娄鸢猜这个女孩是金丹境的隐修。
女孩拿了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千,客,来。
飘如迁客来过岭,坠似骚人去赴湘。
娄鸢看着这个名字,想起了这首诗。
她想不出女孩的长辈是怎么想的,给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千客来。”
声音也很好听。
她话毕,台下响起掌声。
老班敲敲讲台,示意掌声停止。他指了娄鸢身边的位置:“大家欢迎新同学的到来啊。千客来同学,你先坐那里。娄鸢,记得带人家熟悉下班级。”
娄鸢点头应下。
新同学很有礼貌,礼貌得有些疏离了。
这是娄鸢观察一上午得出的结果。
她准备等中午送饭的时候再观察一下。
中午下课铃一响,老师孰若无睹,一边说着:“这个知识点讲完”,一边去调下一页课件。
好在没拖多久,五六分钟后三班的学生就倾巢而出了。
家长们都在校门外等着给学生送饭,这其中就包括娄鸢的。
但不是槐弗。
槐弗毕竟还是只没满一百岁的鬼,白天自然是不能出来的。
娄鸢看见一个浑身上下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可疑人物,提着个黑口袋,鬼鬼祟祟地贴在铁门边朝她招手。
保安已经看了那人四五次。
娄鸢走了过去,从那人手里接过口袋。
那人把遮得连双眼睛都没露出来的脸贴在铁栅栏上,压低声音道:“老大,你要的东西。”
保安又朝这儿看了一眼。
娄鸢也像他一样压低声音:“老梧,你叶子掉了。”
“老梧”一惊,把风衣领子拢了拢,确定没有落叶从身上掉下来才放心。
“以后少看点港片吧。”娄鸢把手穿过铁栅栏拍了拍老梧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梧僵硬地点点头“我先走了。”而后转身离去,只看背影,还真有一种黑老大隐退江湖的感觉。
娄鸢提着袋子,这才发现千客来就在自己的不远处。
栅栏外是另一个女子,头发松松挽了个发髻,用一只木簪子固定着,看着还挺年轻,只是衣服宽松得像是要去人民公园打太极。
娄鸢又看了下那人的灵体。
灵台清明,眼中无欲,心中无念,罡气也被藏得极好。这人怎么说也得是个渡劫境,也不知走的是飞升还是寻道。
娄鸢看着千客来提着午饭走到一个角落坐下,想着作为同桌,履行一下关照新同学的职责,便也跟了过去。
她呲着个大牙跟千客来打了个招呼,就很自然地坐了下来,开始掏午饭。
两个白色塑料盒,一看就是学校旁边小餐馆里点的,处处都透露着“潦草”二字。
要是槐弗送饭,高低给她整个四菜一汤。
千客来似乎对新同桌的热情感到有些惊讶,却也只是一瞬,因为下一秒她也从袋子里提出两个一样的塑料盒。
……
四个塑料盒,摆在一起,连油烟味都是一模一样。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娄鸢轻咳一声,妄图打破僵局:‘我…叔不擅长做饭。”
天知道,上次家长会的时候老梧还是她外公。
千客来也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哈哈,真巧。我师…师姐也不太会做饭。”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乱瞟,瞎子都看得出她在说谎。
但娄鸢也只是默认了,她问:“你师姐?什么师姐,关系好好哦。”
“呃,这个…戏曲!对,戏曲班的,我年纪小,师姐比较照顾我。”
娄鸢也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学戏曲啊,难怪仪态这么好。”
她肯定习剑。
娄鸢又猜测。
可怜的千客来,才半天的功夫,老底就都被人家给摸透了。
之后的日子也十分平常,无非是考几次试,进几次办公室,与千客来的关系也是止步于一起吃饭。这种关系一直到某个晚自习娄鸢听见千客来在那儿说“数学作业多得要死”的时候才有所进展。称呼也从“千客来”逐渐演变成了“客来”。
娄鸢本以为这种状态能很好地维持下去,千客来也永远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但最糟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是华潭高中第2024届到第2026届学生最难忘的一天。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是乱写的产物,因此有很多设定会和现实生活不符,有很多私设。
会有一些梗,但不多。
不会太长,所以有时候会断更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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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没写作业,不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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