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里出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问暮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似的，不知从哪个时间节点起发生的事情都被压缩成一个小球塞进脑海中。
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
严格来讲他刚才经历的那些东西，以及所看——全都是真实发生在唐广君身上的真实。
但不是他的，他就是一个误入“真实”的游魂。眼前的507宿舍开始一点点瓦解，就连幽灵的脸都开始如同陶瓷碎片一样碎开。
问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伸出手想抓住从幽灵身上飞到他旁边的碎片。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瓷娃娃一般的幽灵眼神空洞的看着问暮，“你放弃了我的真实，想去搞懂‘垃圾’的真实。”
幽灵叹了口气，他身形几近透明：“——也是，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为了把这所学校的所有人都拉出去。”
问暮听得懂幽灵说的每一个字，但合在一起就成了他陌生的样子。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呢……
问暮努力回忆刚才幽灵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怎么样都回想不起来，他的意识渐渐沉陷。
……
意识渐渐回笼，问暮感觉有人在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脸。他唰的一下睁开眼，把打算再给他脸上来一下的幽灵吓得退后半步。
“怎么又是你？”问暮不是很能接受睁眼就是幽灵的事实。
幽灵笑了笑，他拍了拍校服上不存在的灰朝问暮伸出了手：“怎么不能是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问暮有些戒备的看着他，但……他发现幽灵脸上有那么一小块碎开的地方。对方注意到了问暮的目光，下意识抚上那块地方。
“那个地方崩塌，对你不是没有影响。”问暮甩开幽灵的手，自个儿就站了起来，“你脸上那个就是代价吗？”
幽灵另一只手从一开始就缩在袖子里，现在他干脆把那只手摆到问暮面前，来回挥了挥：“现在你已经进不了那个地方了。哦，我也是。所以放心了吗？能跟我走了吗大明星？”
幽灵那只手指尖开始一直碎到胳膊肘，他整个人就像是被误摔在地上的瓷娃娃，感觉再碰一下就会彻底散架。
见问暮对自己稍稍放松一点后，幽灵用那只碎开的手抓住他的胳膊，朝学校公告栏的方向狂奔！
问暮：“！”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跟你走的！
问暮跟着幽灵狂奔一阵后，两人就放慢了步伐。他们看到公告栏那里零零散散竟聚集了有十多个人。
“该死的！我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在学校里念书！”说话的人手里拿着一个空掉的酒瓶，对着虚空比划着。
“我、我想回家，只要我听你话我就能回去的吧？……”
“刀哥，我们都在这学校找了一天了……根本就没有叫……的学生，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记错？我怎么可能记错！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我记性还没差到那种地步！”
风模糊了他们的对话，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缺头少尾。
幽灵和问暮躲在他们不远处的宣传栏后面，这个地方很狭窄，稍稍动一下就可能暴露了身影。
“他们全都是玩家……”幽灵小声说，不忘把问暮挡在自己身后。
问暮就是再怎么样也看出了不对劲，一群玩家这时候不按照学校的安排回宿舍休息，反而是扎堆在公告栏前，怎么看都看出那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问暮收回了探出去的头：“那个地方有什么？”
幽灵沉默了一下，手指在虚空的地方点了几下。
【玩家你爹共享任务中】
【玩家问暮解锁南思中学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度过午夜十二点】
这算什么任务？问暮不解的看着幽灵这个“校内人员”。幽灵摊着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唐广君不是百事通。
“你演绎分现在多少了？”
问暮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分数，淡定的报了一个数字：“60。”
幽灵移开了视线，他继续看着那群对着公告栏摸来摸去的玩家们。
“幽灵先生，我一直很好奇啊……”问暮贴到幽灵脑后，他对着幽灵耳朵旁轻轻的说着，“你怎么做到的，能让我的临界值变成两个问号。”
幽灵调出自己的演绎分面板，让光屏出现在问暮眼前。
【演绎分：80（临界值：70）】
【看起来您十分喜欢这个世界，并准备在结束之后和这里融为一体了呢！】
“临界值只是个参考，就算超了也没什么。”幽灵把整个人藏到阴影里，远方传来阵阵骚动，他们似乎是准备离开。
问暮跟幽灵挨在一起，他们默契的一起蹲下身。
“那么你为什么要那么煞费苦心呢？”问暮指了指面板上那一行小到不能再小的字——【组队共享中】，“你的80里有多少分是我的呢？”
远方的骚动逐渐轻了，巡逻老师的声音真真切切的传入两人耳中。
“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校园里乱晃是伐？十几个人胆子挺肥啊！”
幽灵抿了抿唇：“我需要你。”
手电筒的光线驱散他们前方的黑暗，脚步声逼近，他们即将暴露在众人面前。
“——能带我离开这里的人只有你，问暮。”这是幽灵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问暮轻叹，他慢慢起身走了出去：“所以我就说嘛——我真的很讨厌被人安排好一切只需要跟着走的感觉。”
……
盈盈月光下，一行人跟在提着手电筒的老师身后，一个接一个排好队缓缓前进。
问暮跟幽灵走在队伍最后，在他们前面一个长的凶神恶煞最眼上有个刀疤的男人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他们一眼。
“你知道度过午夜十二点是什么意思吗？”问暮微微偏头，上半身向后靠贴近幽灵，“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五。距离我们从你的精神世界出来过去了——半个小时。”
幽灵看着问暮的背影，垂下眼眸：“你不问我为什么只有你能带我离开这场游戏吗？”
问暮撑起手环住后脑勺，吊儿郎当的走着，风把他的话吹到幽灵耳畔：“如果我一开始就跟着你铺好的路往前走，你会不会一直留在这？”
幽灵：“不会，我会找别人。”
问暮：“看，我只是你的选择，却不是唯一的选择。你的身份很特殊，只能找别人合作——”
问暮个人信息旁是几个红字。
【组队无法解除】
“——虽然你强行把我拉到这条路上让我有些生气，不过我觉得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活着。”
幽灵：“一直看我们的人叫陈刀，上个副本我跟他在一块，他是个疯子。为了找到那个藏在玩家之中的npc，把所有可疑的人都杀了。”
这时陈刀又一次回头，问暮挑衅的对他挑了挑眉，他饶有兴致的跟幽灵说着：“宁可错杀？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突然幽灵把手搭上问暮的胳膊，让他把胳膊放下好好走路那里。问暮想回头却被幽灵按住了后脑勺。
“别问，继续走。”
熟悉的声音在队伍最前面响起。
“哟，李老师！这么晚了还有学生在外面乱逛？真是辛苦你了！”问暮想起来了，这是那位校医。
“唉，不辛苦不辛苦，唐老师你还没下班呢？”李老师笑着回应。
校医扫了队伍一眼，眼睛里冒出红色的光：“有学生大半夜病了，我哪能走啊！对了李老师……怎么你的队伍里混进了三个‘垃圾’？”
李老师有些疑惑：“嗯？什么……”李老师整个人一顿，缓缓转身，所有人都看到李老师那两个装有眼睛的眼眶变成了两个大大的窟窿，他的嘴渐渐被红色的丝线缝上。
“我最看重的‘垃圾’们？”唐校医的身影出现在问暮跟幽灵之间，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整个人兴奋到了极点，“放心吧，我不会让‘垃圾’有机会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你们的！”
李老师细长的手臂一下变得粗壮，他举着尖尖的指甲朝陈刀刺了过去！
“刀哥！”
陈刀也是个经历了几个游戏的老玩家了，他反应很快，躲过了这一下。
“狗币玩意儿……”他朝旁边吐了口口水，“等你变回来老子有你好看的！”
很快他就没空想有的没的了，李老师的攻击一下比一下密集，很快就在陈刀身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哈哈哈哈——四下，他一共看了你四下！”唐校医修长的手指捏住问暮的下巴，“你可是最完美的艺术品，不能被他玷污。”
看了几眼就划了几下。
问暮很快感受到这位校医瑕疵必报的性子，虽然不是他自己报。
等唐校医满意后，他带着异变的李老师吹着口哨离开了这里。
原本还十分凶狠的陈刀此刻就像失去了意识，他呆呆的坐在地上。
李老师在他身上划了四下，伤口周围的肉全部消失，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其中有一道划在陈刀右脸，他半边脸已经彻底没了血肉。
这时候所有玩家都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各位玩家请注意，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请玩家们速速回到宿舍，否则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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