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青丝,遮住他大半张脸,仅露出的侧脸的下颌线条柔美。
商羽徽忍不住用手撩起他的头发,看清楚他流泪的面容,就见相盈又张了口:“你把我当什么?既是休憩,何必叫我将衣裳脱了。你明知我不愿,看我……看我那样……”
“别哭了,”商羽徽说完,见他眉目凄然,我见犹怜,又改口,“还是哭吧,哭得好看些。”
也就这几句话,真能把相盈气得晕厥。
他一生好琴,待人温和疏离,仅有的大喜大悲都是因死前不能继续与琴音相伴,他自己都没料到,有朝一日多动些心思,能将自己的气个够呛。
偏偏他并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商羽徽,他一早就知晓她与他不过是露水相逢,她演腻歪了,他功成身退就是。
何需动气?何需放心上?
如此明了清晰的道理,相盈第一日就想清楚,到今夜又拿出来安抚自己。
偏偏这不能骗过自己,相盈惯是个有了念头就必须得掰扯清楚的性情,谱琴不能有一个错音,做人更当如此。
他很清楚,心底这般难受,是因先前那些自作多情的念头让他为自己不耻。
这是商羽徽的错么?怪不到她身上,凡是与她见过面的,谁不知她的脾性。
分明是自己作茧自缚……
想明白这点,相盈不认也得认了,胸口的窒息感褪去些,但面对商羽徽,她的从容更衬得他急不可耐,让他情不自禁将悄然生起的幼苗变为怨恨。
他毫不掩饰,开口道:“你将我抢来,只是为了随意玩弄,当初换了旁人,你一样也带回去了。”
又说:“你这是逼我恨你。”
商羽徽却摇头:“这怎么谈得上玩弄,叫你脱个衣裳你都哭成这样,我若真玩弄你,你岂不是要自戕?”
她平素不爱听旁人说恨她讨厌她,听了总要生怒。
不过眼前少年说恨她时,湿着睫羽,面庞上有几分以往难以见到的红晕。
她不怒反笑,还大作鼓励:“恨吧。”
听明白二人说的玩弄根本不是一回事,相盈又被噎得说不出话,原本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缄默:“罢了。”
没了他的幽怨,商羽徽难得动了些心思去琢磨他的怨气为何而来。
一旦猜测到是他自己想多了,事情就好办不少。
灯又灭了,尚在平复心绪的相盈,被商羽徽重新抱住。
他不着寸缕,那冷感缠绕而上,可他已发过脾性,不想再争执一遍,只当不曾感受到。
直到那只手在他身上游移,宛若一条冰冷的蛇在他身躯上摸索,相盈转过身,与商羽徽面面相觑。
“你做什么?”他欲要崩溃。
商羽徽眨眼:“你是不是怨我,让你脱了衣裳还不碰你?”
“……”相盈无力辩驳,她说得本就没错。
他不反抗,商羽徽也没怎么逗他,只不过是摸了摸他的锁骨和胸前,用指背抵着蹭了会儿,手感不错。
她很想告诉相盈,自己不仅没有想跟他做别的,甚至都没把往那方面想。
不同的人总是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她跟从前的爱宠可以,跟相盈还是不必了。
他哭起来的模样真让商羽徽明白何为梨花带雨,看在此事上,她可以容忍他的古怪性子。
收回手,商羽徽轻声:“你不笨,心里清楚要怎么做才是对的。我知你根本不怕死,但若真的令我不快,我多得是办法折磨你。”
“许多时候,死是一种我赐予旁人的解脱,而非惩戒。”
她要怎么折磨他?相盈顺着发问往下想,面颊上的泪早已干了,他终于安静。
这一夜总算安然过去。
商羽徽对眼前的世界有了改观,她本以为这里并无多少变化,没想到终究是她不够了解。
方杜前来禀告空桑的踪迹,商羽徽心不在焉,问了一句:“这些人怎么这样奇怪?”
被打断的方杜不明所以:“何人奇怪?”
商羽徽没提相盈,她想了好一阵,道:“从前我若要抓些美人来,给他们一口饭吃、再给几件衣裳穿,他们就感恩戴德了。”
饿不死也冻不死,还有了强大的庇佑,若为自由之说控诉她也就罢了,相盈这般又是为何,商羽徽当真困惑。
她不提,方杜也想到相盈了,跟着附和:“不过是不知好歹的男鬼,不必放心上。”
放心上不至于,商羽徽只觉大开眼界,相盈固然貌美有趣,但实在算不上听话。
不听话的人留在身边,是个隐患。
方杜此次前来,是为了汇报空桑的近况。
魔尊果真痴情,受挫之后毫不气馁,仍然在四海八荒寻找天灵珠的碎片,想挽救爱人。
方杜说起这事也很感慨:“丹荣与神女相似,我也忍不住多看几眼。不过那日,您说她与神女毫无干系,空桑原本很痛苦,他独自与丹荣聊了半盏茶的功夫,再出来时,也不得不确信那女仙并非神女。”
“他说他不屑睹物思人,从那往后再也不曾前去海角崖。”
魔尊拿得起却放不下,但也不屑将旁人为替代,这一点,方杜替那名叫丹荣的女仙松了口气。
她不知丹荣与商羽徽的牵扯,说完此事,才意识到商羽徽的神情不大美妙。
“丹荣呢?可有做什么?”
方杜没有监视丹荣,迟疑:“空桑不曾对他们做什么,丹荣亦不曾受影响,不过,她似乎随着师门搬离了。”
“就因为我与空桑随后去了连水宗?”
方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旁敲侧击:“与丹荣无关。您还记得连水宗的宗主,那位小仙被您抓紧去,又放出来了吗?”
又提起此人,商羽徽有些印象。
“据说是……因他被您抓走,海角崖其余的几大宗门都暗地里……议论他们。”方杜带着恐惧将这番话说完,担忧商羽徽会大动干戈。
仙族远没有表象上的其乐融融,在商羽徽看来,神与仙都只不过是多了些法力的凡人,**比凡人更甚。
除了另辟蹊径的佛修,她从不认为神仙比凡人特别。
她道:“能够在我身边活着回去,恰恰证明他强得很,旁人有什么可议论?”
方杜谄媚:“小仙无知。”
“这不是无知,而是恶意。”商羽徽言之凿凿,丝毫不在乎源头是因她将那仙人掠走,哀痛道,“怎么能如此曲解?”
一旦她感到不悦,自不会多等,不多时就已到了海角崖。
上回来时,还带着相盈眺看云雾,今日没了兴致,商羽徽化作仙人打扮在山道上驻足,见连水宗果真人去楼空,只得叹气。
须臾,身后传来两位男子的呼喊声:“这位小仙,你是哪个门派的?”
商羽徽转身,见来者一白一蓝,都是仙者打扮,随口编了一句:“我先前在扶桑洲修炼,近日随着师门四处漂泊。”
两仙早已听闻扶桑洲被妖魔占据之事,又见眼前的女子虽模样略有怪异,却不见魔气和妖气,不做他想,只问:“你在连水宗门口做什么?”
“我与宗门的丹荣小仙在扶桑洲相识,本想来探望呢。”商羽徽说得有鼻子有眼,听着很是可信。
听了她的答复,两仙相视一笑,白衣人道:“丹荣啊,她已与那宗主搬走,恐怕不会回来。”
商羽徽故作疑惑:“为何搬走?好生突然。”
“还能是为何?”蓝衣人冲她挤眉弄眼,鄙夷道,“他们那宗主被前段时日复生的天魔抓走,据说那城里死了不少人,偏偏他好好活着回来,谁知晓用了什么手段?屈于天魔,怎么还敢以仙者自居,我若是他,宁死不从!”
他大义凛然的模样把商羽徽逗笑了:“当真?可我听说那天魔放了不少人回去,指不定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走运。”
白衣人告诉她:“若只是安然无恙回来,还证明不了什么。不过……就在半月前,我们可是听说,那魔尊空桑与天魔先后去了连水宗,一个人都没杀,似是去探望。”
“你说说,那天魔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怎么偏偏放过他们?”
他的话让商羽徽深受点拨:“言之有理。你们出自哪个宗门?”
二人对商羽徽并无防备:“易流宗,就在山脚下。”
他们倒是热情,自报家门后,还邀请商羽徽前去喝茶。
问及她的名字,商羽徽也不说谎,自报家门,只可惜六界之人只知天魔身份,却不知其名。
商羽徽欣然应下邀约,漫不经心走在两男身后,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动手,耳边是两人的谈话。
只不过,他们并非在议论那宗主,而是提起了丹荣。
“我只可惜往后也瞧不见丹荣仙子。”
“丹荣美则美矣,性情像个呆木头……”
嬉闹一番,白衣仙人道:“可她修炼得倒很快,入宗门还不曾有五年,真是老天无眼,我等修行多年,险些就要被她赶上。”
二人行至半路,已隐约可见宗门前的巨石,口中还在议论连水宗的事,倏然间步履不知被什么绊住,好似足底生根,动弹不得,寒意也在顷刻袭来。
惶然间,低头望去,脚边不知何时缠上赤色蛇尾。
白衣仙人还道是出了幻觉,弯腰查看。
“海角崖何时有过这种蛇?”
海角崖生灵种类不多,因在一个小岛旁,多是水蟒之类的生物,此类朱砂色的小蛇,二人从未见过。
“羽徽仙子,你……”白衣人转身,本想问这几条蛇是否为她的仙宠,却见身旁已没了那女仙踪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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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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