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许如归合上书，好整以暇的看着林听意，问：“何以见得？”
林听意仰着头，掰扯着细软的手指，唇瓣微嘟，开始回想史书中的记载。
“你看，这慧雪仙人总是能为妖仙解决所有事......”
慧雪仙人是楚冰吟的师姑，渠清仙人的大师姐。
其人独有凝雨姿，贞晼而无殉，其品性德智双全、纯粹高尚，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因用“慧雪”此称。
她暗中为楚冰吟处理后事，甚至还在楚冰吟死后私自收集她的魂魄，因经验不够而失败。
她做事滴水不漏，无人知晓，甚至在她仙逝后百年，有人偷出她的日志才得知。
因此慧雪仙人也成为仙界罪人之一，有人猜测她是受妖仙蛊惑，但最终原因不为人知。
“你要想，像这样的人为了妖仙能做如此多事，而那渠清仙人却只是求个情罢了，依我看，这话本子就该写妖仙和慧雪仙人之间的故事。”
林听意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着，语气里不乏天真。
许如归却被猛的一呛。
她那如羊脂白玉的纤手捂住嘴，猛烈的咳嗽着，说：“咳咳......可是、可是妖仙和慧雪仙人皆是女子呀......”
“嘿嘿。”林听意突然笑了起来，一个直身往椅背上靠，手里还抓着流苏穗晃着，故作高深的说：“这世间存在着许多不同的感情，两位女子呢，就是磨镜，两位男子就......”
不待她说完，许如归就立刻猜出她下一句要说什么，身子迅速前倾，伸手捂住她的嘴。
她轻声道：“嘘......这可不兴说......”
林听意不明所以，依然眨着她的眼睛。
时间好像静下来了。
但外面还狂风暴雨着，细长的闪电也顺势划过天际，雨滴子狠戾的拍打着窗户。
她俩挨得有些近了。
这是林听意第一次去仔细看许如归的容颜。
从前她不太敢抬头见人，所以这是第一次。
许如归有一双桃花眼，眼型有些饱满，因此看起来倒没有多么妩媚多情，眼眸不黑而偏棕，像极了泡下水的绿茶，有点褐绿色的感觉。
这双眼睛总是静静的，鲜少有见波澜，给人带以安心感。
视线下移，看见她右眼下的苹果肌上，有一颗棕色的痣，极小极淡，很难看出。
再移，视线落到许如归的嘴唇上，林听意不禁感叹她气血好，唇色看起来也红润细腻。
挨的还是太近了。
林听意能感受到对方鼻尖洒出的洋洋热气，有些痒，她微不可微的动了一下，唇瓣也不经意触碰到许如归的手。
许如归的手一颤，迅速收回。
接着，外面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林听意下意识抱住自己的头。
“怎么了？”许如归见状起身，蹲在林听意的旁边。
雷声渐停。
林听意这才抬起头，左瞧右瞄，双手捂住胸口，声音也好似被吓软，嗫嚅道：“我、我怕......我怕雷声。”
许如归轻拍着她的后背，以作安抚。
“所以......这为什么不能说啊？好徒儿。”
没再听到雷声的林听意问。
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徒儿不让她说下去呢？
许如归目光闪烁，最后看着桌台上的烛火。
昏黄的光映衬在她茶水色的棕瞳里，火苗轻轻摇曳着窈窕身姿。
许如归思索一阵，缓声道：“因为，我都知道，不劳师傅为我科普。”
“啊？——好吧。”林听意拖长尾音，揉揉眼，说：“瑜儿，我困了，咱们可以歇下了吗？”
于是，许如归迁就着林听意，带着她洗漱完后，准备休息。
房内只一张床榻，许如归自然是让给林听意的，而她打地铺。
外面的雨不觉渐小，只有淅淅沥沥的声音了。
“瑜儿，你不能同我一起睡吗？”林听意坐在床上，亲眼看着许如归把灯熄灭。
许如归手一顿，说：“床有些小了，只能睡下一人。”
“好吧。”林听意翻身躺下。
许如归也躺着了。
素白银光透着窗纸照射进来，大半落在林听意身上。
她明明方才还在说困，此刻却精神起来，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感觉有些事没做。
许如归就在下面听着她翻身的声音。
她从未如此早就睡下，因此毫无睡意，便也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突然，眼尾余光看到林听意鲤鱼打挺般坐起来。
许如归也跟着起来，她问：“怎么了？”
“我想起来有件事没做。”
林听意这才觉得有哪不对劲了，她没设控梦术啊！
说完，她便闭眼聚神，开始运功凝着灵力。
只一眼，许如归便知她所运用的法术是控梦术。
看着灵光在空中四溢，时不时迸溅出点点星火的模样，许如归的心绪慢慢变得沉重。
梦境布完，林听意睁开眼，看着许如归沉默不语的模样，还以为她被自己高超的技术所震惊，因此她洋洋得意道。
“被为师的控梦术惊艳到了吧？我告诉你哦，我的控梦术可是很厉害的......”
林听意滔滔不绝的讲着，许如归却没心思往下听着。
许如归能看出她的控梦术有多么厉害，大抵是最高层，至少自己是不如她的。
难不成......曾经是她操控我的梦境？
她知道我和掌门之间的约定？
如果，真的是她，她还可以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我相处......这也太会伪装了。
当时的红线的确是指着沁川院，说不定林听意曾在那个时间段居住过沁川院。
许如归胡思乱想，最后被林听意打断。
“瑜儿？你怎么了。”林听意微微俯身，伸手在许如归眼前摇晃，好奇问道：“好奇怪啊，难不成真的被我惊艳到了？也不至于吧......”
许如归抬头，银色月光在她的瞳眸折射出明亮的折痕，她问：“师傅......这个控梦术，你每天都要用吗？”
“对呀......自从那次游历，我总是夜夜噩梦缠身，因此专门精修控梦术，让自己在梦境中好受些。”
“在梦境中，可曾遇过有什么奇异之事？”
“奇异？”林听意摸摸下巴，在脑中思索片刻后，说：“也不算是奇异吧，就是梦到有神仙教我法术，算么？”
许如归的心一沉。
她曾经就在梦里教过林听意法术。
难不成......真的......是她？
不对，也有可能是林澜故意为之。
“瑜儿？”
林听意本想继续说下去，见许如归面如死灰，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于是小声的，试探性的问她。
“嗯？”许如归回过神，看着林听意。
外面的雨声又大起来，风也吹起来，树影晃乱着。
“不早了，师傅早些睡吧。”许如归不再去看她，躺下后再也不语。
而林听意自始至终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她也不敢在去叨扰，小心翼翼躺下后，被控梦术牵进梦乡。
此夜过后，许如归又开始用寻魂术，有心留意着，直到某一天。
她又梦到林听意了，梦境里的她无比清醒。
许如归几乎是迅速切断梦境，醒来顺着红线的方向，来到林听意房门。
“这么晚了，你来做甚？”蔓蔓趴在树上，看着许如归火急火燎的冲进林听意的房门。
林听意因控梦术还睡得安稳，没被许如归打扰到。
许如归站在窗边看着她睡觉，垂着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问你话呢。”蔓蔓跟着进来，见许如归不回应自己，用手肘戳戳她。
“没事，来看她是否安好。”许如归抛下这句话，就又匆匆离开。
这次没错了......
果然是她......
原来她都知道......
许如归觉得有些难受，她觉得自己努力向林听意掩瞒的作为就像个笑话。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装个傻子模样来哄骗。
透过林听意的那些经历，许如归仿佛看到从前被欺负的自己，因此她总有些心疼与怜悯。
可现在没有了，这些感情与那些梦境真的相互抵消。
心疼这样的人，怜悯这样的人，最终换来的是隐瞒、欺骗与利用。
许如归觉得好笑。
可事已至此，她能如何。
她都已经是林听意的徒儿了。
好在林澜是个遵守诺言的，果真在端午后亲手教授她法术，能力这方面也有极大的提升。
尽管如此，许如归还是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林听意这样对待自己。
*
“师姐果真是聪慧，早早把《空规》送给田耕怀，最后也是转手给许如归了。”
付予微捏着鲜红的樱桃，亲手喂到春断香嘴里。
甜蜜的汁水在口中散开，春断香心情也是愈发的好，她吐出小核，得意洋洋道：“田耕怀的圈子小，再加上他又爱古书秘籍，我便做个顺水人情，无论怎样，那《空规》最后总是会被许如归看到的。”
“幸好许如归不知此书是师姐所写。”
付予微放下果盘，手肘搁在桌上，纤细玉臂支撑着头，问：“若是她知道了，不敢用怎办？”
“她会用的。”
“她向来小心谨慎，只要得到众多仙导的认可，她就会相信。”
“而且，先前她试过那么多次，不都成功了？无论她以前怀疑谁，只要现在去怀疑林听意就好了。”
春断香突然想到，前几年林听意在她脚边苦苦哀求的模样，她低低笑起来。
“没想到当时抢走她的灵力还是有用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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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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