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意仍然躺在原地发着愣,双眼毫无焦距的望向天空的繁星,再没有了往日的纯粹灵动,如一滩平静的死潭,毫无生机。
“林......林师姐,你还好吗?”田耕怀见她这样,伸手在林听意眼前挥挥,担心伤势触及她视觉神经,导致她眼睛出现问题。
他和许如归本想将林听意扶起,又怕碰动她的伤处,只能让她躺在这里。
按入宗时间来说,他们确实要唤林听意一句师姐,但是她任何人都年小,天赋不高,这句“师姐”自然也难叫出口。
“我还好,谢谢你。”林听意声音沙哑,面部憔悴,唇色惨白,说:“今日的说别说出去。”
经过田耕怀的治疗,林听意确实感到身上的痛处好了些,但不多,五脏六腑仍然疼痛着。
她偏过头,看到站在旁边的左芜。
心猛然一沉。
“我走了。”
林听意深知自己不能在这久待,于是她咬咬牙,催动体内真气,顺接化作一缕白烟,消散于空中。
她鲜少用仙术回到温兰院。
林听意修炼的气候不到,没能无恙的回来,而是径直掉落在院中的一池湖泊里。
全身疼痛着,林听意无力挣扎,湖水在耳边荡漾着,灌进耳里,她只能屏息憋气。
这是她最早学会的,在水中憋气,可长达一盏茶的时间。
院中缠绕在树上的藤蔓摇身一变,化作人形,赶忙赶趟的跑到湖边,借用周围灵气,将手化作藤蔓,迅速准确的摸到林听意,将她拖出来。
“咳咳。”林听意侧躺在蔓蔓怀里猛烈咳嗽着,浑身湿漉漉的。
“你个死丫头。”蔓蔓声音中带着怒气,咬牙切齿着,抬手就是为林听意治疗,刚摸清伤势,蔓蔓脸色渐沉。
面对林听意的伤,她早已司空见惯,独独今天,却是伤得最重的。
“她又借用比试之名伤你了?”
源源灵气从蔓蔓手掌溢出,缓缓注入林听意体内。
蔓蔓是一株普通的藤蔓精,修炼多年都没能化为人形。
直到林听意某次下山历练,运用仙术,可惜她学艺不精,导致灵气滥溢,意外点化蔓蔓,同时引来一些脏东西,所幸林澜及时赶到,赶走魔物,可林听意还是受伤。
这时蔓蔓展现她高超的治疗术,被林澜中意。
林澜向蔓蔓提出条件:五十年内,只要你可以一直跟着我徒儿,我就可以无限供你仙力修炼。
对于小精来说,这个条件实着诱人,可以少走几百年的弯路,再者蔓蔓也感谢林听意的点化之恩,就这样,她被林听意收入麾下,被赐名蔓蔓。
“嗯。”林听意气若游丝的回答,气息依然薄弱,浑身湿漉漉的,湿成几缕几缕的头发像海带一样紧贴着头皮,虚弱的说:“香师姐她警告我不许告状......”
从林听意记事起就开始修炼,如今已有三四个年头,因为资质低下,每年生辰之日,宗内的仙尊们都会来助她修炼,可她偏偏不争气,那么多年来都没有增长的迹象,只会一些简单的武功和法术。
而春断香,是林听意师姑的门生,也是她的师姐。
春断香师承元明仙尊季惠,领悟能力极高,学习仙法技能也快,受众人倾慕仰望。
自从林听意会学一些皮毛后,春断香就总是以“指导”的名义要和她比试,起初还只是正常的比试,直到后面愈发过分,从点到为止,再到把林听意踢下论剑台,按着林听意的头入水,最后到用仙法伤其五脏......
林听意原以为春断香是真的教自己增长修为,渐渐的发现她做法越来越过分,才明白春断香的真正目的。
她也不知何时得罪过这个师姐,只好尽可能避免与她见面,而春断香却总是能发现她,然后继续比试。
林听意也不是没有向林澜告状的念头,只是......
或许春师姐说得对,自己就是个废物,一无是处,甚至不能为师傅解忧。
蔓蔓沉默不语,默默为她治疗,在竭尽灵气后,她停止施法,为林听意的遭遇愤愤不平道:“她做的太过分了,自然就被掌门发现,这都不是她自己的错吗?”
“没办法,人只愿相信自己所想的。”林听意的声音不似往日甜软,阴沉沙哑着。
渐渐感到身体能动了,林听意从蔓蔓怀里起来,依然拖着虚弱的尾音,说:“谢谢你啦。”
她转身,向着房间走去。
蔓蔓虽说跟着林听意有好几年,但在某些方面实在是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变回原型挂回树上去。
林听意回到房间后,捏诀让湿透的衣服变干,她坐到床榻上,驼着背弯着腿,双臂挽住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背上,尽显着凌乱。
脑子里混沌一片,不禁回想到左芜的脸。
一滴清泪划过脸庞。
林听意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臂弯里,无声哭泣着。
*
“田兄,你确定她会没事吗?”
“......行了,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很多遍了。”田耕怀无语着,赏给许如归一个白眼。
回往丙殿的路不长,这句话起码问过四五遍。
明月下,三人并肩走着,旁边引路的烛火散发出微黄的光,与月光交相辉映。
“她活该,但凡她肯勤学苦练,也不至如此。”左芜冷笑,双手环胸,脸色阴沉着。
林听意临走前,左芜看出她眼神中的慌乱。
她果然还记得。
“阿芜......别这么说。”
“你怎么那么关心她?”左芜话锋一转。
许如归哑然,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眼神躲闪着。
她又不能把昨日之事告诉她。
“她毕竟是掌门的门生......”许如归低头思考,正好走到丙殿门前。
到底要怎么样说才好?
既要巴结左芜,又要维护一下恩人的面子。
屋檐的阴影落下,许如归半个人隐在黑暗里,她眸光闪闪,说:“......再说了,关心身受重伤的同门,也没什么吧?”
左芜冷哼一声,斜眼睨着许如归,语中充满轻蔑,讥讽道:“还没见到掌门就开始在巴结了?”
“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路过许如归径直进入丙殿。
“阿芜......”许如归没想到左芜这般反应,身体前倾着想去追上她,却被田耕怀拦下了。
田耕怀拉着许如归的胳膊,往丙殿侧边的阴暗处走去。
冷风萧瑟,吹得树叶作响。
田耕怀放开许如归,环顾四周后,定定的看着,幽黑的眼里映着上方微黄的烛光,唇瓣掀动,说:“你不知道......”
田耕怀解释后,许如归大抵知道了。
左芜为什么讨厌林听意,得从一场游历开始说起。
那次游历左芜、田耕怀和林听意都在。
那时的林听意无法掌握好灵力,滥溢的灵气被古今狼嗅到,古今狼就一直紧紧追杀这支游历小队,本来差点就可以安全撤离,结果林听意又突发情况,崴了脚被古今狼抓到,为救林听意,一个名叫丌蓉的姑娘与古今狼搏斗,最后灵根被毁,散尽全身修为,终生不能再修炼。
丌蓉是左芜的好友,除开灵根异变,左芜来赤衡宗的另一目的,就是为了找重塑灵根的办法。
古人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水利万物,因此属水的赤衡宗仙法综合性最强,在疗愈方面最为先进,左芜曾翻阅古书,知道赤衡宗拥有重塑灵根的办法,但是此法无比邪门,已被禁用,现如今还有方法记载,就在赤衡宗的**阁中。
“原来是这样......”许如归垂眸,声音渐小,像是被哽住。
“千万不要和别人提起,重塑灵根本就是逆天而行,”田耕怀的眼睛飞快扫顾四周,小声说:“阿芜已经尽量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别太为难她,偶尔背地里说说林听意就由她去吧。”
“她也只是想为朋友出口气,又没真的对林听意怎么样。”
许如归似懂非懂点头,心神恍惚。
田耕怀见她这幅样子,眼珠子一转,如同狡黠的狐狸,假装心不在焉,随口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林听意?”
“什么......?”许如归回过神,棕色瞳眸里透着迷茫,呆呆的说:“我不在意啊......我在意什么?”
又想到林澜的话,许如归立刻止嘴。
“哎......”田耕怀薄唇轻启,还想接着问许如归。
可她绕过田耕怀就往丙殿里走,不给他留任何开口的机会。
许如归推门而入,见左芜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皎皎明月。
左芜刚沐浴完,只穿着素白里衣,如墨青丝散在肩头,静静的立在那,月光倾在她身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与她平日里张扬火辣性格完全相反。
听到推门声,左芜转头,脸上含着歉意的笑,道:“对不起,方才是我有些冲动,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许如归小声说着,慢慢走向左芜,说:“我不知道......”
左芜打断她,声音也比白日里柔软着,轻声问:“田耕怀都跟你说了?”
许如归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左芜笑着叹气,虽是笑着,眉间却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她继续看向月亮,自顾自的说。
“你不知道蓉儿有多好,三番两次的救我于困境之中......”
“......明明知道凶多吉少,她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去救林听意......”
“其实我也没有多讨厌林听意,只是想嘴上替蓉儿出出气,如果不是因为她,蓉儿也不会灵脉尽损。”
泪水划过洁白的脸庞,起初只是一两滴,后来愈发的多。
左芜用衣袖擦去,想起往事,她声音渐渐哽咽,几乎快泣不成声,说:“你说得对......她年纪小能力的确有限。”
“可为什么要别人替她承受结果?”左芜低声喃喃。
许如归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左芜静静的站在窗边,不一会儿,她就离开窗户,钻到被窝里,被子蒙头,许如归听见隐隐啜泣之声。
许如归知道她心里难过,也没打扰她,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
思绪越来越乱。
许如归索性不再去思考,感受着意识渐渐模糊,没多久就来到梦中。
梦里朦胧一片,许如归用手拨开眼前的雾,不知所措的向前走。
她意识无故的清醒着,记忆停留在入睡前,深知现在处于梦境中。
许如归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她看到一个小姑娘蹲在地上,她走过去,拍拍小姑娘的肩。
小姑娘抬头,娇嫩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珠,黑眸明亮,有点婴儿肥,红唇微嘟。
许如归心下一惊。
这不是林听意吗?
不过看起来......更加年幼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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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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