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解决了悬在脑袋上的尖刀,宋迎月走起路来都觉得一身轻松,她径直回了书院前去拜访休息的白夫子,同夫子神情恳切说了自己眼下面对的困难,然后希望夫子容她三天假回去处理家事。
白夫子身着青色长衫,头上一根白玉簪子简单的挽起青丝,她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拿着杯清茶,书案上放着刚刚读过的书,透过茶盏袅袅的热气,听完宋迎月的来意,夫子速来威严的脸上浮起了清浅的笑意。
不但爽快的同意了宋迎月的请假,还难得的勉励了几句:“正该如此,咱们女子行走天地间要无愧于心,对家人对朋友都应如此,齐家治国平天下,你速回去料理家事吧”。
宋迎月拜别夫子,回了寝房简单的收拾了两身衣服,出了书院并没有直接回山泉村,而是去了许家书铺找了许掌柜要分红,说来惭愧现在并不到分钱的日子,但宋迎月现在确实急需要钱,所以也能舍得下脸面。
她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让宋家老小都饿肚子。
许掌柜开铺子这么多年,已经堪称是甸子镇一人精,宋迎月给她的话本,让她书铺的名气在甸子镇又上一层楼,于是非但痛快的答应了提前分红,还故意给宋迎月多算了些钱。
宋迎月虽然对于做生意不太清楚,但手里的这二两半银子可不少,话本就算卖的再好毕竟不是高价物,一月不到也难以让她分得这么多银子,但她现在实在缺钱于是也没推拒,只在心里记着许掌柜的情谊,拱手离开书铺,一转身又去了西市采买东西。
宋家家里有什么她心里清楚地很,宋昭今日给了的钱怕是家里的所有家当,上回走之前她就觉得家里的粮食太少,这快一月过去,家里又没钱定然是快揭不开锅了。
宋迎月在西市大手大脚买了一两半银子的米面粮油,可别小看这一两银子,在甸子镇购买力可不小呢。
买的东西不少,宋迎月自己是拿不回去的,于是又在镇口花了十文雇了辆骡车,驼上货物连带着她,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山泉村。
骡车直接停在了宋家门口,一路上都有村里人盯着骡车上的东西眼馋,但再一看上面还坐着个宋迎月,撇撇嘴就扭开了头,碰着个性格泼辣的还得对着宋迎月啐上一口才舒坦。
宋迎月带回来的东西她们是看不上的,说不准又是从哪里骗来赌来的,给她们她们还嫌脏呢。
要知道这事可不是没发生过,就去年还有镇上的酒楼活计跑来宋家要钱,那张嘴叭叭的,直说的宋家老爹无地自容狠狠哭了一场,那宋昭更是被臊的好几日不见露头,就连不到十岁的宋思宇,走在路上都下意识的躲着人。
骡车行至宋家门口才停下,宋迎月下了车走上前去拍门,好半晌都没听见开门的动静,只好再次抬手用力的拍了拍,这回才听见了拐杖落地的“笃笃”声,以及张老爹尽力压抑的咳嗽,她有些狐疑怎么是老爹来开门,难道宋昭和小弟不在家?
张老爹费劲巴力的开了门,睁着毫无焦距渐生白翳的双眼盯着门外,迟疑的问了声:“谁呀”,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闷咳,剧烈的呛咳让他整个人难以控制的佝偻了下去。
宋迎月听得心惊,生怕老人家有个好歹,赶忙上前去帮着抚背,手上不轻不重的一下下抚着,等张老爹平静下来之后,这才小心谨慎的喊了声:“爹,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才出来,刚刚还行动迟缓的张老爹,却仿佛猛地被鞭子抽了一记,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当下就往后退了好几步,手中用来拄地行走的拐杖也被他拿在手中,放在胸前不停地挥舞,嘴里着急又惊慌的说:“你咋回来了,这还没到书院放假的时候,你是不是又在镇上惹事了,快些走快些走,家里早就已经被你倒腾空了”。
宋迎月被张老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安抚:“爹爹,我没有惹事,我跟先生告了假回来的”。
看着张老爹面露不信的样子,只得再次保证,并且故意装作得意的大声说:“我真没有惹事,我还在镇上帮人写书挣钱了呢,你摸摸看我还买了粮食回来”。
宋迎月提着袋粮食放到距离张老爹不远处,轻声哄着说:“您摸摸,真是粮食,不骗人”。
张老爹小心的用拐杖摸索着,然后蹲下来在粮食袋子里摸了一把,又捏出一粒放进嘴里嚼了嚼,这才稍微平静些,嘴里喃喃的说:“竟然真的是粮食”。
见着老爹逐渐平静,凶狠的拐杖棍法也已经收敛下来,宋迎月偷偷凑进一步又小声的问:“宋昭和小弟呢?”
张老爹带着几分忧虑的说:“下地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啊,怕不是碰上什么事给耽误了”。
“没事儿,我等会儿去地里找找,保准把他们好好接回来,爹,你先回屋坐着,我这次赚钱了,买了不少吃的,现在门口就停着辆骡车,我先把粮食卸下来”。
宋昭看着已经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心里也掠过几分担忧,并着车夫手脚快速的将骡车上的东西卸了车。
张老爹没有回屋,他仍旧拄着拐杖站在大门边,听着宋迎月来来往往的声音,不知在强忍些什么,撑着拐杖的手青筋毕现。
宋迎月下意识的离那拐杖远了些,见着那拐杖她的脑袋就无端的疼了起来。
结了钱送走车夫,宋迎月看着眼前面色沉重的老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叙叙旧吧不好开口,想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但又怕他打人,正踌躇着呢,老远的就跑过来个人。
这人原主的记忆里有些印象,好像叫什么青林来着,跟宋昭的关系还不错。
宋迎月扬起笑脸正准备热情的接待宋昭的朋友,却见青林看清楚她回来了之后,脚下就跟踩了刹车似的“唰”就停下了,脸上更是神色扭曲,犹豫半晌还是小步靠近,对着张老爹说:“张伯伯,不好了,那王癞子又去地里纠缠宋昭了”。
张老爹一听就着了急,拐杖在地上用力的顿了几下,带着几分焦急抬脚就往外走,但因为走的急了差点被门槛绊倒。
宋迎月反应迅速的扶住了摔倒的张老爹,冷静的说:“爹,你在家里看着门,我现在就去找宋昭,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话就跟着青林走了,徒留下张老爹站在门口不停地叹气,这王癞子真是个不要脸的,上回纠缠昭昭已经被村长训斥过了,这才几天竟然又开始了,唉,昭昭啊。
青林跟宋迎月走在一处,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想着宋迎月往日里对宋昭的所作所为,心里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这宋迎月不会打人吧。
当然这个打人是指的打宋昭,宋迎月在家里横的很,在村里倒常常装的是一副和气样子,要不是他跟宋昭关系好,无意间看见了他身上的伤,怕也是要被蒙在鼓里的。
想到这里青林不禁有些后悔,他不该去宋家找张伯伯的,应该直接去喊村长,他也是急的昏了头,想着想着脚下逐渐慢了下来。
宋迎月却在此时回了头,对着青林行了一礼说:“谢谢小哥儿到宋家来告知,我先走一步,来日再登门道谢”,说罢脚下步子如飞,比之前更快了三分。
行至临近处,宋迎月略微气喘,她家的薄田上已经聚拢了不少人,男人们搂作一团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面上带着鄙夷,伸着手对着中间的宋昭和王癞子指指点点,嘴里说的话也不甚好听。
“要我说啊,那王癞子没准儿说的就是真的呢,谁家好人家人的男儿要去镇上摆摊,那大街上那么多女人走来走去,要是我真真是羞也羞死了,可她倒好前些日子早出晚归的,说是在摆摊不定在卖些什么呢”。
因着宋迎月不管家里的事儿,宋昭为了生计不得不出去做生意,村里人不知内情,于是在男人们眼里这就是不安于室的表现,连带着宋昭在村里的风评也很是一般。
宋迎月听得眉头拧在一起,站在他们身后沉着脸,压着声音说:“慎言”。
几个男人转过头一看是宋迎月,惊叫两声就像被吓到的麻雀似的呼啦啦散开了。
宋迎月这才看清楚中间的人,宋昭穿着身短打,显得肩宽腰窄身段笔直,此时脸上勃勃的怒意难以遮掩,他双手捂在被吓得泪眼朦胧的宋思宇耳朵上,自己浑身颤抖的听着对面王癞子的污言秽语。
那王癞子身高不足五尺,长得尖嘴猴腮活像□□成精,此时正眼露淫|光的盯着宋昭,色眯眯的视线不停地在宋昭胸口和腰上流连,嘴里说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好昭昭啊,你就跟我了吧,今天我亲眼瞧见宋迎月被人押进了赌场,出来的时候那浑身血呼啦的眼看就是要活不成了,你是她的童养夫我不嫌弃你不干净,只要你同意我明天就来下聘,后天咱们就成婚,这样你这小弟和家里的病秧子也有口饭吃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要揭不开锅了”。
宋昭铁青着脸,恨声说:“做梦,我就算去镇上卖身给人当奴仆也绝不嫁给你”。
许是被宋昭驳了面子,王癞子面上的恶心笑容略微一顿,随后语气更加黏糊的说起来:“哟,这是瞧不上我了,别看我长得没宋迎月高,但我本钱足啊”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身,见着宋昭眼中露出的恶心,更加肆意的笑起来:“再说,就宋迎月那小白脸,春风楼的花酒早把她泡软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能满足你这种浪货么?”
见着围观的人只有看热闹没有真想管的,王癞子胆子也大了起来,伸手就想拉人。
宋迎月越过人群快步上前,抓着宋昭的手腕,将其往后带了几步,立身挡在他面前,将王癞子恶心的眼神遮的严严实实,双眼里酿着黑沉的怒火冷冷的盯着王癞子,嘴里冰冷的吐出几个字:“畜生,还不赶紧滚!”
宋迎月怒气腾腾:□□精,吃我一记浑天霹雳紫金拳!
王癞子: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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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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