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佑回到家的时候，知睿已经做好了晚饭。钱佑不在的时候，他就坐在钱佑日常窝着的沙发小窝里，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也无心工作，双手虽然放在键盘上，却半天也没有动一下。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不知道该干什么的一个死物，只有钱佑的气息出现之后，才能把他一同带往人间。
玄关处传来换鞋的声响，知睿把电脑往茶几上没被钱佑的零食覆盖的小角落里稳稳一放，大步迎上前去，在离钱佑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想靠近又不敢靠近，闻到钱佑身上的酒味，若无其事地问：“你喝酒了？”
光着脚丫的钱佑面无表情地摊开右手，露出手心短短的一截红线：“这根是我们俩的，手腕给我。”
知睿抬起右手，掌心向上，拳头虚握，露出骨线自然流畅的手腕，看着那红线一断被钱佑捏起后不断延伸，直到钱佑把红线系在了自己手腕上，还剩余了原先的长度。
钱佑打了个死结，右掌一翻，露出雪白的腕子：“另一头系我手腕上。”
知睿捡起红线的另一头，指尖有些微微发抖。钱佑的手腕血管明晰，脉络干净，似乎被粗糙的手指轻轻一碰就会擦破了薄薄的皮，流出血来。知睿小心翼翼地拿红线绕过钱佑的手腕，怕勒着钱佑的手腕，松松地系了一个单侧蝴蝶结。红色的丝线落在雪白的皮肤上，让那一块露出的皮肤似乎在灯光下微微发着光。知睿不由自主地喉咙一紧，转开眼睛，又不由自主地转了回来。
钱佑自己把那根一拉就散的单侧蝴蝶结的线拉了出来，变成了一个死结。
知睿静静地看着钱佑的动作，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腕，轻轻勾了勾红线，怕红线散了似的。红线实在是太细太轻，知睿一直举着手腕，怕自己一个动作不当红线就会断了，眼巴巴地看着钱佑，等着钱佑的下一步指令。
钱佑抬指咬破了食指，把血涂到红线上。知睿也要咬自己的手指，被钱佑制止了，知睿只好忐忑地看着钱佑，不明白两人的步骤为什么不一样。
钱佑却没向他解释太多，眼见红线吸收了血，抬脸看向知睿的眼睛：“你发誓，只要你的灵魂不灭，无论何种境地，你都会听我的话。我要提前告诉你，这句誓言在红线的作用下是真的会生效的，也就是我日后无论是让你去死，还是让你脱光了衣服出去裸奔，你都不能拒绝我的。”
知睿眼睛微微一亮，连忙举起右手，明明发誓的是他，却生怕钱佑反悔似的：“我发誓，只要灵魂不灭，无论何种境地，听佑佑的话，服从佑佑的一切命令。”
红线化作一道红光，隐没进两人的手腕里。
钱佑有心想试试效果，但是知睿本来就表现的十分听话，钱佑让他往东他表面上绝不往西，试也无从试起。想了半天，只能试探道：“你打我一下。”
正在欣赏自己没有任何变化的手腕的知睿瞬间抬起头，惊恐地右手握拳抬起，挥向钱佑的脸，左手却比右拳更快地挡在了钱佑面前，截住了自己的拳，急声低喝：“佑佑！”
知睿左手裹着右拳，死死地不肯松手，这幅左右手互搏的姿势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一张没有人气的脸也显露出肉眼可见的焦急，浓眉紧簇。钱佑满意地露出笑容：“好了，住手吧。”
知睿如蒙大赦，撤回了左右手，这么一会功夫，在室内中央空调常年保持着最适宜温度的情况下，他额上居然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紧张地打量钱佑的脸：“佑佑没事吧？你心情不好打我就是了，不要让我做这样的事。”
钱佑心情可好了，从没这么好过。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用怕知睿了！什么人设多变，什么不受控制，什么漠视人命，什么不通人性，没关系，都没关系，只要他不惹事，钱佑可以忍。虽然和渤海仙君的关系再无缓和的可能，可日后无论是在天在地，至少能让这逆子不再惹出新的恩怨。
很好，简直太好了！
开心的钱佑自己觉得完全忍不了，掐腰大笑三声，在知睿茫然的目光中径自走进餐厅，愉快指挥：“去，取我的草莓蛋糕来！”
知睿眼睁睁地看着钱佑吃了一个六寸的草莓蛋糕，喝了一大罐草莓酸奶，又吃了两只巧克力甜甜圈，再看看空荡荡的冰箱，不确定地拿起手机，点开甜品店的店铺窗口，问：“再吃点什么？”
钱佑认真想了想，精神抖擞地站起身，对知睿欢快道：“去买奶茶吧！”
知睿：“？？？”
神仙不需要吃东西的宣言还犹如在耳，知睿做饭都秉持着少量多样的原则，可在如此兴致勃勃的钱佑面前，知睿自然不可能扫钱佑的兴：“好，那你等我一下好不好？我换下衣服。”
钱佑“吧唧”打了个响指：“我来。”
瞬间换上了一身黑色西装领带都打好了的知睿：“……我不上班的时候都穿这样？”
钱佑指指点点：“难道不是吗？你以为自己衣服种类很多吗？我都亲自给你换衣服了你还想怎么样？”
知睿放弃挣扎，从玄关的置物架夹层选车钥匙：“是，我们走吧。”
钱佑：“不用开车，小区门口就有奶茶店，走过去就好了。”
这可能是第一次，两个人在如此平和的状态下肩并肩走在一起。钱佑没有疑神疑鬼地和知睿拉开距离，知睿也没有生怕钱佑突然不高兴彻底离开。又大又圆的月亮高挂当空，天上稀薄的云层挡不住穿透时光而来的星星的残影，小区内路灯昏黄。十一月的秋风开始驱散白日里尚未完全褪去的余热，路边的花坛里传来刚刚修见过的灌木的草木清香。人行道上没有其他行人，两条影子由长渐短，由短渐长。高档小区静谧的环境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两声犬吠。
“我们以后呢，就像正常的恋人一样相处，”钱佑把手揣进兜里，一片青黄渐变的银杏叶从花坛里的树枝上被风吹着路过钱佑面前，钱佑随手抓住了那片叶子，用指尖蹭了蹭上面的灰尘，“你知道的吧，正常恋人的样子。”
“我不知道，”知睿微微偏着脸，看着钱佑的发顶，钱佑的一举一动，钱佑影子的变化，钱佑手里的银杏叶，钱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变化，“你教我，我都听你的。”
钱佑把银杏叶擦干净了，捏着叶梗转着玩：“我怎么知道正常恋人什么样，我又没谈过恋爱，这是我第一次下凡，第一次恋爱。”
知睿：“我问过的，没有恋爱速成班，连普通班都没有。”
钱佑地铁老头看手机表情仰脸看知睿：“你问过？”
知睿完全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诚恳地点点头：“找过好几个中介，有一个推的明显是杀猪盘课程。”
钱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好半晌决定说点什么：“……谢谢你没学来用在我身上？”
知睿受宠若惊：“不客气，一看就对你完全不适用，学了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把时间拿来对你死缠烂打。”
钱佑：“……”你就憋说话了！
钱佑的火气用一杯冰杨枝甘露压了下去。知睿不喜欢奶茶，确切的说，他不喜欢除了钱佑之外的一切，但是钱佑喜欢，知睿就假装喜欢。两人一人捧了一杯杨枝甘露顺着小区门口的路瞎溜达。
小区虽然安静，但实际上外面隔了一条街就是一条商业街。华灯取代了月光，整条街的人造灯光一起亮起的时候，足以照亮黑夜。钱佑只是觉得既然出门了，就顺便饭后散散步吧，其实没什么想逛的，但是人类的热闹氛围总是格外吸引人。路边许多小摊在卖各色的手工制品，在准确的打光下，都呈现出金银钻石般炫目的色彩。
钱佑本来想淘淘金子，可是他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甚至不是包金，失望地离开了小摊。
“佑佑想买珠宝？”知睿察言观色，“喜欢金子？我带你……”
钱佑立刻做了个手势：“打住！收起你的霸总发言，你没我有钱。”
知睿：“……”喜欢上财神爷就是这点不好，献殷勤变显眼包。
走过商业街，有一座小小的下沉广场，广场中央不同方位站了好几拨广场舞团队，都在载歌载舞，尽情摇摆。
钱佑这个宅男，还是第一次接触广场舞这个神秘的团体，站在一边看大妈们跳了两首歌，把杨枝甘露往知睿手里一塞，自己也溜达进了广场舞的队列。
知睿：“……”
虽说钱佑年纪也到了能够欣赏广场舞美感的时候，但是真的看到钱佑混在广场舞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抬手摆胯转圈撤步，知睿还是茫然了片刻。我男神一千多岁，跳个广场舞很正常吧。
只是，双手各一杯杨枝甘露的知睿西装革履，看着钱佑扭来扭去完美融入的背影，脚步有点犹豫。
穿西装确实不是很方便跳广场舞，有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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