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重生
元宁五年。
汴京。
十一月廿五。
岁暮天寒,北风呼啸。
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汴梁的天街、御道上,各坊屋檐上,很快铺上了一层白。
宣德楼前天街东边儿的昭德坊中,静国公府的宅子巍峨高大。宅前的梧桐叶子早掉光了,光秃秃地在寒风里发抖。
戴着风帽的丫鬟将手揣进袄子,缩起脖子,沿着公府青砖墙根儿,加快脚步家去,深一脚浅一脚,“咯吱”“咯吱”的声音响了一路。
“笃笃笃——”她焦急地拍门,“开门!快开门!”
后角门看门的吴婆子骂了一句,不情不愿从炕上起来,拿起褐色厚袄子一边套一边穿鞋,探头喝问,“谁啊?”
北边后角门子平日里都是下人进出,今儿冬至,又逢三年一回的南郊亲祀大礼,官家的卤簿仪仗从南郊青城斋宫返回大内,府上能去的都去御街上瞧热闹了。
天杀的她今儿当值,热闹瞧不上,好容易躲会子懒,刚躺下竟有人来。
天冷得滴水成冰,她拿着钥匙,缩了脖子,寒风直往袄子里灌。
真冷死个人!
“吱呀——”
“文竹姑娘?!”吴婆子脸上立即笑成一朵菊花,“这么冷的天儿,姑娘也去瞧官家仪架?这会子怕是还没到宣德门——”
文竹脸冻得通红,睫毛、眉毛、头发上都是冰雪。
她连嘴都没有张,淡淡地应了一声,裙摆跨过门槛,不疾不徐地穿过角门,往跨院里去了。
吴婆子讨了个没趣,唾了一口,“拿乔的贱蹄子,破落户儿,倒是抖起来了!谁不知道裴相公最不待见你们院儿!”
又怕人听去,海棠苑里那位疯得厉害,连国公相公都没法子的,忙四处张望了下,松了口气,骂骂咧咧缩着脖子回屋去了。
文竹见没了人,脚下立即加快,穿过二门、抄手游廊,到了北边的海棠春苑。
一个圆脸丫鬟正满脸焦急地在门前探头探脑,瞧见她,立即将门打开,一把拉住她的手,吃了一惊,“怎地这样冰?快进去暖暖!”
说着忙将手里的金丝镂花暖手炉塞她手里,压低声音,“怎么样了?可问清楚了?”
文竹还未张口,主屋轮椅咯吱的声音响起。
一只满是烧伤痕迹、枯瘦如柴的手掀开绣额门帘。
妇人沙哑粗噶的嗓音响起:“文竹。”
鸢尾眼睛红了,忙跑回去:“娘子!天儿这样冷,怎地出来了?寒气重,快进去罢!”
王姝看向文竹,文竹不忍,视线躲了一下。
王姝脸色发白:“好,进去说。”
鸢尾冲文竹使眼色,忙将娘子推回屋里去。
屋里暖烘烘的。
王姝整个人缩在轮椅上,再臃肿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都空空荡荡。
地上摆了十来盆炭火,用铜罩子罩着。
鸢尾额头热出汗来,立马将褙子脱了。
王姝抱着暖炉,牙齿还在打颤。
她看向文竹,急切地问:“开封府可进去了?”
文竹低着头:“进了。”
“可见到了人?问清楚了?大赦可有吴表哥?”
文竹嘴唇颤抖着,眼里滚出两行泪珠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子——”
“咚”地一声。
王姝怀里的暖炉滚落在地。
她闭上眼睛,脸色白得透明,枯瘦的手抖得厉害,使劲抓着楸木扶手,死死掐着,胸口急剧起伏,呼吸不上来。
“娘子万万不能急——”鸢尾眼睛发红,急忙替娘子顺气,使劲瞪着文竹。
文竹眼睛肿得核桃一般,自怀里掏出一封信,跪到娘子面前:“这是吴郎君留给娘子的。娘子!吴郎君说娘子定要好好的,不必为他跟裴相公起龃龉,陛下大怒,裴相公也没法子,非是故意为难。郎君还说,只要娘子一日是国公府大娘子,日后不论如何,都不至于被人欺了去,娘子只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为是,余的,不必管旁人如何说,娘子就当,就当没有他这个哥哥。”
王姝手抖得厉害,瞧了一眼,脸上一丝血气也没了。
她的手抖着,半天才将信捏住,还未张口,眼睛里已经滚下泪来。
鸢尾嚎啕大哭:“娘子!奴婢再去求求大人!那是娘子最亲近的亲人了啊!”
“奴婢也去!”文竹泣不成声。
“来不及了。”王姝怔怔地听着外头的声音,“这会儿,宣德楼前已经在大赦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外头响起烟花“砰砰砰”炸响的声音,山呼万岁的声音,震得屋檐都颤了。
“可吴郎君明日便要行刑——大人他——”
王姝笑了一声,笑得浑身发抖。
“到如今,我与他势如水火,相见两厌,他恨我、恶我,厌我至死。”
她眼里含泪:“我求了多少次,他不见我。”
“他不见我……吴昉要死了,他不见我……”王姝咬牙,泪水滴在信上,打湿了墨迹,“吾妹袅袅”四个字刺得她心口抽疼。
“娘子——”两人抱着她嚎啕大哭。
王姝抹了一把眼泪:“文竹,鸢尾,你们去宣德门前候着。待官家赐宴毕,百官也该散了,你们去找裴秋生,定要将裴雪寅请来,便说——”
“便说我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她从衣领中抽出一个青白玉折枝海棠玉佩。
她摩挲了两下,笑了一声,抓住文竹的手,决绝道:“将它给裴雪寅,他定会来的。”
文竹猛地抬头:“娘子!”
“将我的鹤氅穿了,手炉抱着,别冷着了,快去!”王姝推了一把。
“娘子,奴婢定将裴相公请来!娘子定要等着奴婢回来!”文竹站在门口,满脸泪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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