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每打开一台冰柜,就有数缕淡白的冷气逸散而出。
不知不觉间,餐馆后厨的室温下降了好几个度,令人的手臂生理性地起了鸡皮疙瘩。
漫长的寂静后,秦行舟开口问顾白:“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什么这个世界的这个时间,为什么顾白会知道这些事?就好像他也是从世界外面来的一样。
这个问题把顾白问住了,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但他也预料到,当他摊开真相后,秦行舟会有这个疑惑。
“这事说来话长,我之后再向你解释。”顾白这般回答说。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继续翻找冰柜。
秦行舟沉默地注视着顾白的背影,脑子和心情都乱糟糟的。
他在心里想:证明给我看吧,顾白……
但他情感上又抗拒这种血淋淋的证明。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如上次一样,顾白还是没有找到白冰柔的尸体。
他砰地合上最后一个冰柜,沮丧地弯腰半趴在上面,手臂横在冰柜的盖子上,脸朝下方。
“怎么还是没有!”顾白心中懊恼,“我记得这东西就在餐馆。”
“那个……”
身后传来秦行舟试探的声音。
顾白维持着上半身趴在冰柜的姿势,等待着他的下文。
“后厨有个地下储藏室,”秦行舟垂下眼眸,“很小,只能放一些红薯地瓜。”
顾白眼前一亮,站直身体,面向身后的人,抓住他的手臂,急迫地问:“地下室在哪里?”
秦行舟抿了抿唇,伸出一根手指,沉默地指向顾白右手边三米远的地面。
顾白瞬间明悟,赶紧走了过去,用力推开那处地面上方的冰柜。
在移开障碍物后,他果然看见了一个嵌在地板里的小门。
小门没有上锁,有一个嵌入式的门把手。
顾白把手指伸进门把手的凹槽里,咬紧牙关,奋力一拉。
只听唰啦一声,小门翘起,露出了地下室的真容。
在这里竟然还藏着一个迷你的小冰柜。
顾白意识到,这里面估计就是他想要找的东西。
“一起来看看嘛?”顾白冲秦行舟招呼说。
闻言,秦行舟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看就行了。”
说罢,他顿了顿,又苦笑着补充说,“你可不要故意吓唬我啊。”
顾白扯了扯嘴角,想调侃几句,但眼下气氛沉重,实在不适合开玩笑,于是他又把嘴角那抹浅淡的笑容掩了回去。
顾白用黝黑的眼眸定定地打量着地下室的迷你冰柜,伸出手,用力地掰开盖子。
冰柜里是一具蜷缩成团的女尸,她面容痛苦,浑身青紫,似是在死前受了极大的折磨。
女尸有着一头如绸缎般的柔顺白发,秀美的五官与秦行舟有七八分相似。
冰柜的侧面结了霜,一朵朵霜花在女尸周围绽放,有些还蔓延到了她的睫毛上。如果忽略她痛苦的死状,倒还真像童话里安详入眠的睡美人。
顾白合上盖子,重新放下地下室的小门。
秦行舟一直观察着顾白的表情。
虽然顾白还没有开口,但他隐约察觉到了结果。
“冰柜里,是白阿姨的尸体,”顾白做出判断,他努力让语气显得冷静客观,“我们家里的那个,是假的。”
冥冥中,秦行舟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被正午斩首的囚犯,顾白的话就是那锃亮的大刀,终于在这个时刻朝他当头砍下。
悲伤与寒冷凝结成霜,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让他脚步虚浮,站也站不稳。
秦行舟的手指抓紧了胸口的衣服,指缝之间布满衣物的褶皱。
他有些想哭。
但泪水刚酝酿到一半,他听见餐馆外头传来了一阵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
“她来了。”
秦行舟憋回泪水,嗓音发闷地提醒顾白。
一名白发白裙的窈窕女子推开泛黄的玻璃大门,步履闲适地走了进来。
她径直穿过用餐区排列整齐的黄木餐桌,看也没看墙上的小炒清单,目标明确地直奔后厨。
后厨的大门是两块巨大的塑料帘子,虽然因为经年日久而泛黄脏污,但透过它们,依稀可见人影。
白冰柔微笑着撩开塑料布帘,声音轻柔地开口:“小朋友?你在找什么呀?阿姨,帮你找……”
这话显然是对顾白说的。
电光石火间,顾白在脑海里计算了一下敌我战力。
白冰柔是一个人,所以战力为一。
他与秦行舟是两个人,所以战力为二。
二对一,二必胜。
顾白从容地给旁边的秦行舟使了个眼色,想号令他现在一起动手。
然而,秦行舟收到眼色后,却不动声色地在身侧竖起一根手指,坚定地摇了摇。
顾白起初不太理解,直到白冰柔彻底走了进来,才瞧见这人身侧竟然藏了一把锋利的斧头。
怪不得白冰柔刚才一直把右手背在身后。
对了,顾白陡然间想起,那一夜,在别墅,他第一次遇见那个假的秦行舟时,对方也是有一只手别在身后。
那岂不是那个时候对方也悄然拿着一把武器?
思及此,顾白不由得背脊生寒。
敌方有武器,战力暴涨十倍,所以战力为十。
十对二,十胜利。
理智告诉顾白和秦行舟,现在不是撕破脸的好时机,他们甚至还得继续演戏。
“妈,你怎么来了?”秦行舟一脸茫然地问。
白冰柔循着声音,把视线从顾白身上移到秦行舟身上。
脱离注视的顾白悄悄松了口气。
仅仅一个照面,他就流了一后背的冷汗。
秦行舟摆出一副对一切一无所察的无害模样,用诧异的目光直白地打量着白冰柔手中的斧头。
“妈,你从哪找的斧头啊?”他又问了一句。
或许是秦行舟的演技“打动了”眼前的白冰柔,又或许是这人心中另有盘算,她没再露出那种阴恻恻的邪笑,而是回归平静。
“这个啊,”白发白裙的女人晃了晃手里的武器,睁眼说瞎话地解释,“是消防斧,每家除了配备灭火器外,还应该配一个消防斧,我临时买了一个。”
顾白听得眼皮一跳,心说:真能编。
“那你们呢?来餐馆干什么?”白冰柔的目光又落回到顾白身上。
顾白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半拍。
他把之前说给秦行舟的借口重新拿了出来,“我想吃牛肉,叫行舟陪我来拿。”
“哦,这样……”白冰柔拉长了音调,语气悠然。
她拿着斧头,毫不掩饰地在另外两人面前徘徊,一会儿极为靠近秦行舟,一会儿又极为靠近顾白。
仿佛一颗在两个巨型行星引力之间挣扎的卫星,沿着狭长的椭圆形轨道飞速运行。
虽然过程中,白冰柔始终面带笑意,脸上表情不含一丝厉色,但顾白总有种她会暴起伤人的错觉。
冷意弥漫的后厨里,两个人漠然伫立,另一个人左右逡巡。
墙上时钟的秒针在滴答声中转了三圈。
白冰柔没有动手,秦行舟和顾白也没有动手。
三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提着几袋冻肉走出了餐馆。
……
回到秦家时,已是傍晚,他们该准备晚饭了。
白冰柔系上围裙,提着斧头进入厨房,开始忙活。
顾白意识到白冰柔可能也猜到了什么,之后她的斧头可能都会待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秦行舟见状,想像以往一样下厨房给白冰柔打下手。
当然,这回主要是想偷点刀具。
白冰柔拒绝了。
“我一个人来就好了。”她侧眸微笑说
随后,厨房的印花玻璃门在秦行舟的面前合上。
顾白对秦行舟做了个无声的口型,招呼他回卧室找武器。
两人在卧室找了半天,基本上没找到任何有强大杀伤力的利器。秦行舟的卧室,连剪刀都没有。
顾白张开五指,看了看掌心的指甲刀,陷入沉思。
话说,指甲刀算刀吗?
思来想去,顾白默默放下了这个难当重任的迷你刀具,把它丢回抽屉深处。
与此同时,秦行舟握住了木椅的一只腿,手腕一阵用力,硬生生把这椅子腿拆了下来。
秦行舟把它握在手里掂了掂,对顾白解释说:“这根棍子没有区别,可以当棒球棒使。”
顾白倍感震撼,心中把那个假白冰柔的预期战斗力调高了1.5倍。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假白冰柔可能就是那个假的秦行舟。
来自平行时空的秦行舟。
“你要来一根吗?”秦行舟问。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问顾白要不要来一根棒棒糖。
顾白果断点头,回答说:“来一根,不,来两根,我左手右手各一根。”
秦行舟想了一下那种画面,觉得不太行,最后只给顾白掰了一根椅子腿。
“一根好发挥。”他建议说。
顾白无奈,只得说:“也行。”
他接过了秦行舟递过来的椅子腿。
由于秦行舟掰得很暴力,所以椅子腿一端还带着密密麻麻的木刺,尖端锋利如芒。
顾白在半空挥舞了一下这根像棍子的椅子腿,觉得可以当短的长矛使用。
厨房里的煮汤声不知何时停止了,卧室外异常静谧,就连脚步声也不可闻。
三人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轰的一声!
秦家的大门忽然被打开,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脚步声重重地传来,而且还夹杂着一个中年男子恶心的咯痰声。
顾白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是那个家暴狂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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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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