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学生会照例分小组到各班检查卫生。
走到六班门口的时候，林雨阳想起来陈星宇跟她说一起看烟花的事，脚尖又不自觉从门口退了出来。
“怎么了？”纪琳琳回头小声问。
林雨阳摇摇头，摆手示意她没事，然后自己一个人靠墙等在楼道里。
12月底，又一年马上要结束了。
林雨阳看着夜里的星光缓缓抬头，教学楼的露天走廊承接着大片月光，似水一样在人眼里安静的流淌。
林雨阳看得走神发呆，然后很快，纪琳琳他们就出来了。
“雨阳，你过来一下。”
纪琳琳笑的很开心，走过去拉着林雨阳的胳膊往六班教室门口走，最后停在教室门框下说：“上面，你伸手扫一下看他们值日有没有认真擦。”
啊？没必要吧。
门框这么隐蔽的地方，擦不擦的也不会有人真的去看。
林雨阳还没来得及拒绝，人就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推了过去。虽然动静不大，但也有几个听力敏感的学生开始侧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有些尴尬。林雨阳定了定神，最后也只能顺势抬手像模像样地往门框上够了一下。
门框上有东西。
林雨阳眼眶几不可察地用力瞪了一下扭头看纪琳琳，纪琳琳还在笑，看上去对她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
林雨阳把东西攥在手里拿了下来，转身到六班学生看不到的地方之后才慢慢摊开掌心，是一颗糖，一颗桃子味的夹心软糖。
“陈星宇放的。”纪琳琳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雨阳解释说，“刚我进去的时候告诉我，说给你藏了个惊喜。”
手心里的粉色糖纸边角在灯光下闪着点点亮光。
桃子味道。
林雨阳记得，跟陈星宇一起吃麻辣烫的那个晚上，他问她喜欢什么水果，她说桃子。
是挺意外的，但算不上惊喜。
林雨阳盯着手心里的糖，开始越来越琢磨不透陈星宇到底在想什么了。
一直到晚自习放学，林雨阳心里的疑虑才算消了一些。
陈星宇放学出门早，正坐在车上单腿撑地在门卫室旁边等林雨阳。
“林雨阳！”
见她推车出来，陈星宇笑着朝她挥手，然后脚踩车轮朝她追了上去。
少年身姿洒脱，车铃声一阵轻快，不自觉便惹得旁人侧目注视。
林雨阳随便应了一声，然后脚下努力加速，只想快一点逃开。她不喜欢也不想被成为人群里的焦点。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那天在医院装疼骗你的事情是我不对，对不起啊。”
“你想多了。”
林雨阳不是虚情假意的敷衍，而是陈星宇说的那件事，在她这里真的当天就已经翻篇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烟花 。”
两个人脚下速度基本一致，不急不慢，陈星宇跟林雨阳并排，让她走靠人行道的里边。林雨阳听着奇怪，侧脸看了陈星宇一眼然后继续目视前方。
“跟这没关系。”
林雨阳说着，心想也不知道陈星宇是怎么把这两件不搭边的事情想到一起的。不过说到这里，林雨阳又记起来张帆说他想买陈星宇门票的事情，于是鼓了鼓气准备趁机帮他问一下。
“陈星宇。”
林雨阳叫他，但心里其实挺没底的，毕竟看上去，陈星宇也挺期待这次活动的。犹豫了一会儿，林雨阳最后还是开口问他，说：“你的票，卖吗？”
“啊？”
陈星宇被问住了，反应不自觉大了些。
意料之中。你看，谁会想出自己好不容易买到的门票呢，又不是黄牛。
林雨阳解释说：“我就帮人问问，张帆想去，但他没买到票，所以想让我帮忙问问看 你出不出。”
话说一半，林雨阳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奇怪，于是又小声找补，继续说：“你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就是随口问问，毕竟听说，这票也挺难买的……”
声音越来越小。
没想到的是，陈星宇居然答应了。
“可以呀。”陈星宇答应的很爽快，说：“我可以送给他。”
林雨阳怀疑自己没听清，眼睛大了一圈扭头跟陈星宇确认。陈星宇确定地点点头，说：“但是我有个条件……”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陈星宇说：“你也要来。”
林雨阳听不明白了，反问说：“你有几张票呀。”
“两张。”陈星宇弯弯的眼睛里带着笑意，说：“我和你可以不用门票，我们在园外看就行，反正围墙拦不住烟花。”
烟花是在空中绽放的，人们只要仰头，就看得到。
林雨阳没说话，她一下还没想好要不要跟陈星宇做这个交易。不过第二天，张帆就告诉她，自己已经从陈星宇手里拿到门票了。
两张，陈星宇送他的。
“陈星宇这人能处。”张帆一脸高兴地咧着嘴跟林雨阳嘚瑟说，“我本来还想问问他什么价钱，结果就直接说送我了，搞得我还挺‘受宠若惊’。”
嗯。林雨阳也挺“惊”的，惊吓的惊。
林雨阳问：“他还有没有跟你说别的。”
“没有了。”张帆摇摇头，又想起来什么接着说：“不过走的时候他倒是提醒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一声。也对，毕竟是你帮我问了他才愿意把票给我的，回头你问问陈星宇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们吃饭。”
特意提醒。看样子，平安夜的烟花，林雨阳是不看不行了。
林雨阳心里叹了口气闷声回座位，张帆这个不知情的还跟林雨阳后面不停傻乐。算了，林雨阳安慰自己说，张帆开心就好，这事她就当自己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了。
平安夜这天，几乎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放着一个或者几个包装精致的苹果。花花绿绿一片，热闹极了。
人在十几岁的年纪会特别喜欢过节，除了每天为了备考而学习的生活太过枯燥，还有就是，人们可以趁着大家都互相送祝福的时候把自己的“心意”不动声色的递给那个人。
即便，那个人可能并不会知道自己的喜欢。但那也没关系，能多说句话，能再靠近他一些……就已经很好了。
除了桌上跟张帆还有学生会那几个交换来的苹果，林雨阳抽屉里还多放了一个小礼盒，是她准备送韩岩的。
花里胡哨的包装纸太招摇，不适合韩岩，也不适合林雨阳对韩岩的感情。
林雨阳在学校附近礼品店找了半天，最后才选了个浅蓝色小方盒，不大不小，放下一颗苹果刚刚好。
苹果，平平安安。
林雨阳又往盒子里放了张卡片，上面写：心想事成。
喜欢一个人，如果不能为他做些什么，那就真心祝福他，心想事成，得偿所愿吧。
晚自习下课，楼道里都是捧着刚刚收到或者正在送人礼物的笑脸洋溢的学生。林雨阳把盒子小心翼翼装在自己校服口袋里，既期待又忐忑地朝育美楼走去。
韩岩应该不会觉得奇怪吧。林雨阳边走边想，今年的他们也算是认识的朋友了，朋友之间送个节日祝福很正常，对吧。
攥着礼盒的手指微微用力，林雨阳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以及一遍又一遍排练等下见到韩岩的开场白：平安夜快乐。
离育美楼越近，耳边的喧闹越安静。
林雨阳低着头暗下决心似的直直往前走，直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林雨阳，好巧哇。”
陈星宇追上来站右边抬手在林雨阳另一边肩膀上轻轻拍了下，林雨阳下意识往左边看，什么都没有。
又被陈星宇骗到了。
林雨阳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陈星宇倒是满眼得逞的开心，问她去干嘛。
去干嘛，不能说。
林雨阳手在口袋里不被察觉地抓紧盒子。
陈星宇倒是直接晃了晃自己手里拎着的一捧苹果，说：“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去美术班发苹果。”
陈星宇也要去美术班。林雨阳差点无奈到苦笑出声，这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不了。”林雨阳想了下加快步伐说， “我还得到教务处去一趟，有点事。”
林雨阳说着恨不得自己马上穿过育美楼到学校主楼间的连廊，心想赶紧躲开陈星宇，大不了一会儿等他走了之后自己再回来找韩岩。
只要不被韩岩知道自己来过就好。
只可惜人在试图逃避某些事情的时候，事情就会追着赶着找上门。
韩岩从教室出来了，就在林雨阳即将走过他们教室门前的楼道时，韩岩手插口袋，眼神懵懵的像是刚睡醒又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跟林雨阳撞了个正着。
林雨阳脚下一停，走在她身后的陈星宇顺着惯性下巴直直磕在了她脑袋上。
有点疼，但顾不上。
韩岩还没说话，陈星宇便拉着林雨阳一起走了过去顺便把手里的一堆苹果不由分说地往韩岩怀里一塞，说：“送你的，吃不完的可以分掉。”
韩岩低头看了眼，心领神会：“都是别人送你的吧。”
陈星宇没反驳，林雨阳这才后知后觉，陈星宇哪里用得着买礼物呀，他只要愿意收下别人的礼物，对送礼物的人来说就已经是一份礼物了。
这样一想，命运有时候还真是不公平。
陈星宇是，韩岩也是。
林雨阳想着自己口袋里那份礼物，突然心里一阵泄气，也许今年平安夜的苹果，也没必要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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