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林云往难掩失落神情,桑照看在眼里,出声安慰道:“师妹,这段时日你奔波劳碌,竭尽所能,不必因此灰心。”
少女勉强挤出笑容,“倒不是灰心。只是这件事有太多蹊跷的地方,觉得心里不踏实。”
“不踏实?也是鼓舞自己向前的动力。”桑照说,“记得我初次执行任务时,便是太过‘安稳’,直捣对方老巢,结果不慎中招,被迷晕卖进了南风倌,最后还是师尊出手才将我捞出来。”
“原来师兄也有如此莽撞的时候。”
林云往听着他自嘲的往事,压在心头那份沉甸甸的不祥预感,也消散了几分。
见师妹的神态不复先前的紧绷,桑照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在闭关洞的那些日子,也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知晓本应该自己承担的压力与责任,落到云妹身上。他更知道自家师妹的性格虽温和亲近,但处处要强,最喜做勉强自己之事。
桑照心叹:自己大约不是什么被幸运眷顾之人,否则又怎会一次次地事与愿违?
可他转念一想,他被师尊收留,遇到宛如家人的同门们,现在也有了师妹,与许多人相比,他已经很是幸运。
就在他思索之际,感觉袖口微动,低头一看,是云往师妹在拉他的衣袖。
抬眼望去,只见周衡衍身姿笔挺地立于门前。
少女面上不禁微微一热。这并非出于情愫或羞怯,而是想起方才径自去看岁远,竟将他忘在了屋内。
桑照心道:师妹似乎不擅长应对周师弟?
林云往道歉的话尚未出口,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我打听到——”
三七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林云往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见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还是先出言安慰道: “打听到了什么?不要急,慢慢说。”
“我打听到30年前路明村的事了!”
闻言,林云往并未欣喜,反而蹙紧了眉头。她从未向三七透露自己在查什么,更未提过具体的时间地点,三七又是从何处知晓?她下意识看向周衡衍,见他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眉头锁得更深,但见三七一脸兴奋,还是不便多问的。
“三十年前,有个女人溺死在忘忧潭,自那以后潭水就干了。听老人们说,那人出手极为阔绰,像是哪个大家族的,是为了寻找她年幼的儿子才来的。路明村也是因着寻找失踪的孩子才建起来的!”
林云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是卷宗记载的时间有误?为何人人都说此事发生在三十年前?可她曾探查过岁远的根骨,绝非而立之龄,分明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
迷雾驱散后,依旧是迷雾。
时间总是不等人的,转眼便要到林云往一行人即将启程返回静吟宗的日子。
前几日,林云往尚在庆幸未被直接带回宗门,仍有时间继续探查。然而数日过去,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在这些天里,虽与岁远交谈过数次,但他所知远比林云往预想的要少得多。无论是关于过往的旧事,还是雪夜那晚的经历,皆是如此。
她本想从另一伙搜查路明村的人身上寻找突破口,可问及雪夜村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时,岁远的记忆与言辞都显得颇为痛苦,她也就不再追问。
街道上,林云往将饰品放回摊铺,忽然与师兄说道:“或许他有事瞒着我?”
桑照原以为师妹已放下任务,准备安心回宗,此刻听她冷不丁冒出这句,便知她心思仍系于此。
“今日采买师尊的寿礼还是你提议的,怎么反倒心不在焉起来了?”
林云往轻轻按下桑照在她眼前晃动的手。
“这任务没有解决,始终心有不安,不知这件事会是怎样的结局?”她忧心忡忡地说。
越是临近离开青峰镇与云中山的日子,梦中那女子出现的次数便越少,她的呐喊也越模糊。或许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但在她看来,追寻真相远比安稳的睡眠重要得多。
“你且安心。应是启灵城派人接管,不会就草草了结。”
“那就好。”
林云往除了柳虚白与范青督,还未真正接触过启灵城的人。关于他们那些通天彻地的本领,大多来自同门口述与典籍记载。回想朔风城那几日的经历,确实交由他们处置更为妥当。
“对了,”桑照想起一事,“你文书整理得如何了?”
少女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桑照耐心地又说了一遍,“任务交接的文书。本来还可以选择当面交接,只是我们明日便走了,你最好还是整理成文字呈报。”
“什么?”林云往吃了一惊。
师妹的惊讶出乎桑照意料。在他眼中,自家师妹素来周到谨慎,行事认真,怎会不了解任务流程?
“任务手册上不是写明了?”
林云往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师尊给我的手册足有……那么厚。”
她比划了一下,又解释道:“师兄你也知道,济州距静吟宗路途遥远,我一路日夜兼程,就只草草翻了几页。”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她,也有浥尘尊者关心则乱的缘故。他担忧徒儿任务不顺,在手册前页写了些“任务完不成也无妨”之类的话。
“我以为都大同小异。”她有些懊恼地捂住了脸。
“那你快回去写吧,我挑完给师尊的寿礼便回客栈寻你。”
林云往颔首,正欲转身离去,余光却瞥见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
见她忽然停住,桑照问:“怎么了?”
“没什么,许是我看花了眼。”林云往摆了摆手,“走了。”
桑照本还想再叮嘱几句,可她早已融入人群中。
“人呢?怎么跑得如此之快?”
今日集市格外拥挤,人流如织。
“怎么平时没见青峰镇有这么多人?”
林云往费力地在人群中向前挤去,但几乎寸步难移。眼见不远处那道灰色身影越走越远,她只得无奈大喊:“江馆主!江宴池!”
人声鼎沸,嘈杂一片。
遥遥望去,此人在这话后,步履依旧平稳,不快不慢地走着,像是未曾听见她的呼喊,又像是不是她口中的那个人。
此路不通,她当机立断,转身另寻他径。
“江馆主,果真是您。”
她抄了近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另一条街角截住了那灰衣男人。
江宴池脚步微顿,眼中掠过一丝迟疑,随即展露笑容,问道:“小友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的朋友们呢?”
“我来此是为看看传闻中的忘忧潭,听说里面的潭水甚为清甜。您来此是为?可否是第一次来?”
“自然,”江宴池颔首,“我也慕名前去探访忘忧潭,只可惜早已干涸,那清甜潭水,已是多年前的旧事了。”
他微微一笑,忽地伸手轻轻握住林云往的手腕,引至自己颌下,“小友不必处处试探,我就是我,如假包换。”
“请江馆主见谅,”林云往抽回手,稍显俏皮地说,“不过嘛,方才您见到我时那一瞬迟疑,又是为何?”
“自然是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你。”
林云往忽然想起那本尚未归还的书,心想这是个好机会,于是道:“江馆主,您可还记得曾借予我的那本书?我两次登门奉还,您皆不在馆中。书我一直带着,此刻就在客栈。您可愿随我去取?”
“不必麻烦,并非贵重之物,留在你处便好。”
他欲抽身离开,不料衣袖却被林云往拉住。
“毕竟是您的书,长久放我这儿,总担心有所折损或遗失,心中难安。不如您随我去取,也好了却我一桩心事。”
“那便赠予你吧。”
江宴池见她下意识要摇头拒绝,嘴角笑意更深,“放在你处,我甚是放心。这样,你且随身带着,待下次相逢,再还我不迟。”
不等林云往再言,他已转身,从容汇入人潮,消失不见。
“事情就是这样。”林云往与桑照解释自己为何早动身,却晚于他回到客栈中的原委
“真是个怪人。”桑照听闻前因后果,不禁喃喃道。
“对了,”林云往环顾四周,“周师兄人呢?怎么一直不见他踪影?”
先前她提议去采买特产,想着济州的风物在静吟宗难得一见,加之浥尘师尊生辰将近,总该备份心意。但周衡衍推说身体不适,并未同往。可此刻,客栈里又不见他的人影。
“你先安心写文书,”桑照站起身,“我去找店小二问问看。”
青峰镇,药铺。
三七在店中捣药,手上虽忙碌,可眼神却不住地往后院中默默对坐的两道人影瞥去。
她在心中感叹:好微妙的气氛。
今日不知为何云妹的同伴突然寻到药铺来,还沉着脸,她还以为受了重伤,慌忙地找岁大哥过来看看,可二人见面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随后,岁大哥请这位到后院坐坐。
二人就这样静坐了半晌。
就在三七心不在焉之际,后院飘来一道声音:“三七,专心些,莫要弄错了剂量,药物之事,马虎不得。”
话音刚落,通向后院的门也随之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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