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惊幔轻声回道:“我背不出来。”
如此一来,少不得几个不嫌事儿大的弟子等着看她的笑话。
殷桑的表情居然很没良心的同那些人如出一辙。只不过他心下盘算的,是一会儿该如何熄师父的火。
盛先生示意身边的弟子递过《朔天决》的书册给她,“那你念给我听。”
抽背变成了抽念,上苍的好生之德已经坠下凡赏了脸塞进她手里了。
风惊幔翻开书页擎至眼前认真的看着。少顷,轻咬了嘴唇略显勉强地道:“师父,我还没念熟呢。”
……
所以说,骂人还是本本分分的骂更好一些。刻意收敛绝非上策,无论是徒弟,抑或师父。
毕竟,此次差事当真马虎不得。
所谓恶人易当,劣徒难带。若非高墙深院的宫城之内连日来众多宫人噩梦惊袭连连不断,又经还鹰排除了凶邪作祟的可能,谁会将这群不省心的小毛头带在身边平白添堵。
守卫核对了湄汀院的符节,筑梦师们在师父盛先生的带领下被请进了宫城。
稍染了夜色的殿宇巍然静默,明灭之间层层攀绊的未知随更漏移转绵延深广。
以筑梦解梦之术法要决来平息此祸在盛先生看来绝非对症施策,姑且一试罢了。
干嘛要不经意回这么个头呢?风惊幔那张因咀嚼鼓起的小圆脸实在是让她刚刚发完火的爆脾气师父瞬间出戏。方才还绵延深广的忧虑再也找不回状态了。
同为劣徒,如果当真天资愚钝好吃懒做那还就好了,那般资质是闯不出什么大祸来的。
盛先生心下思量着,久悬的一颗心终是不知是否应该轻减舒展些。
若无其事的接过风惊幔塞给自己的点心,殷檀觉得这确实像她能干出来的事儿。这家伙什么时候从茶楼顺出来的?自己竟浑然未觉。
“快吃吧,一会儿开工就没机会进肚了。”
风惊幔眼如两弯新月,笑得桃面似绯,笑得没心没肺。
楚云殿地处宫城西南,位置虽未至偏远也算闹中取静,用于一行大大小小的筑梦师们潜心施术再适合不过。
进得殿来,与掌事官交涉了进驻事宜后,众人方才略有松懈,窃窃议论着整座宫城给人的感觉。
阴气很重。
成为筑梦师除了要看天分也要究其族类的。云洲某一类候鸟生而特异的羽毛方能将梦师所需的灵力纳聚融汇进而通疏骨髓。
有一种得天独厚又叫老天爷赏饭。
云洲的老天爷在这点上做得可谓尽职尽责。人族更擅长治洲理民,故云洲的君主王室为人族,宫城所在即人族聚集的衍城,而异能术法则以羽族多得天授。
不过,事有例外。
其一暂且搁置不论。其二嘛,风惊幔有点怀疑自己出生时是否趴错了窝。
据说她降生时忽有流动之气将幔账掀起,故得此名。原来这头不被门挤被风吹了也是一样的要命。
她不仅没感觉到阴气重,甚至隐约嗅到了一种令人愉悦的花蕊般的甜味。
“有没有觉得有点邪门?”殷檀腰挺得笔直左右顾盼着,语气略显警觉地问道。
“没有呀!这方圆数里都挺干净的啊。似是有花儿的味道,而且还有后调,就像……”
风惊幔的咽喉猛然抖动了一下。被茶点噎住了。
殷檀泄气之余还没忘给她拍了两下背。“我知道了,这后调就是‘于焉嘉客’茶楼的名点‘红嘴不言’。要不先喝点水把这后调顺一顺可好?”
说笑归说笑,筑梦师齐齐端坐在正殿设阵聚梦的时候还是要屏息敛气、严阵以待的。
《梦源释经》有云:梦由玄生,犹言本相从其后。解悟得法,须梦主自易其身以调合所指之未知,魇消无咎。若存异者,从其害筑新象以驱之。
其意为先有梦,而后因梦有所预示。通过破解梦理进而对指向之事想出应对之法或及时做出调整。若不归于此类,则由梦师自心至神为梦主重塑其潜在意念,即为其筑梦,也便是了。
著经的崔姓老爷子想来也未曾料到,竟会有一天尝试一番阵仗如此之大的设阵聚梦。
梦象数量繁杂且来自多个梦主,这本身并未与经理相悖。若能从中觅得规律,且规律明晰显而易见,反而证明破解得法且事半功倍。
设阵聚梦。顾名思义,即利用阵法将既已成象的梦收集汇聚。由相对独立的各个子阵对应宫城的不同方位分别收聚,再由各子阵汇至中心阵。中心阵又称阵眼,成功汇至阵眼的梦象全员皆可获取。
欲见成效绝非少时之功。风惊幔屁股刚落地便开始自责为何没有对五脏庙再尽心一些。
然半炷香方过,她渐渐觉得没吃得太饱料也无妨。
第一炷香刚刚燃尽,阒寂无声即被打破。
无声之境指的是心境,打破也并非有人发出声响或是私语,而是阵中施术的梦师精力未能集中或对施术结果持怀疑态度所致。
讲真,殷檀是真的担心风惊幔哪条神经搭错了咒决,将她心心念念的那些橘子葡萄番石榴汇聚到阵眼去。耽误了正事可不是挨师父骂就能了事的,估计挨众人一顿打是免不了了。
殷檀双眼微合,拈了个心决暂时封住阵心力,朝着风惊幔的方向试探着踢了一脚。
谁知一脚下去,竟惊得她不由控制的睁了眼睛。另一端的殷桑犹若镜中的自己一般将她的神色表情悉数复刻了去。
这次走神的人还真不是风惊幔。有点冤。
人不见了。
殿宇重重,楼阁错综。
诺大的宫城,暗暗天色前来帮衬护持,星辉点点谨防跌沟崴脚,偷溜而不被发现也是蛮容易做到的。
“楚云殿已经门户紧闭了呀,你是怎么进来的?”
风惊幔被走在前面的少年紧紧扯住衣袖。脚下虽跟得笨拙狼狈,脸上还是难掩的喜色,只是天太黑了看不真切。至于这喜色是因为见到了故友还是因为能偷溜出去连吃带玩儿,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我是公子恭俭啊。这是我家。“
少年身着裂白轻衣,眉目俊秀,随发轻摆的发带尽显飘逸外还得几分俏皮,本是青涩的年纪也难遮通身的贵气。
人家得意是有道理的。还真是。
秦恭俭拉着风惊幔在城内七拐八绕的,成功避开了各队巡察的守卫以及在宫中走动的内官和宫女。
只是不知源于何时,二人毫无征兆的交换了位置,原本于前方带路的秦小公子竟跟在了风惊幔的身后由着她把好好的一条路线一偏到底。
“你这是盘算着要去哪偷东西啊?”
秦恭俭挨着风惊幔蹲在树丛后,五官君早已负担不起他满脸的疑惑,扭曲得夸张可爱。做贼时话多不是他的风格,除非没忍住。
风惊幔做了个禁音的手势,“嘘,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在自己家里行事如此鬼祟。秦恭俭笑了笑,想想还怪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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