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宛丘赶至冀州境内,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短短五日,两人便赶至河东郡裴氏族中。
当日,裴济便下令召见各州士族臣下,既是稳定大局,也是以身破局。如今河东内部斗争不断,兵力受损,各方势力必定是蠢蠢欲动,荥阳郑氏尤甚,早已藏不住那狼子野心了。
亲见河东家主坐镇冀州,各方势力纷纷表态,一定支持裴氏正统,先前都是受那叛臣贼子的蒙骗,才作了违背盟约之举。
稳住冀州,镇住外界的各方势力,局面稳定,裴济方才腾出手来收拾残局。
叛贼裴淇早已出逃,家中臣下众多,此次追随出逃者亦有,郡中得令捉拿,冀州不止,各州士族亦出文谴责。
不出一月,裴淇羽翼被剪,一时间沦落如丧家之犬,无处容身。
“洛公求见。”
“召。”
裴济放下手中的奏文,抬眸看向来人。
裴湘,是先父庶弟裴伦之子,早年东平之战裴伦为救家主裴修,扮作他身,孤身引敌,后于湘河被敌截杀。
战后,为报此恩,裴修将裴伦独子接到身旁,同少主裴济一般教养。
此次患乱,各方士族幸有裴湘暗中维系,未曾趁势作乱,冀州生民才免遭涂炭之苦。
“长兄,乾令来报,叛贼在青州境内曾有现身。”
裴湘低头呈上。
裴济接过,缓缓展开。
片刻,一声冷嗤,随即又听得啪嗒一声,似有甚物打落在地。
“他莫不是去寻郑氏的庇护了?”
裴湘愈发恭敬,却是不言。
裴济知他谨慎,亦不追问,转而问起,“城内如何?”
“自那日令下,城内百姓已恢复如常,徭役赋税等一应从前,婚令亦是。”
裴济点头,“这些事还是你操办得最稳妥,过些时日,我去东岩亲迎阿姊,届时城内一应事务便由你代为打理。”
“喏。”
裴湘低头,缓步退下。
-
宛丘城外的城墙上也张贴了告示,颜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新令废除,一应照旧。
那日沈易给她的银子也没了用武之地,给娄氏治病的花费还在他那挂着账,颜霁想了想,这钱还是得还他。
另外,还是得想点别的办法继续攒银子。
“阿娘,你在家莫出去。我给小沈先生去送草药。”
“知了,”娄氏的病好了许多,重活做不得,旁的力所能及的,她都不愿给晚娘添麻烦。
颜霁轻轻合上木门,将旺财也一并留在院内,背着自己的小竹篓往后河而去。
“你是个坏道长!净欺负小孩子!”
“我哪里坏了?是你打赌输了?小孩子也要认赌服输的......”
“项姐姐,”潘云儿一看见颜霁,忙举着手呼喊,“快来救我!”
颜霁无奈摇头,这远山道长没一点传闻中的模样,连潘云儿这个孩子也不放过。
“道长,你这般是要带坏小孩子的!”
远山道长咬着那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一口一个,话也说不清楚了,“这是我凭本事得来的,你可不要跟小神医学迂腐了。”
“臭道长!坏道长!你赔我的冰糖葫芦!”
潘云儿马上就要哭了,急得跳起来,也仍旧够不着。
远山道长吃一个,便高高举起,满是炫耀得意。
颜霁看不下去,悄悄靠近,趁他自得之时,一把将那串冰糖葫芦夺了过来。
“你这小娘子!”
远山道长看着那被她藏在身后的潘云儿,还有那串糖葫芦,指着人便道,“你还是跟小神医学迂腐点儿好。”
潘云儿可高兴了,伸着舌头就开始了,“略略略,我阿舅才不迂腐!”
说着,拉起颜霁的胳膊就往里走,“项姐姐,你别理他,我阿舅还给你买了一串,还好没被他发现......”
“这小神医!哪有他这样做人的?我怎么也是你家的客人,怎么不给我买?”
听着身后的抱怨,俩人相视一笑。
-
“这是那日你拿去的,如今也没什么用处。”
颜霁将荷包放在小几上,她不想欠他的。
沈易推了回去,“你留着,总有用处,比放在我这里更有用。”
颜霁不肯,“我手里还有些,再攒些日子,就够还你为我阿娘施针拿药的了。”
见她如此坚持,沈易只能点头,“那好。”
颜霁另有他事,“对了,方才云儿带我进了内院,我见中堂展了一幅画,可是你作的?”
沈易摇了头,“想来是远山道长,早前我进城,他曾托我购置画品。”
“是他?”
颜霁愣了下,没想到那幅画竟然会是远山道长画的。
“对,家中未曾有人研习丹青之术,也只有远山道长了。”
沈易又问,“可是不对?”
“不,”颜霁沉思片刻,才说,“我想着向远山道长求教些丹青之术。”
如果可以借用远山道长的名号,或者拜他为师,那么她的画或许就能卖得出去了。
-
“你?向我求教?”
远山道长捏着胡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打量着,同方才与潘云儿抢冰糖葫芦的似乎状若两人。
“对,”颜霁诚恳点头,也将方才的事抛之脑后。
远山道长头一扭,“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沈易有些着急,“道长,你——”
颜霁朝他眨了眨眼,拦住他,“你不是好人,也不妨碍你教我些丹青之术嘛。”
远山道长被她气个仰倒,“我不是好人?”
颜霁笑着上前,“我也不是好人嘛,你教我不吃亏的,日后我学出了,对你也有好处的。”
远山道长拉长了耳朵,却还不松口。
“你想想,日后我学会了,赚得银钱,岂能亏待你?旁的不说,就是这串糖葫芦,你还怕没得吃?”
颜霁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了面前,“借花献佛。”
远山道长微微侧目,不小心对上了眼,轻咳两声,撤回了目光。
沈易忍不住开口,“道长,晚娘从来最重信义。”
“对,项姐姐最好了!”
潘云儿也凑过去,“好道长!你最好!”
远山道长抗不过这般死缠烂打,却也没有轻易答应。
“你且画上一幅,待我看过再说。”
颜霁连连点头,“好!”
笔墨皆在,颜霁端坐于前,略思片刻,方才动笔。
一个时辰不短,外堂有人来唤,沈易只得起身去忙,他虽不曾习得丹青之术,可见晚娘淡墨勾线,皴擦笔法,再作点染,一招一式皆有章法,想来不似他先前担忧那般,远山道长必然能收下晚娘。
又过半个时辰,潘云儿也坐不住了,跑到外堂寻人顽去了,只留远山道长倚靠在小椅上,闭眼养神,时不时吐出几片瓜子皮儿。
点染之后,稍作调整,一幅画便是成了。
颜霁起身,动了动脖颈,稍退两步,再作观察。
一枝秋葵倚斜而出,一花数叶,以杂草,嫩竹参差围之,后以湖石相衬,起伏多皱。
“道长,我画好了。”
颜霁将画笔放下,远山道长遥遥坐起,缓步而来,却在看到画的一瞬眯起了眼,短短一瞬,又直起了身子,状似无意的问,“小小年岁,不简单啊,小娘子,师从何人啊?”
颜霁顿了顿,她之所以没有画最擅长的山水,而作花鸟,便是怕引他生疑,她那样奇异的经历如何能同人说得清楚,不被人捉起来当疯子便罢,再者他这样的人看似浑不在意,疯疯癫癫,可心中应当是有沟壑的,不若那盛名如何传之?
“我自学而来。”
“自学而来?”
远山道长起了警惕,她的身世不是不知,一个小村落中的傻女,如何能习得这般技艺?
莫不是哪里派来哄他的?青州?冀州?亦或是荆州?
远山道长一时分辨不清,不过听她口音的确不大像此地人,官话倒是说得流畅,莫不是上京?
“自学?如何自学?短短数月能习得这般?”
面对远山道长的逼问,颜霁转而笑之,“我可是聪明的紧,不同凡人,是受老天指画习来的,正如你习道一般,这世间千万,莫不是人人都能领悟宇宙阴阳,生道合一?”
“哈哈哈,”远山道长抚须大笑,心中的警觉还是未曾放下。
“你说的有理,倒是我不及你。”
颜霁又道,“这般可愿收我?”
“收你?”远山道长的目光从那枝秋葵上缓缓移开,落在那芙蓉面上,细细观之。
“对,”颜霁见他一画,便知他技艺之高,若是能拜他为师,或是借用他的名号,将画卖出去换些银钱,最好不过。
远山道长故作不明,上下打量,“你竟愿出家?”
“出家?”
颜霁忙摇了头,她还真没想过。
“我作你俗家弟子如何?”
远山道长又坐在了那小椅上,闭了眼睛,晃着手中的蒲扇,只两个字,“不收。”
颜霁也有心理准备,转而又问,“那你可否借一借你的名号?”
远山道长睁开了眼,颇有兴致的瞧着她。
颜霁便继续说下去,“你看我这画如何?拿到城中挂卖可能换些银两?”
远山道长此时已然明了,对她略点了头。
“既如此,借一借你的名号,我将画卖了,银子分与你,岂不两全其美?”
“怎么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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