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轻羽抬头看向韩王妃。
韩王妃冷着一张脸,道:“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轰出去!”
左右两侧的侍卫立刻冲过来拿人,见状,萧瑾成缓缓张口道:“本王在此,谁敢放肆?”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令整个灵堂都安静了下来,连哭灵的小孩都不敢再哭了。
韩王妃羞恼地瞪着萧瑾成,“祁王殿下这是想干什么?”
萧瑾成微微一颔首,淡道:“王妃,稍安勿躁,我等不请自来,只是为了和送韩寂最后一程。”
“那她呢?”韩王妃指着文轻羽,“王爷要来便来,带着她来干什么?”
这话已经不算客气了,萧瑾成看了面如死灰,静静站在棺材前,魂不附体的文轻羽一眼,道:“文小姐是韩寂的未婚妻,来送别韩寂,有何不可?”
“未婚妻?”韩王妃冷笑一声,斥道,“她算韩寂哪门子的未婚妻?韩寂失踪后,她伯父伯母立刻答应了两江总督的求亲,把我们府上送去的聘礼退了回来,解除了婚约!这事在宛州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韩王府的脸面都被他们文家按在脚底下踩了,她还好意思进我王府的大门?!”
一直盯着棺材发愣的文轻羽倏地掀起眸子,随后痴痴地落下两行泪。
于嬷嬷搀扶着文轻羽,一脸悲痛地道:“王妃,我家小姐对韩将军的心意,您是清楚的,大老爷和大夫人背着小姐做下的事,小姐也不知道啊!”
“那你们就回文家问清楚!”韩王妃一点情面也不给文轻羽留,下令道,“来人,送客!”
王府侍卫应声而出,然而下一瞬却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银甲护卫围住了。
王府侍卫随即亮出长枪,银甲护卫也拔出了长刀,双方针锋相对,一副要血溅灵堂的架势。
堂内诸人都紧张了起来,唯有伤心欲绝的文轻羽毫无反应,愣着神,不知在想什么,韩王妃见萧瑾成为了文轻羽与韩王府拔刀相向,一时不解地问:“敢问祁王殿下与文轻羽是何关系,为何如此回护她?”
“王妃问我吗?”萧瑾成再一次看向一身红衣,凄凄切切的文轻羽,淡淡道,“韩寂生前将文小姐托付给我照料,我答应了韩寂,自然要履行承诺。”
韩王妃讥诮地笑笑,“哦?还有这样的事。臣妇愚钝,竟不知韩寂与王爷情同手足。”
“嗯。”萧瑾成反唇相讥,“王妃不知道的事,还有许多。”
韩王妃变了变脸色,定定地望着萧瑾成,未语。萧瑾成讪笑,再道:“韩王妃,小王以为,就算文小姐与韩寂解除了婚约,但他们相识一场,总能来祭拜故人,王妃又何必咄咄相逼呢?”
“我咄咄相逼?”韩王妃指着满院子的银甲侍卫,“祁王殿下带着这么多侍卫来包围我的王府,竟说我咄咄相逼?”
萧瑾成漠然一笑,正要说话,韩王爷从外面赶了进来,站在了萧瑾成面前。
不同于韩王妃的跋扈凶蛮,韩王爷对萧瑾成恭敬极了,即便是萧瑾成的长辈,依旧拱了拱手对他说道:“不知祁王殿下大驾光临,韩某有失远迎。”
萧瑾成回礼,“韩王有礼,是小王不请自来,冲撞了王爷。”
“岂敢岂敢。”韩王爷诚惶诚恐道,“殿下,拙荆丧子心痛,言语间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怀。”
“韩王言重了。”萧瑾成看向黑着一张脸的韩王妃,“王妃的心情,小王明白。”
韩王爷一脸讪讪地点点头,回头瞪了韩王妃一眼,韩王妃这才不情不愿地致歉,“臣妇失仪,望殿下恕罪。”
萧瑾成一哂,转身走向了文轻羽。
文轻羽始终在对着那口檀木棺材出神,见萧瑾成来了,转动眼珠看了看他。
萧瑾成在文轻羽身边叹了口气,低声道:“轻羽,有什么要跟韩寂说的,快说吧。”
“他,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这四个字好似一把斧头劈在文轻羽心上,将她最后那一丝丝幻象都劈没了。
文轻羽眼前一黑,整个人朝棺材砸了过去。
萧瑾成下意识地想要抱住她,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唤,担心坏了她的清誉,又如何敢做出出格的举动,好在一旁的于嬷嬷及时撑住了文轻羽,忍着气安慰她,“小姐,别哭了,这里不欢迎咱们,咱们还是走吧。”
文轻羽人在魂不在,心碎的无影无踪,浑浑噩噩不能自持,歪在于嬷嬷的怀里不住低声呼唤:“韩寂。”
“韩寂……”
萧瑾成抬眼瞧了瞧韩寂的灵堂,以及灵堂下设的灵位,对身后的侍卫道:“送文小姐离开。”
身披红衣的文轻羽最终连一张纸钱都没给韩寂烧,就这么恍恍惚惚地离开了韩王府。
一行人在萧瑾成的安排下住进了明月山庄。
明月山庄明为宛州风景胜地,实际上是韩王爷的一处私产,早在萧瑾成动身前往宛州时,得到了消息的韩王爷便安排好了一切。
明月山庄凛冬之季依旧风光无限,但心如死灰的文轻羽根本无心欣赏,一回到房间便倒在了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瑾成站在床边,温柔耐心地安慰她,“轻羽,别哭了,再哭会哭坏身子的。”
“韩寂的事,我也很遗憾,但任谁也无法让他重归人世,你一定要坚强,为自己,也为韩寂好好活下去。”
文轻羽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一直哭,一直哭,一开始还能听见哭声,哭到后面连声音都听不见了,只看到肩膀在抖动。
她哭,于嬷嬷也陪着哭,边哭边对萧瑾成道:“小姐伤心过度,只怕要过一阵才能好。”
“没关系。”萧瑾成道,“我有的是时间等她好起来。”
于嬷嬷闻言一愣,悄悄打量了打量萧瑾成,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
入夜,文轻羽终于不哭了。
翌日,韩家发丧,韩寂下葬,她空有一颗为韩寂送行的心,却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白茫茫的一切,面对韩王爷和韩王妃。
就像韩王妃说的那样,她如今连韩寂未婚妻的身份都没有了,又凭什么送别韩寂。
但她是不会忘记韩寂的,她生是韩寂的人,死是韩寂的鬼。
又过了三天,文轻羽总算从床上爬了起来,脱下红衣,穿上了一身雪白的衣服。
她披散着长发,在头上戴了几朵白花,日日坐在窗边出神。
宛州这几日的天气很好,无风也无雪,文轻羽心上的雪却下了一场又一场,最后结成了冰,冻了个结实。
期间,萧瑾成一直陪伴着她。
他多数时候都在劝他,安慰她,哄她吃饭,喝药,即便她一直不怎么搭理他,他也没流露出任何不满或不耐烦。
如此又度过了三日,韩寂二七的当天,于茵与她的伯母伯父来了。
事实上,她住进明月山庄的第二天,文正福与严氏便找了过来,不必她说什么,于嬷嬷便求着萧瑾成将人打发了出去。
今日,萧瑾成派人询问了她的意思,她不知怎的就答应了,决定见见她的伯父伯母。
文正福年过五十,将自己养的白胖富贵,见了文轻羽,亲切地唤了声:“小羽。”
严氏知道文轻羽今时不同往日,是祁王萧瑾成府里的座上宾,便也对她十分巴结和客气,“好侄女,许久未见,你可还好?”
文轻羽坐在罗汉床上,看了看文正福夫妇,又瞧了瞧于茵。
于茵站在于嬷嬷身边,自进了她的屋子,就在盯着萧瑾成发愣,而萧瑾成正在烹茶,烹她最喜欢喝的洛桑茶,随意的姿态宛如与他们是一家人。
他没有选择避嫌,她也没有请他出去,就这么当着萧瑾成的面质问她的伯父伯母,“你们为什么要解除我与韩寂的婚约?这些年,你们从我,从我爹身上拿走的还不够吗?”
文正福与严氏齐齐一愣,继而争先恐后地辩解:“小羽,我和你伯母是为了你好呀!那韩寂一下子就不见了,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不跟他解除婚约,难道要等着守活寡吗?”
“是呀!幸好你与那韩寂解除了婚约,否则的话,现在该如何是好?”
“没错!”文正福拍着大腿,“你再看看那韩王府,说起来是个王府,但随着先帝驾崩,早就剩个空壳子了,韩寂在韩王府又不受宠,又不受重视,就算他还活着,你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光那挑剔的韩王妃就够你受的。”
“你大伯说得句句在理呀!”严氏迫不及待道,“韩王爷在朝廷里就顶着个虚职,仗着是先帝的拜把子兄弟,得意些,哪有手握实权的赵总督本事大,你嫁给赵总督才是明智的选择!”
“明智的选择!我和你伯母都是为了你好!你就相信我们吧!”
文轻羽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到最后,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颗冰封了心,也传来一阵阵木木的痛感。
就在她忍无可忍,想要发作的时候,一旁的萧瑾成将泡好的洛桑茶递给了她。
“第三泡,刚出色,味道也香,你尝尝。”
文轻羽一顿,转过脸,望向萧瑾成,萧瑾成冲着她淡淡一笑,她一时恍惚,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接过了茶,抿了一口。
见文轻羽喝了茶,萧瑾成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边倒边问:“二位说完了吗?”
望着萧瑾成发怔的文正福瞬间挺直了腰杆,“说完了,说完了。”
“嗯,说完了就好。毕竟卖女求荣这种事,说得容易,听着刺耳。”
文正福一听脸就白了,搓搓掌心,支支吾吾地道:“王,王爷误会了。不是我们夫妻两个卖女求荣,实在是,实在是招架不住赵总督的攻势啊。”
“是啊王爷!”严氏道,“这事真的不赖我们!赵总督势大,哪是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能得罪的起的!他看上了小羽,就是神仙来了也拦不住啊!”
“因为小羽的事,赵总督已经找了我们好几回麻烦了。”文正福抢话道,“我们夫妻两个真是撑不住了,如今这脑袋都在脖子上悬着呢,指不定哪一天就被盛怒之下的赵总督摘走了。”
“那也是你们自己造的孽,与小姐无关!”
忍无可忍的于嬷嬷站出来道:“小姐,快把他们轰出去!小姐能忍,老奴都忍不下去了!”
“话没说完,我们不会走的!”严氏听罢立刻站了起来,一脸着急地说:“小羽,你跟我们回去吧,回文家!”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回文家?”文轻羽冷漠地道。
“因,因为……”严氏有些为难地看向文正福,文正福挠了挠脸,道,“小羽,你别忘了,你和赵大人还有婚约在身上……”
文轻羽闻言一抖,不可置信地瞪着文正福与严氏。
严氏苦口婆心地道:“小羽,我和你伯父过来,就是为了接你回家的。如今两江总督就在宛州,等着娶你过门呢!你要是不嫁到总督府去,他势必要将咱们文家搅个天翻地覆,你好歹是我们辛辛苦养大的,总不能看着我们为你受难而置之不理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