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困

凌愿哭笑不得,是来这打架的吗?但她也很想教训寄浮生一顿就是了。身边的白萼仙吓的瑟瑟发抖,紧贴着凌愿。凌愿只好把她往怀里搂了点,想着待会往哪跑最快。

李长安的话对于寄浮生等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十几人形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眼看就要动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戴面罩的男子闯进来,像是没看到这里的情况,语气沉静:“六公子,城主来了。”

“你这丑八怪!是不是你叫来的!”寄浮生气急败坏道,“快都撤了!快撤!”又想起李长安的剑还抵在他脖子上,骂道:“没听见我阿爷来了?还不快走,今日暂且放你一马,快滚!”

李长安虽占上风,但现下不便暴露身份,也不想惹事。手一翻,剑一挑,就把他的幞头打掉。没什么伤害,却极侮辱人,权当给个教训。

寄浮生气急,大骂,也不敢动手。那被称作“丑八怪”的男子只说城主马上到,拖着他走出去。寄浮生边被拖走边骂:“猪狗生的!要你把今天打小爷我的人抓起来你也不去!”

男子冷静回道:“属下不知。属下到的时候只看见了公子一人。公子下次还是不要一个人跑出去了。”

寄浮生更气了:“还不是因为你和我阿爷说…”

吵闹声越来越小,几乎要听不见。李长安收了剑,侧头瞟了眼凌愿怀中的白萼仙。睫羽投下一片阴影,看不出什么情绪。然而寄浮生他阿爷并没有来。

白萼仙愣了一下,随即主动上前带路去三楼卧房。

令人意外,白萼仙的确是被寄浮生买来的,对于斋眠城内事一概不知,每日只知研究箜篌。二人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会哄人,只能劝受了惊吓的白萼仙早点休息。正打算另寻间屋子歇息,忽然听到窗子被敲了三下。

白萼仙尴尬又急切看看二人又看看窗户,最后还是去打开窗子。从外翻进来一个戴着面罩的男人。

李长安道:“你是寄浮生的人。”

男子见被认出来了,也不意外,沉声道:“是。”

听声音凌愿也就认出来了,是被寄浮生骂丑八怪的那位。

李长安点点头:“多谢阁下解围。”

男子没再说什么,转而关切地去问白萼仙如何。白萼仙很矜持地答了几句。男子看她并未受伤,点点头准备走了。

这男子来的也快,去得也快,令人摸不着头脑。凌愿叫住他,他也就停下来,转头看向凌愿,似乎在等她先开口。

凌愿于是硬着头皮开始唱:“十日十日,日叠山哉!何不归之…”

男子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但还是惜字如金:“明日午时,罗康亭。”说完就去翻窗,似乎很紧急。

凌愿笑嘻嘻地打趣白萼仙:“他是你相好?”

白萼仙羞红了脸:“不是!你,你别乱说。只是他人好,帮了我很多。”

李长安问:“他叫什么名字?”

白萼仙:“陈烈。”

凌愿又问白萼仙:“他长得丑么?为什么寄六喊他丑八怪?”

白萼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自己生得很丑,怕吓到我,每次见我都戴了面罩。”

李长安没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二日,二人午时准点到了罗康亭,发现陈烈早在那等着了。他只露出一双眼睛,眼角青紫,像是被人打过。面对二人询问的目光也没有解释,开门见山地说:“你们要问十日村的事吗?”

凌愿:“十日村?在兰台北部吗?”又解释道,“我幼时在那边生活,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十日村。”

陈烈多看了她一眼:“你当然不知道。因为原来是没有十日村的。”

这话说的怪,没有十日村,何来十日谣?

凌愿觉得这人说话好生呛人,对疑似发呆的李长安眨眨眼,打算换自己来发呆。

李长安这才回过神,垂着眼看桌子:“梁历八年,兰台大旱。兰台地方志并未提及十日村伤亡。只说‘十日村依林而建,大火十日,村民尽迁之南部’。”

陈烈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是谁?”

李长安不答。

凌愿想了一会,觉得疑点重重:“所以,十日村是因为起火了十天才改名十日的?一村之人,不思救火,而迁往南部。这也并非易事,那几千个村民究竟去哪了?为何地方志没有记录?”

陈烈冷笑一声:“十日村之所以叫十日,恐怕不止这个原因。”

接着,他起身行礼:“天色已晚,鄙人先行告退了。”

凌愿心道这人每次说两句话就走,也不嫌跑来跑去的累。何况现在是午时,天色到底哪里晚了。

他既然要走,李长安也不留。凌愿不死心,道:“阁下何不多说一些,或许其他人会有办法。”

陈烈停了步,没回头:“二位想知道什么,不如自己去看看。”说完径直离开了。正午的阳光蒙住他背影。因为已经入秋,光并不强烈,竟然显得有些悲凉。

李长安也没急着走,默默注视着他离开。

凌愿问:“殿下在想什么?不如说给小女以解忧呀。”

李长安只答:“没事。不过你以后不用再……”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你是聪明人。像对寄浮生那样就很好。”

凌愿一瞬间头脑有些空白,又很快挂上与往常无二的微笑:“殿下,小女一直都是如此啊。”

作为公主的李长安都没有得到更多消息,官府里恐怕是探不出什么的。安排了六二盯紧斋眠城,二人动身往十日村去。

两日后,二人到了白露城,这里约莫离十日村还有五十里。白露城虽然不如斋眠城装饰豪华,但二人随便进了个小客栈,还是被告知今日客满,请移步城中最大的客栈白露塘。

明明还没到饭点,这小客栈大堂就已坐了三四桌人,喊着小二上酒好菜。凌愿拉了一个茶博士,问道:“你们客栈生意怎么这样好?”

茶博士忙的脚不沾地,随口敷衍过去:“白露城中繁华,客栈忙有什么奇怪的?姑娘您可别闹了,小的我还有事呢。”话没说完就又跑回后厨。

两人心下生疑,可连看几个客栈都很满,只好去了那所谓的白露塘下榻。

白露塘的掌柜是个健壮又精明的男人,很快给两人安排了一间上房。

一进房间,在城中乱跑了一天的凌愿直接一下子躺榻上了,也不管李长安怎么想。这里的人都说兰北话,本来话就少的李长安干脆就不说话。凌愿一边跟别人交流,一边要翻译给李长安,很是疲累。

李长安见她这样,也没说什么。她在军营中过的粗糙日子,有没有人服侍其实都无所谓。再说她早看出凌愿说什么当牛做马的话是骗人的,演了侍女没两天,比她这个二公主还要娇气得多。于是自己简单梳洗完,也躺去榻上。

凌愿倒是吓了一跳,天杀的李长安干嘛躺旁边来。以往都是她调戏别人,这突然一下还真没反应过来。不过她很快恢复镇定。想了想她才是侍女,睡人家上房确实不太对,于是坐起来问:“殿下,那我走了?”

李长安闭着眼,懒懒答道:“城中不安全。”

“客栈也不安全吗?”

“客栈最怪。”

“哪里怪?”凌愿真没看出来,又觉得李长安不像会骗人的性格。她虽然不想跟李长安一块睡,但还真有点怕死。

“睡觉。”

“哦…”凌愿又开始想把李长安扔去朝黎府融掉。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后面的不背了。还是乖乖去洗漱了。老实睡觉。

自己果然是太累了,听到李长安叫她起床的时候,凌愿感觉才睡下不久,眼睛都还没睁开,只是把被子往自己方向拉了点,蒙住头问:“什么时辰了?”

“丑时。”

“……”还真不久。凌愿气笑了,有零个正常人会在这个点起床好吗?

“你不起,我可走了。”

好笑,李长安又听不懂兰北话,不知道走去干嘛。凌愿翻身对着墙,打算不予理会。沉默是最好的反抗。

一炷香后,多了两个不正常人。

两人趁着天黑,偷偷摸摸地翻墙下了楼,一路往白露塘庖屋走,竟然听到了有几人在说话。

而且还是兰南话。

李长安抓过凌愿右手,在手心上写字示意:听。

凌愿凝神听着,很快回复道:茶。

里面有一个人的声音她记得,是最开始遇到的茶博士。凌愿从前学礼乐,先生要她辨音。她记性又好,基本上听音不忘。后来哪怕是某天有人偶然和她说过一句话,再过个一两月,她也能凭声音认出人。

李长安写:再听。

凌愿仔细听了会,回写:掌柜。

李长安没回她,眨眨眼,依旧往朝庖屋方向看去。凌愿会意,原来李长安这是要她继续听。还没听出来除了茶博士和掌柜外的其他人,李长安突然提起凌愿,轻巧一跃,借着墙翻到了屋顶上。

李长安小声道:“有人。”

果然,不一会就从院落外走进来两三个汉子,敲开庖屋的门,也进去商议事情。李长安在凌愿手心写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两人沿原路返回。

经历这一路后,凌愿也再无睡意,回到卧房立马开始跟李长安对账。

“所以你明明轻功很好,可以带着我,但还是要我自己翻窗是吗?”凌愿虽然也会轻功,但谨记自己柔弱乐师的身份,并没有展示。以至于二人刚溜出去时,她老老实实地从二楼的窗翻下去,姿态狼狈,被李长安扶了一把才险些没崴到脚。

“嗯。”

“?”凌愿顺一口气,摆出一个微笑,“算了,先不说这些。我只听出来茶博士和白露塘掌柜,庖屋内还有谁?”

“不知道。”

“?那你要我听干嘛?我都听完了你还让我听。”

“我听不出来,所以才叫你听。”李长安毫无心虚之感,心平气和地答着。

凌愿真是气笑了,那她眨眼干嘛。不是暗示还有人,而是眼睛看久了太干?李长安今天究竟是发什么疯。心内默念十遍“她是主子她是主子”,好不容易回复平静:“他们都讲的兰南话,一定不是本地人。我想,像我们这种外地来的,应该都被安排进了白露塘。不过殿下,你是怎么发现有异的?”

李长安:“斋眠城繁华,稍微大点的客栈挂上的牌幌会有三种字:汉文、胡文以及兰南文。”

“但是,这里是兰北。”

《孟子·告子下》中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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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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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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