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晚刚进马车就看见了自家大哥,她暗自嘀咕,就知道结果会这样。
“大哥怎么来了?”
“某些人出来这么久不回家,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被上京的繁华迷了眼。”裴启嗓音沉稳,打量了她周身上下,见她神情和往日无异,垂下眼睑。
马车缓缓驶动,她出来已有两个时辰,确实也有些累了。
“是啊,我可不就是因此被绊住了脚步吗。”裴幼晚眸光微动,突然笑着说:“大哥,我方才瞧见沈崇了。”
“瞧见就瞧见了吧,不碍事。”裴启看着她含笑的表情,面不改色地说。
“没意思。”裴幼晚撇了撇嘴,她可是听松泠说过了,自家大哥以前在沈崇手上吃过亏,所以结下了梁子。
“我今日听到最多的话啊,就是沈崇是如何的杀人不眨眼,京中小儿夜里啼哭之时父母常拿他来吓唬小孩儿,可我瞧着他长得还算好看,不怎么吓人啊。”
“裴幼晚,我劝你收起不必要的好奇心。”裴启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眼神警告。
“别忘了你是咱们伯府唯一的小姐,别老是想着往危险的地方跑。”
她肤色本就偏白,额头很快红了一片。她抬手捂着脑袋,声调悠悠地说:“大哥,你就不怕我回去跟爹告状吗?”
裴启常年习武,她一个弱女子怎么经得起他摧残。
“我下手重了?”裴启狐疑。
裴幼晚瞧着他的模样,忽然莞尔一笑,方才微微蹙起的眉峰松了下去。
裴启哪里还能不明白他被耍了,心底无奈。
“停车。”
“大哥,我不过是跟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你就气到不愿与我同乘一辆马车了吗?”裴幼晚连忙收敛了笑意,大哥偶尔逗逗就好,真要惹急了可就不好玩了。毕竟论武力,她根本就不是裴启的对手。
“胡说什么,前些日子在凝翠坊给你订了些首饰珠钗,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完工。”
“大哥还真是周到细心。”裴幼晚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
“你的事,我敢不上心吗?”裴启说完动作干脆利落的下了车。
爹交代了晚晚刚回京恐有不适应和疏忽的地方,他这个做大哥的务必事事为她考虑周全,不可让她想念在雍州的日子。他要不多花点心思,铁定被他爹打断腿。
“小姐,天下还有谁家的兄长能做到我们大公子这般。” 款冬突然探进头来笑盈盈地说。
连珠钗首饰这等小事也想到了。
裴幼晚掀起帘子看着裴启走进凝翠阁,在一群女子中间他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她轻笑,裴家的大公子,年少成名,继承了成安伯的威猛,是天生的武将良才,也是不少人家心目中的佳婿。
瞧那些个女子看他的眼神,裹着爱慕却又不敢上前。外头的人都说他刚硬冷直,却是一点也没错。她还记得以前是谁家的小姐来着,非要往他怀里扑,被他冷着脸扔进了荷花池里。
裴幼晚笑出了声,这上京啊,想必是不会让她无聊。
…
伯府。
裴幼晚住的凌霄阁位于府里的西面,因她刚回来不久,又是喜静的性子,也不乐意身边太多人伺候,所以平日里除了几声鸟啼啁啾,倒也算不得热闹。
“小姐,差不多是老爷下朝的时辰了。可要去前厅用膳,方才公子特意派人来问。”款冬走进来,对姿态慵懒躺在贵妃榻上的裴幼晚说。
裴幼晚放下手里的书,“你替我收拾收拾。”
她鸦黑的秀发微乱,脸颊上有一道明显的红痕,想来是方才看书的时候却走神压到的。
梳妆台前,裴幼晚看着款冬取下她的玉簪,声调懒散地说:“随意束起来便是。”
左不过是在家里,不用太拘束。
去前厅的时候,裴幼晚瞥见院子里开得繁盛的杏花,转头对正在扫地的小丫鬟说:“这花开的不错,待会儿折几枝放到我的房间里。”
“是。”小丫鬟没想到裴幼晚会突然跟她说话,一时紧张扫帚都没拿稳,连忙恭敬地回。
裴幼晚唇角勾了勾,顿住脚步认真的看着她问:“本小姐看起来很吓人吗?”
“没...没有,奴婢知错。”小丫鬟深感惶恐,就差跪下了。
裴幼晚倒也无心跟她计较,不过是看她诚惶诚恐的模样觉得好笑。
“下回,跟我说话的时候记得抬起头来。”
裴幼晚走后,小丫鬟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她偷偷的看着裴幼晚走远的身影,心里想是谁跟她说这位是个很难伺候的主儿来着?
“大哥,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可是老远就闻着味了。”人未至,一道清丽的声音先传来。
“怎么,你难不成有狗鼻子?”裴启笑了,嗤笑一声。
“狗鼻子是没有,不过瞧着都是我爱吃的,妹妹我很是满意。”裴幼晚坐下,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鲤鱼放进嘴里,肉质肥美鲜嫩,又是家里厨子用秘方特制,确实让人食指大动。
“爹还没到,哪有你先动筷子的份。”裴启眼神不赞同的看着她,不过眼底的责怪之意并不真切。
他知道裴幼晚在雍州之时便是自由散漫惯了,回了上京没道理在家里还拘着她。
“爹才不在意这些呢。”裴幼晚有恃无恐地说。
“公子。”一名小厮神色突然匆匆地跑进来,“老爷他...”
“出了何事?”裴启皱眉。
“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小厮垂着脑袋,言语十分含糊不清。
裴启和裴幼晚对视一眼,起身。
成安伯府的牌匾乃是先帝所赐,为了彰显裴幼晚的祖父同先帝一起打天下的赫赫战功。几十年风雨不倒,是整个裴家荣誉的象征。
裴幼晚一脚踏出府门,一抬头就瞧见她爹,也就是当朝吏部尚书大人,正对着伯府的牌匾痛哭流涕。
“爹!”
裴启先一步扶起裴容鹤,疑惑不已地问:“您这是在做什么?”
裴幼晚也是诧异,上前搀扶。
“爹,莫不是咱家遭难了,您哭得如此伤心。”她神色不明。
裴启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抽。
“晚晚啊,我对不起你祖父,守不住咱家的基业,对不起他啊!”裴容鹤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眼里满是悔恨自责。
裴幼晚眸光一顿,瞧见不远处的墙后闪过一抹鬼祟的身影,顿时明白她爹是在唱哪一出戏了。
裴启显然也心知肚明,顿觉头疼不已。
“爹,您好歹也是一朝尚书,别让人看了笑话。”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戏演的太过也就没几人会真的相信。
裴幼晚也轻柔一笑,像极了贴心小棉袄,温声说:“爹,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裴容鹤默默地甩开他儿子的手,眼里滑过一丝嫌弃。转头对着裴幼晚的时候又是另一副面孔,脸上挤满了笑。
“晚晚,今日出去逛街可玩的尽兴?若是差钱就跟爹说。”
“......”
裴启落后二人一步,暗自腹诽他指定是捡来的。
入夜。
原本寂静的裴府,突然爆发出一阵骚乱。接着便是灯火通明,动静甚至传到了凌霄阁,惊醒了本已入睡的裴幼晚。
她点燃烛火,起身拿过架子上的外袍披上。
“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小姐,府里进了贼。”苏叶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分辨不出情绪,只是让人觉得很冷。
“已经在抓了。”
款冬那丫头睡得太熟,外面就算是天翻地覆恐怕也吵不醒她。苏叶出来查看,正好看到一抹影子掠过,但她没有去追。她从来只以裴幼晚的安危为重,况且看那小贼的身形也算不上什么高手,府里的护卫能抓住。
裴幼晚身姿单薄,她倚在门上,神情幽然的听着前院的动静。半晌过后,声响逐渐平息下来。
“小姐,您回去休息吧,想是那贼已经抓住了。”苏叶说。
“嗯。”裴幼晚的确有些困,她掩唇打了个哈欠。
“我这爹啊,自己在外面招惹了仇敌,还要搞得府里不得安宁。”
裴容鹤白天才在伯府门前哭嚎一番,晚上家里就进了贼,鬼都知道必然脱不了干系。
“有苏叶在,无人能伤小姐。”
她虽木着脸,但裴幼晚知道她这话值得相信。
大半夜的,突然来这么一遭,裴幼晚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她起身倒了一杯茶,视线却突然凝在某处。
窗台上摆着一个白玉瓶,里面插着几枝娇嫩的杏花,还算雅致。是她吩咐那小丫鬟做的,没什么问题。
只是…
裴幼晚目光落在地上,蓦地轻笑出声。
“打翻了我的花,竟是一句抱歉都没有。”
房间里一片死寂,仿佛只是她一人在自言自语。
裴幼晚好耐性的等着,不过没想到对方比她更有耐性。
“深夜潜入小女子的闺房,不知这位壮士意欲何为?”她语气轻缓,宛若情人间的耳鬓私语,柔软亲昵。
裴幼晚话音落下,无人回应。
“总不会是为了劫色吧?”她轻笑着说,低垂着眼睑,神情安然。
裴幼晚倚在窗边,忽地站起来转身就要拉开房门。既然不打算主动现身,藏头藏尾,就别怪她叫人来了。
她的手刚碰到门,身后突然有风来,拂过她的脖颈,微凉。
下一秒,她就被人抵在墙上,顺带捂住了嘴。
裴幼晚愣了愣,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漆黑的面具,还有一双比面具更黑的眼眸。
她说不了话,眉梢轻挑,饶有兴趣的盯着面前的人。
果然是男子。
莫不是真的要劫色?
“今夜我只是偶然路过贵府,被误认为贼人,借你宝地一避。”
蒙面人的声音沙哑,带着冰冷的质感,很低。
如同他这个人,格外神秘。
裴幼晚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先松开自己。
他恍然意识到覆住的唇竟出奇的柔软,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似的后退了两步。
随着他后退,裴幼晚鼻尖萦绕着的那股清冽气息也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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