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四人一大早便起身,林枝扶坐在一桌早饭前昏昏欲睡,没吃多少东西。出发在路上,林枝扶还是没睡醒,一直都是一副蔫蔫的模样,慢吞吞地跟在两个师兄身后挪动。刁高义和石为早就见怪不怪,这个师弟有多娇气他们不是不知道。
走了好几个时辰,林枝扶终于忍不住抱怨,我们为何不租一辆马车,刁高义在前头大步流星头也不回:“节省开支。”
林枝扶索性不走了,短促地啊了一声之后表示自己快要断气的状态,半眯着眼睛背靠在一颗树上,听到一连串的鸭子嘎嘎叫,她又按耐不住好奇,扭动酸痛不已的脖子,看到了路边一只接着一只的鸭子,前头是一只大的,后面七八只小的,黄橙橙的软毛,油光水滑的,又嫩又可爱。
“哇,好想吃烤鸭腿。”林枝扶下意识转过头去说话,却发现自己身旁根本没人。
江折月走了。
她有些茫然,又往身后去看,一览无余的道上空无一人,看了又看,始终不见江折月。刁高义和石为都在前面催了她好几声,她才继续往前走。
刁高义皱眉:“干嘛啊,跟失了魂似的。”
林枝扶随口道:“有点累。”
刁高义瞬间吹鼻子瞪眼的,“才走了多久你就累,你是棉花做的吗?”
林枝扶不搭理他,道:“我想休息一下。”
刁高义火冒三丈,大步走到林枝扶面前,被石为拦腰抱住了:“哎哎哎,干嘛,要打人啊!本来起得就早,谁不累,我也累!”
刁高义梗着脖子:“现在是出来做任务,你以为是出来玩啊!”
石为没接话,就着抱住他的姿势与他对视,片刻,刁高义破罐子破摔:“好好好,休息休息!”他甩了个小板凳给林枝扶,三个人就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下了。
没过多久,江折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大包东西,林枝扶眯了眯眼睛,没看到她拿着的是什么,见她走近了,就扭过头去假装没看到她。
江折月拆了牛皮纸包裹,拿了煎茶汤和油条过来喂给林枝扶吃。
林枝扶偏头,江折月又往前一怼,油水沾了满嘴,她蹙着眉,抬手轻轻推了推,不耐烦地更偏过头去,江折月哄孩子似的:“姐姐,吃油条,刚炸的。”
……
“不吃的话,不若喝点煎茶汤。”
“喝点吧,甜的。”
“喝呀。”
“快些啊姐姐,我一直举着累。”
林枝扶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倾身喝了一口,微苦微涩,但很香,不算难喝。她皱着眉咽下去了,将面前人的手推开,道:“骗鬼,明明是苦的,我不喝。”
江折月就笑,又把手里热乎的油条递过来,“那姐姐吃这个吧,还是热的。”
石为看着她俩的互动,笑着喊了一声:“喂,刁高义说他也想吃!”
刁高义:?
“我没说我想吃。”
江折月有些嫌弃地丢了一包东西过去,接着又对林枝扶笑道:“姐姐,再吃几口?”
石为一边笑,一边把东西跟刁高义分了吃了。
探魂隹给出的方向是东北。
江折月还牵回来一辆马车,石为和刁高义在外头驾车,她跟林枝扶坐在车内,四个人就这样上路了。
马车摇晃得厉害,江折月盯着林枝扶,看到姐姐烦躁地闭上眼睛。
半晌,林枝扶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直直撞进江折月眼睛里,她问:“你方才去哪儿了?”
江折月微微一愣,道:“去买吃的和租马车。”
林枝扶板着脸‘哦’了一声,半晌,又问:“为何不跟我讲。”
江折月狐疑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惹她不高兴了,小心翼翼地问:“讲什么?”
得到的回答是硬邦邦的一句:“没什么。”
车厢里安静下来,林枝扶更烦了,很想把这人踹下车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很少有这样的情绪。
不知行驶了多久,林枝扶听到江折月说话,语气里笑意很浓:“姐姐放心,我下次离开前必然会记得知会姐姐一声。”
林枝扶又长又弯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闭着眼睛装睡,数着时间,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睛来,却看见江折月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心狠狠地一颤,闭塞郁闷的心就这样安静下来。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安阳城外,探魂隹就没了反应。几个人便入了城,城中十分热闹,光是集市便有四个:东市、西市、草市、庙市。
林枝扶透过马车的窗牖看到那些个好吃的好玩儿的,精气神一下子上来了,没等车停稳,她就掀开帘子溜了出去,江折月也跳下车跟着。
刁高义没拦住她们,不知道对着石为还是对着空气,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还是那副德行,出来第一件事便是要先玩儿过瘾!”
石为倒是很平和的样子:“先找地方把马车行李安顿下来吧。”
此处是东市,安阳城最为繁盛的集市,各种繁复珍贵的宝物应有尽有,眼花缭乱。走着走着,一个人从林枝扶的身后狠狠地撞了上来,林枝扶被一股巨大冲击力撞得一个踉跄,江折月扶住了她的腰。
两人去看那人,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光裸的脚脏兮兮地踩在泥石板上。
“小小的身子又那么大的力气,撞得疼死了。”林枝扶忍不住道。
“很疼吗?”江折月的手顺着腰线往上摸,林枝扶身子僵了僵,慢慢握着那只手,拿开,低声道‘不疼了’便继续往前走。
江折月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刚刚被握那只手,深深嗅了一下之后快步跟上去。
谁知前胸刚要贴上林枝扶后背时,她猛然转过身来,一脸凝重。江折月一愣,以为是行为太过放肆让林枝扶反感了,下意识要道歉。林枝扶却道:“刚刚那个小叫花子有问题。”
江折月没反应过来:“哪里有问题?”
林枝扶道:“追!”
江折月:?
林枝扶从她身侧擦肩而过,江折月想拦都没拦住。
“哎……”林枝扶跑得极快,往西一拐就不见了踪影,江折月拔腿去追:“姐姐方向错了!是东边!”
林枝扶跑得气喘吁吁,渐渐放慢了脚步,手心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腰侧,她看见路边有个叫花子正拿着个破碗丁零当啷地弄出响动,便停了下来。
这个叫花子明显不是方才那个,林枝扶在袖子里摸索好一阵,摸出两枚铜钱,随手放在那叫花子的破碗里。她蹲下去问那人,知不知道有个子矮小的叫花子。
那个叫花子说不知道,林枝扶又问这地方什么东西好吃、什么去处好玩儿这些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接着问他这地方有无什么怪事。
那叫花子先前还随口敷衍几句,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时,便哼了一声,转头很大声地道:“没有!”
江折月这时候过来了,林枝扶轻飘飘地与她对视一眼,继续说道:“你再想想,就算不是近年发生的,一些陈年秩事有吗?”
那满脸是灰的叫花子颠了颠他的破碗,把那两枚铜板从碗里捡出来,往地上一甩:“你当老子是什么玩意儿!想打听事儿出手也不阔绰点儿!”
林枝扶愣了又愣,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叫花子的嘴脸,蹲下去捡起那两枚铜板,心疼地放在手心又吹又擦。
江折月伸手握了握林枝扶的手腕,从兜里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丢在他的脚边,冷声问:“够不够。”
林枝扶眼睁睁看着那叫花子脸上的表情从不屑变成谄媚,几乎是一瞬间的光景。
她不干了,指着那人的鼻子:“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什么嘴脸啊,钻钱眼里了是吧,看不起谁啊,给我道歉,要不就把银子还给我。”
林枝扶说着要伸手去抢,那叫花子眼疾手快地抓过那锭银子抄进怀里,嘴里嚷着:“给出去的银子哪有要回去的理儿!”
江折月撇了他一眼,轻轻抚了抚林枝扶的手背,道:“收了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那叫花子一脸为难:“是真的没有,哪儿有什么怪事儿啊您说。这一块儿太平得很,人人安居乐业的。”
林枝扶不依不饶,“那你把银子还给我!”
那叫花子嘿了一声,“你什么人啊你这是,什么叫把银子还给你?这银子是这位小姐给我的!”
林枝扶底气十足:“她的就是我的!不信你问问她,我问她要什么她不给我?”
“呦呵,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她什么人啊?”
林枝扶一滞,“你管那么多!还给我就是了!”她朝那个叫花子摊开手心。
“嘿,我长那么大,当叫花子那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从我这叫花子手里讨东西,你想要,你让她给你啊!她身上绝对不止这一锭银子,你不是说你要什么她都会给吗?你倒是要啊!”
林枝扶瞧瞧那叫花子,又瞧瞧江折月,对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仿佛真的在等她开口找自己要银子,她的脸瞬间热了起来,红一阵白一阵的。
方才那番话都是她乱讲的,她哪里真的会找江折月要什么东西,让她把脸搁哪儿!
林枝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狗眼看人低’之后甩袖子走人,江折月两三步跟上去。
林枝扶总是走不快,江折月很快就追上了她,走在她旁边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碰到她,又能若有似无地感受到姐姐的身上的衣料和香气。
“姐姐,你生气了?”
林枝扶闷声道:“没有。”
“姐姐想要买什么东西,我给你买。”
林枝扶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江折月低头到姐姐耳畔,明明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却偏偏要跟林枝扶咬耳朵说话:“姐姐吃醋了?”
林枝扶一愣,江折月继续说:“因为我给了那个叫花子银子没给你?”
羞愤夹杂着气恼,林枝扶觉得脸颊发烫,应该红了一大片,偏偏江折月还一瞬不瞬地低头盯着她,她使了劲儿一把推开江折月,“才不是呢!你根本就是乱讲!”
林枝扶又跑开了,她觉得不能跟江折月这狡猾的老妖待在一处。
这次才是真的跑对了方向,林枝扶看到一座华丽的建筑上面冒着浓浓的黑影,那是盘旋已久的浓重的鬼气。
“绮梦轩?”她一步一步走近了,看到过分宽大过分华丽的牌匾上三个斗大的金字,忍不住念了出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楼。
林枝扶兴致高昂地搓了搓掌心,抬脚准备走进去,却被用力地抓了手臂拉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