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儿严肃地颔首：“对，因为不是全面性失忆，所以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只是车祸当时发生了什么他不太记得了，自己的身份也暂时没回想起来。神外那边的建议是……这个问题不大，只要我们给予心理支持，多多关怀他、疏导他，都会好起来的。”
言栀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他失忆了？
失忆了那些法律法规还能张嘴就来，那个人是魔鬼吗。
“警察来过了吗，怎么说？”
“嗯，警察倒是来过了，凯文医生当时也在场，很遗憾的是，他完全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现场也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证件。”艾薇儿摊手叹了一口气。
言栀的眉心就没松过，失忆……
她倒不担心，就如神外医生所说，他不是全面性失忆，只要好好做心理治疗终有一天能记起来的。
但是他失忆不记得当晚事发的状况不代表王康安会安全。
他撞伤人是有监控的，无论景行止有没有失忆记不记得这事他肇事逃逸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平心而论，说她冷血无情也没所谓，她真心希望通过此次事件能让王康安成长起来，不要再跟他那个不靠谱的混账爹一样浑浑噩噩，小小年纪就没学处好的。
就算景行止说不追究了，他的惩罚也不会逃过去。
他现在的状况真说不得好，命是捡回来了，但也仅仅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骨折未愈，双眼失明，现在还失忆了。
他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他。
“能联系上他家人吗？”言栀一脸凝重。
“他倒是提供了一个号码，我刚刚又打了一遍，那个号码已经过期了，”艾薇儿将电话亮给言栀看，“这是中国号码吧。”
言栀望了一眼，如遭雷劈。
这是……
她高中时的电话号码。
言栀心头一紧，五味杂陈，他……
言栀苦涩地收回视线：“我知道了。”
言栀思虑重重，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一病房的门前，她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还在发呆的景行止，他……为什么……
“言医生，该上手术了。”海瑟薇打断了沉思中的言栀，言栀如梦初醒，“好。”
◎◎◎
下班后言栀驱车赶到圣罗兰医院探望王康安，她依旧帮衬着门口的老奶奶，老奶奶也认出她来了，高兴得偷偷塞多了几份点心给她。
王康安正在走廊复健，王亚珂搀扶着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言栀抱臂默默看着这对母子练习，多日未见，王康安的脸色已经好看许多。
她安静地看着两人走了两圈，眼见他们又准备练第三圈才踱步过去：“行了，歇歇吧，不要操之过急。”
她将吃食递给二人。
“来啦。”王亚珂小心翼翼地调整王康乐的针水，伺候他坐下，这才将新鲜的食物喂到他唇边。
王康安难得乖巧叫了她一声：“姐。”
这简直让言栀受宠若惊，以往她只有“喂”这一个称谓。
“恢复得怎样了。”
王康安抚着胸口，说起话来还是很虚：“挺好的，能下床了。”
言栀点头，转向王亚珂问道：“嗯，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出院。”
王亚珂替王康安顺着气，嗔怒地瞥了言栀一眼：“哎呀急什么呀，这才刚能下床走路，医院总不能赶我们回家吧。”
言栀耸耸肩，一脸冷淡：“问问罢了，你有没有替他联系律师。”她当着王康安说起这些也不避忌。
王亚珂眼神复杂，她摸了摸王康安的头发，语气难免落寞：“联系了，律师也上来见过小安了，说是等他出院了就陪他去找伤者一个个道歉什么的。”
言栀睨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在默默吃东西的王康安，语气不疾不徐：“这是他必须要做的，就算人不陪着他也得给人磕头去。”
言栀脸冲着王亚珂，但很明显这句话是说给王康安听，她喊他的俄文名字：“阿列谢克·比兰。”
王康安缓缓抬头，一双漂亮的蓝眼珠镀上了一层灰灰蒙蒙，虚无缥缈：“嗯？”
言栀挺直腰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气场强大不好糊弄的姐姐：“住院这段时间你在想些什么。”
王康安闻言微微歪着脖子注视着言栀，似乎听不懂她的话。
言栀迎着他的目光挑眉，眸色深沉似夜。
王康安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细声回道：“不知道。”
言栀心里咯噔一声，这熊孩子！
她真的被气到了，不知道该笑该气还是该哭。
平时谎话连篇的一个小屁孩现在跟她说不知道。
言栀张嘴就想批评他两句，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一个好的转变好的开始。
起码他没有对着她撒谎说漂亮话不是吗，这是不是说明住院期间他其实也有在好好思考？只是他年龄太小，以前没有人引领他往好的方向去，所以闯祸以后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才是正确的。
言栀不禁蹙眉，这样捣鼓下去王康安都不是她弟弟是她儿子了，说不准过段时间她还得抽空去上那些育儿课程。
身侧的王亚珂听见这话眼眶发红陷入了沉默，她抓起王康安的手温柔地抚了抚：“没事，妈妈一直在你身边，等你出院了我们跟律师一起去给大家道歉，犯错误不要紧，最重要是知错能改，下次不要再犯。”
王康安小声嘀咕了声：“我不要去。”
话说得小声但言栀听得清清楚楚，她踢了踢他的腿，冷脸道：“由不得你不去，现在你是腿瘸了走不了路吗，不去？”
王康安小腿一哆嗦，他仰起脸来冲言栀大声呼喝道：“我就不去！”
“你这孩子，怎么还犟起来了，”王亚珂瞧着一对儿女的脸色，左右不是人，她拉着王康安的手安抚道，“没事，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道个歉就完事了啊。”
言栀冷冷一笑，嗤之以鼻：“你一个撞人的腿还好好的，被你撞的人腿没了，眼睛看不见了，你哪来的脸说不去。”
此话一出，连王亚珂都懵了，她紧张地站起身子靠近言栀：“你说什么？小安撞的那些人……腿腿没了？还瞎、瞎掉了？”这几个字眼实在难以说出口，她期期艾艾地重复道。
就连王康安方还梗着的脖颈也颤了一下。
言栀付之一笑，眼睛一直长在王康安脸上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言栀不回答，王亚珂可急坏了，她晃着言栀的胳膊再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说的是真的？他们……他们真的被撞得……”
言栀讥笑道：“重要吗，你儿子压根就不觉得自己有错，亏我还以为他有所转变。他这条腿就不该长在他身上，一点愧疚心都没有！”
王亚珂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瞬间慌得没了主意：“那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以后小安该怎么办？他会坐牢吗？可他还是个孩子啊！”
“孩子？”听到这儿，言栀终于偏头瞥了王亚珂一眼，她指着咬牙切齿死死瞪着她的王康安冷声质问道，“孩子？孩子就能肇事而逃不负责任？孩子就能把人撞瘸了撞瞎了一点愧疚心都没有？你看看他那张脸，你看他是孩子的样子吗？”
言栀怒火中烧，语调拔高：“他这是犯罪！”
回音在室内环绕，众人听见这话齐齐回头。
王亚珂身子一转，将王康安彻底挡在身后，将那些打量的目光通通隔绝在外。
言栀顿觉悲哀。
“他都不要脸了，你还替他要脸？”言栀简直难以置信。
王亚珂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眼泪不要钱似的一直往下掉：“我……我……”
这家人真是没一个是让人省心的，她何必要管这么多呢，最后累的不是自己吗。
思及此，言栀声音低沉，脸色阴冷：“儿子是你的，怎么教我不干涉你。我这里有条片段，你们自己看。”
言栀将几张照片和两段视频打开贴到王康安脸上。
王康安心有预感这不会是好东西，他的第一反应是偏头躲避，气得言栀扳着他的脑袋固定住不让他动，他眼皮一颤，言栀便高声道：“你尽管闭眼，你知道我有很多办法让你睁着眼感受黑暗。”
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威胁他要弄瞎他的眼睛！
王康安倔强得咬紧腮帮子，暗暗使着力气与她对抗着，言栀凑近他阴恻恻一笑：“你可以试试看。”
那话语阴森得让人内心发憷，王康安只能老老实实地看着面前的画面。
这是车祸后伤者的现状。
断肢的人痛苦得辗转难眠，没日没夜地叫喊，撕心裂肺得让人于心不忍。暴露出的断肢切口不平整，反复发炎，一床脓血，看着就触目惊心。
失明的人想喝杯水都摸不到杯子，走路跌跌撞撞，浑身被撞得没处好，脑袋磕到尖锐物体上瞬间头破血流，满脸是血绝望得连叫的力气都没有，那人跌在地上过了好久才开始抱头痛哭，哭声凄凉得听了都心酸。
王康安脸色刷的白了。
那些断肢断指血腥片段言栀压根没有打码，她不知道怎么教这个弟弟，也不知道这种方式科不科学，她只知道人是平等的。
你伤害了人你哪有资格在这里安生度日，伤者痛苦得身心皆在地狱焚烧，你凭什么还能在天堂高傲地昂起头过日子，她偏要逼着他低头去看一看被他伤害过的人如今过的是什么不人不鬼的日子。
她没她妈那么好的耐心对他哄哄骗骗，当他大爷似的伺候。
她是一名医生，每每见到病人及家属的凄凉境遇都会感到心酸。他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她的弟弟呢？作为肇事者连跟伤者道歉的勇气都没有，不尊重生命的行为她绝不能接受！
片段播完一次她就循环一次。
王康安一闭眼，言栀就威胁他。
某个程度来说医院简直是人间炼狱，人生百态，命运无常，总惹来一声叹息。
有钱的人花再多钱也留不住生命，没钱的人只能凄凉等死，甚至在最后阶段床榻前只有帮你报送死亡时间的医生护士。
降生时热热闹闹，离去时又冷冷清清。
健康是这世上最宝贵的财富没有之一。
她不允许有人践踏生命，更何况这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
看谁犟吧。
她不信他看完这些画面还能虚气平心地坐在这里，还能梗着脖子跟她叫唤说我不去！
回来了呜呜呜宝子们对不起，前段时间太忙了，忙到现在才回来！久等啦大家！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更新了，规定连续一周更最低字数1K才可以申请榜单，所以接下来这一周都会每天1K地更到同一章，一章节3-4K，三天更满一章，不好意思久等了么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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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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