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定神,目光所视之处春光乍泄,透过亭檐上的雕花空隙,扑在她的脸上、手上。
光的温度就在手上,虞戚无意识的蜷缩手指,想抓住醒来后的这束光。一绺春光,在这一刻,就是她的曙光。
虞戚停留在光里,身旁的少女可不会。一步并两步来到她身旁,怪异得顺着虞戚的目光看去。
“虞姐姐,你可是反悔了吗?”宋宁所视之处,只是平常阳光,疑虑道:“依照姐姐所言,将那人狠狠鞭打一顿,如今还关在铺子里。”
虞戚似没听见,神游之外,凭着身体的记忆,往亭子外走。青石砖在池中垒起的小道,左右苔藓湿润,她走得跌跌撞撞,织锦绣面的鞋泥泞不堪,裙边浸湿,没有往日里骄横贵气的模样。
在宋宁眼中,此时虞戚的样子像极了母亲平日里讲的“鬼上身”。正在她思忖之际,虞戚竟一头栽进水里,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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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戚昏睡两天一夜,高烧不退,面色如纸,面颊却带绯色,虞府里医官进进出出,无一例外,摇头摆手。
夜幕下,府邸里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们提着灯笼肃色站定,等着主子吩咐。
思柔阁的正屋噤声,两个大丫鬟在厅里跪着,宋宁耷拉着眼睛,安分得站在床边。
虞戚眉头紧蹙,梦魇住了,唇瓣紧闭,药是一点都喂不进去,手里紧紧攥着床边美妇的手,如她而言就是救命稻草。
虞戚的梦里,记忆混杂,雨夜鲜血,地牢咒骂,历历在目,还有虞父那冰冷的眼神。木屑深深刺进皮肤,血肉模糊,似乎还不满意,还要用匕首慢慢划开。
虞戚眼睛紧锁在男人身上,牢牢记住他的相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湖水冰凉,鲜血在水中洇开,带着悔恨呛进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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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丈姨母!虞姐姐醒了!”
虞戚愣神,目光晕眩,盯着镂空雕花的床顶,思绪乱如搅合在一起的丝线,身上并无刺痛,只有落水后的寒凉,她这是……
猝然眼前窜出一颗脑袋,虞戚心不可抑制悸动,看清了来人,只得仔细着语气,“宋宁妹妹,好生吓我一跳。”
“虞姐姐,你前日怎么了,心神不宁,还栽进水里,害得我好担心。”
女子声音清脆,言语情真意切,眉眼间带着少女的娇媚,语音未落,接着又传来啜泣声。
未见人,声先到,啜泣声从屏风后传来,虞戚抬眸,只见一墨眉星目的男子,扶着一削肩细腰,眉梢眸色之间带着情思的女子,缓步走来。
“我的戚儿受苦了,”大夫人伸手抚向虞戚额头,“可还难受,药可吃了,你明知自己落过水,怎还往那池子边去,早早让匠人把那池子填喽,可别祸害我的戚儿。”
虞戚回想起来,这是她及笄礼之前的事了,所以,她回来了,回到还在金陵城,远离京都的时候。
虞父正欲开口责备,被大夫人拦住,“那等府上大夫再来看一次,戚儿要好好吃药……咳。”气若游丝,每说一句都似乎用尽气力,咳得止不住。男子满眼心疼,扶着女子又离开。
虞戚看着父亲的背影,想起那晚雨夜,她无法想象此刻的幸福甜蜜有多苦。
宋宁确定姨夫走了,凑到虞戚床边,伸出手,“虞姐姐,你既已经醒了,事我也办妥了,那岫白珠钗可否给我。
“下个月姐姐就要搬去京城了,那时候不缺首饰的,过几日的踏青那孟小姐也要去,我可不想被她比下去,姐姐,我的好姐姐,你那岫白珠钗可是在京城鹊踏枝定制的,我戴上可不艳压群芳,替你狠狠出气。”
愤怒和疑惑充斥着大脑,落水后的高热还没褪去,虞戚被宋宁吵嚷得头疼,下意识唤婢女:“春锦,将我那檀木匣子里的珠钗取来。”
春锦应声缓步走进来,看见相识的人,虞戚眸子湿润,记忆里那个沾满鲜血的脸如今白净,充满生气,是能说会道的春锦,是活着的春锦。
宋宁不过十岁出头,藏不住欣喜,“谢谢虞姐姐,前天那庶民冲撞了你,就应该好好教训,谁让他……”
“你说谁?!”虞戚抓住了重点,她昏迷前好像听见什么鞭打、商铺,女子之爱美,这是她被传善妒骄横的时候。
宋宁不解,但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珠钗,唯虞戚马首是瞻。
虞戚前世经历了生死大事,面对未及笄少女的心事也是无力,她既重来一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铜镜中的女子,精致面容,略施粉黛,风韵略显,眉梢间带着情,是个妙人。
春锦将珠钗全往虞戚头上堆砌,十几岁的妙龄显得俗不可耐。
“姑娘,您这是?”春锦手中的金钗被虞戚夺过,头上的金蝶花树冠也被取下,春锦记得,这是自家姑娘最喜欢的冠。
虞戚轻轻握住春锦的手,温热粗糙,笑着说:“不那么麻烦,轻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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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戚侧靠在软垫上,马车里点着熏香,三面糊着软布,铺着锦被,生怕磕碰到主子。
宋宁好玩,吃着蜜仁糕,不停的掀起竹帘向外张望,“咱们这是去哪?去宝斋阁吗,听说那出了新的糕点。”
虞戚内心轻叹,去给自己收拾烂摊子。模仿少女的娇俏模样得心应手,她本就擅长伪装,更何况是少时的自己。
宋宁看着商铺门紧闭,心道不好,她也没想弄出人命,要是被她父亲知道了,非得剥一层皮不可。
想到这,宋宁嚣张的气焰没了,双目含泪,推开门进去,找到了一身伤的男人,血迹染红了衣服,污血凝在脸上,“虞姐姐,他会不会死啊……我没想害死他,原本是要找大夫的,结果你一落水,我给忘了。”
虞戚俯身轻探,发现此人还有呼吸,不过进气少呼气多,“去叫府里小厮过来,将这人送到医馆处,好好照料。”
她环顾四周,大致可以看出此人做什么营生,不过店里被砸的找不出一个完好的物件,虞戚命春锦将钱袋取来,放到柜台后方,足够半生所用,让小厮给受伤之人带话,“这是虞二小姐赏的”。
未出阁的女子怎会去市坊里的医馆,虞戚留下两个小厮打扫、修补商铺,自己则上了马车。
车内静谧,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滋滋作响,马车外是小贩吆喝的声音,声音隔着布料传进来,虞戚权当是助眠了,皇子、御史令和长公主,这几个要素怎么看都不着边际。
如今一切都是未知数,她还有改变的机会。
“姑娘,八仙斋到了。”
虞戚看着门庭繁华的饭馆,牌匾大气,上面的字犹如飞龙舞凤,提笔之人并不一般。
八仙斋是兴安州最大的酒楼,每天接待多是富商和来往官员,店小二混的油滑,看见虞戚,带着恭维的笑说:“虞二小姐来了,上房给您留着,请。”
虞戚上到二楼,随意看着店内的装潢,视线扫过长廊尽头的隔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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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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