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体恤

礼旸王府那边,顾婉用了晚饭便回了宋家。

但见到顾婉回来之后一直神色不佳,宋夷也不免担忧。

顾鸿昇素来对顾婉这个女儿要求严苛,宋夷几次上门也没有讨来多少好脸色。他总觉得顾鸿昇有些过分刁钻,却碍于顾婉的面子将隔阂藏在心里。

只是见了顾婉受委屈,总不能坐视不理。

终于到了回屋的时候,两人先后坐在榻上,宋夷借着机会忍不住问起顾婉:“你今日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可是你父……老王爷又对你说了什么?”

顾婉摇摇头,只是叹了一口气:“不是我父亲……”说着,她又叹了口气,“最近衡儿可有同你说过什么?”

“衡儿又怎么了?”宋夷愕然,“衡儿最近……也没什么不寻常啊,反倒是比往常都要上进了。”

顾婉垮下脸,面露愁容:“可我总觉得,衡儿好像在栀儿出嫁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也说不上是哪里变了,就是……”顾婉往宋夷这边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感觉他看着是有意避讳,又像是格外介怀。”

“他今日同我说,栀儿与那赫连寻的婚配,是……‘先帝的赐婚’,又说什么栀儿的婚事若是被驳回,还是宋家的姑娘。”

夫妻二人皆是沉默了一阵,宋夷伸手放在顾婉手背上,沉思道:“我明白你的忧虑,毕竟衡儿素来不是冲动之人,从不说没有把握的事情。”

“是啊,”顾婉能得一人明白自己担忧也是不免松了一口气,“我就担心衡儿他在这件事上较真,钻死脑筋。”

宋夷在顾婉手背上拍了拍:“得了空我问问他,也多宽慰他一些,他这样的年纪再多心思也不会翻出花来。”

说到这里,顾婉忽然想起顾衡与顾鸿昇他们排布的刺客。

她神色稍滞,随即恢复如常点了点头。

讲话说开两人便躺上了榻,提起宋云栀,宋夷又似有所思地开口道:“赫连府那里你之后还去么?”

顾婉应道:“说是不用我去了,毕竟我一个姓顾的母家人,总在那里也不是一回事。”

“但毕竟匆忙,明日还是去交代一番来得妥帖,”宋夷思索道,“而且栀儿才嫁过去不久,那里的下人再贴心也比不过你了解栀儿性子习惯。”

“还有,父亲说了,陛下登基第一年,月后中秋佳节定是要大办,要定人心的,”宋夷又说,“但家中家宴也是要办,礼旸王府不过节,便找个时间将栀儿他们叫来聚一次。”

说到这里,顾婉转头看向宋夷,两人大眼瞪小眼之下,顾婉踟蹰道:“衡儿都是每年代礼旸王府来赴宴的……那赫连寻呢?”

听见这名字宋夷还是忍不住合眸长叹:“问栀儿吧,好歹是个主母了,也别让哥哥嫂嫂替她打点这烫手山芋了。”

顾婉忽然失笑,推搡了宋夷一下,然后替他掖上被角:“你啊——就是嘴硬心软。”

分明知道宋云栀多半会让赫连寻同行,即便自己看不惯,也还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宋云栀。

次日,顾婉带着宋夷的交代,一早赶到了赫连府,却没想到宋云栀倒是一夜恢复了不少。

她熟练地走进寝屋,将食盒交给莲心之后,就在榻边坐下:“见你气色好了不少,想来昨夜是休息得不错?”

她又指向屋外说:“给你带了些清淡的粥,还有一些容易克化的小菜,晚些你可以吃。”

“劳嫂嫂忧心,昨夜倒是难得睡得安稳,”宋云栀点了点头,却对这连日雷同的饭食有些索然无味,“晚些我就吃。”

——除了入睡时,她似乎迷糊着梦见了前世死前的光景。

但也不知怎么的,就那一个转瞬,之后便睡得尤其踏实了。

顾婉想起昨夜宋夷的交代,又问:“昨日不是说赫连寻要回来照料你?怎么没见他?”

“多半是又忙去了,”宋云栀倒是没注意赫连寻行踪,只说,“他最近忙得厉害。”

自知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宋云栀便对顾婉道:“其实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嫂嫂也不必常常来回奔波了。”

“怎么?这就嫌嫂嫂了?”顾婉假意责怪,“母亲说你生了病总是自己扛着,怕你又落下病根,便让我多看着点。”

“又”一个字,将宋云栀拉回了一些尤其久远的记忆。

从前她也染过疫病,只是那时候稀里糊涂就病了,病得轻时怕被人嫌麻烦便不说,直到病得重时无力动弹被宋夷从偏院捡了回去,才得了医治渐渐痊愈。

但也是因为那一次,宋云栀往后身体便总是不好。

原以为经历了一世沉浮,宋云栀自觉可以将这些看开了,但此时再回想,竟还是不免觉得苦涩。

顾婉觉察到宋云栀情绪的细微波动,便连忙又将话题岔开:“还有啊,你哥哥说了,中秋宫宴是避无可避了,但家宴还是得聚一聚。”

想起家宴,顾衡的名字当即便浮现在了宋云栀眼前。

她正思索着,就听顾婉又说:“还有就是……这毕竟是家宴,赫连寻他……”

话都没说完,就听一阵脚步靠近。

紧接着传来的,还有专属于肉类烹煮后的鲜香。

就见赫连寻也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见到顾婉后,又恭敬地行了一礼:“不知嫂嫂也在,有失远迎。”

赫连寻的大礼顾婉当真觉得后怕,她忙起身摆摆手,又顾盼了几眼赫连寻的食盒:“这么香?可是给栀儿带了什么好吃的?”

赫连寻目光越过顾婉,与宋云栀远远交换了眼神,很快笑笑:“昨日一夜未眠,嘴馋了便去寻了好味的吃食。”

“嫂嫂放心,栀儿的用膳我已经寻人打点了下去,都是清淡的。”

顾婉这才放心,却又听赫连寻紧接着发问:“方才听闻嫂嫂提及我,可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

“用得上倒是谈不上,”顾婉扯扯笑,面对赫连寻这浑然天成的压迫感,竟也不知如何对面前的少年人做出应对,“就是过阵子有个家宴,父亲想问问你们是否得空。”

本以为赫连寻会犹豫良久,谁知他当即就爽快应声:“自然是得空的。”

“岳父提了,没有空也要有空,”说着,赫连寻走到宋云栀身边坐下,“栀儿也是长久没有回去了。”

从前倒是没想过赫连寻嘴巴有这么甜,也没想过赫连寻与宋云栀会有这般恩爱。

顾婉还是对面前景象感到有些震撼,于是在完成了任务之后,也没多耽误这两人的独处时间,找了个借口便打道回府了。

不过没想过两人会有如此恩爱的,在座还有一个。

那便是宋云栀本人。

待到顾婉走远,宋云栀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赫连寻许久,别有深意地笑道:“栀儿?”

赫连寻倒是不以为然地起身,走远时还不忘回头回应:“阿寻?”

两人在装恩爱这件事上,当真是大哥二哥不分伯仲。

相视一笑之后,赫连寻提着食盒回到宋云栀面前。

扑鼻香味飘来,宋云栀那干涸了许久的味蕾,引得她神色都情难自禁地流露出了几分期许。

“给我的?”宋云栀抬眸时眼底遮不住得清亮。

赫连寻笑了一下,坐在榻上替宋云栀打开食盒:“香芹烫牛肉,金汤白菜,银耳雪梨羹。”

他的语气强硬之外还带着些许暖意:“别听梁妈还有你嫂嫂那些,病了就该吃些好的,不然哪来的气力恢复。”

病久了的身体比思维还要来得敏捷,赫连寻话才说完,宋云栀就道了谢,将他带来的吃食吃得干干净净。

直到赫连寻将碗碟都收了起来,宋云栀才回过神说:“那赫连大人的意思是……先前好得慢是因为亏待你了?”

却见赫连寻一笑:“若我说,你在我病的那阵子给我的,比此刻我给你的还要多许多呢?”

这一笑反倒让宋云栀有些不知如何招架,她倒吸一口凉气却不由地轻咳。

赫连寻放完食盒便回来,给她递上温水:“不过是玩笑话。”

“看你今日吃得干净,往后几日我也让蜂雀给你暗地里送,”赫连寻道,“若有什么想吃的,差人跟蜂雀说一声便可。”

宋云栀听出了赫连寻话外之意,问他:“北镇抚司还没忙完?”

就见赫连寻神色果然正色了些许:“姚文远这事还需一点点拔起,徐笥那一处显然不足以撼动那盘根错节的大树。”

“要连根拔起,还需要一个契机,”说到这件事上,赫连寻倒是没准备遮掩,反而询问起宋云栀,“你有什么见解?”

“他势力庞大,要铲除蜀地的沉疴显然不是朝夕的事情,”宋云栀稍一正色,“不过此番消息传出去,能让他们觉得我背着你打小算盘,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赫连寻的眼神审视之外带着玩味,宋云栀回过神来,忽而付之一笑:“不过我终究一介女流,还卧榻数日,能有什么见解?”但话虽这么说,她又往深处思索几寸,“等等……”

她目光缓缓挪向赫连寻,直视他时问道:“所以你如此殷勤地要赴这一趟家宴?”

赫连寻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层,被言语推到这里,反倒哭笑不得起来:“苍天明鉴,我只是真心想陪你将表面功夫做足了,能让二老安心。”

宋云栀始终观察着赫连寻的神色,觉得他的表情好像真的不像是在扯谎。

可话说到这份上,却显得宋云栀有些心机深沉,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实现稍一躲闪,清了清嗓子:“那便是我想去会会顾衡了。”

顾衡的名字一出,两人之间竟是被一阵说不出微妙沉默给填满。

好不容易经营起的融洽淡了些,赫连寻收拾完食盒便准备离开。

出门前,他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宋云栀道:“近日我得空便会回来,你别亏待自己。”

“家宴之时我答应了便会履行,定了时候便让家丁前来通传。”

宋云栀应了一声,又见赫连寻再一次顿足回头。

这次他没有先开口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摸出一支花簪,远远抛向了宋云栀。

“没什么别的意思,”赫连寻回头,“就是觉得衬你便买了。”

赫连寻若无其事地离开,莲心走过来时看着赫连寻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

走进屋里,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宋云栀问她:“近日可有什么节日?”

“近日?”莲心思索着,“端午过去了,中秋还没到……真的要说,应该就是七夕了吧?”

不过莲心也没懂七夕对于这不冷不热的两人有什么意义,便问:“怎么了?夫人。”

“没事,”宋云栀垂眸望着簪子微微一笑,将簪子递给莲心,“替我收起来吧,家宴时提醒我戴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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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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