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
船长威尔走过来，手里提着一瓶酒。
他举着它，朝甲板上发呆的阮博士扬了扬：“要不要来点儿？”
阮沅摇头。
最近一个月都是大海的平静期，在它心平气和、不往海面上制造狂风骤雨的时候，还是非常美丽的。
他们已经离基地很远了，远到往后看，基地灯塔甚至都缩成了一个小黑点。
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深蓝海水，在人类社会被外神接管后，没有了各式各样的污染，大自然又渐渐回到最初的原始与野性。
这几乎快到了船长威尔和船员们曾经行驶到的最远的地方。
再往前走一点，有一群脾气暴躁的公牛鲨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神降临，全球气候和地形都有了显著变化，人类原本熟知的各种生物也都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变异。
原本就凶猛的公牛鲨，经过侦测，不仅体型变大了一倍，嗅觉也更加灵敏起来，船开进它们的地盘，说不准就有被发现的可能。
就算是以前接到些捕捉珍稀鱼类的任务，威尔也不会贸然往大海深处前进。
但预言中会出现在这片海域的外神幼生体还没有找到。
虽然说这也在基地高层的预料之中。
大海如此广阔无垠，光是海面上就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他们难以触及的领域，更何况底下上万米深度、不要说探索了，就连凭借人类贫瘠的想象都无法推测出十分之一的海底呢？
高层让他们出海，不过也是抱着中彩票的心思罢了。
威尔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多么放松——K基地在其他基地中尴尬的地位，毫无进展的实验，其他基地日益疯狂的祭神行为，他知道，这次的任务也许是改变K基地现状的一个转折点。
不过他没有把这种紧迫的情绪传染给其他船员。这艘船上的船员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小伙子，能活着并心甘情愿加入K基地，差不多人人都有一段故事。在这儿生活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气氛轻松一点，作为船长的威尔可不能去增加船员们的压力。
“博士，你是晕船吗？”
阮沅摇摇头。
威尔：“噢，那太好了，我看您总是待在甲板上，还挺担心的。”
气氛沉默了几秒。
威尔又以轻松的口气，“对了，那个检测仪，有检测出来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他说的是基地秘密研制出来的针对外神的检测仪，可以查探出周围五十公里内外神存在的迹象。
不过，对于已经成熟的大多能呼风唤雨拥有强大力量的外神来说，检测仪就像鸡肋一样，或许外神们随便打个架走过的路都不知五十里。
所以一经研制出来，就积灰多年，直到现在，那台检测仪才找到它的就业方向。
阮沅道：“没有。仪器没变化。”
他想多说几句，又忍住了。
阮沅心想。这个身份真是给了他一个新奇的体验。装高冷。
船长又‘噢’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博士在知道他们这一趟很有可能要空手而归后，怎么还能这么淡定。思来想去，归咎于也许这就是大佬的心境，遇到啥事都足够淡定。
说起来，也不知道基地到底是上哪儿找来的阮博士这样的人才。
阮博士第一次到他们K基地的时候，高层一介绍完，包括威尔在内的一众基地成员全都震惊了——无他，博士看起来也太显小了，看着跟和平年代时的还在备战高考的学生崽似的。
后来又听说博士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导致的，大家对他又变得怜惜起来。当然，当着阮博士的面可没人敢展现出这种怜惜。虽然个子不高，博士的气势可是有三米二呢，不开口的样子能冻死人。
最重要的是，博士的脑子真的很聪明。
那段时间威尔还一直在思考，就他们这小破基地，何德何能才能请到阮博士这样的牛人。不只是博士，还有那一实验室的科研大佬。
后来才悲伤的发现，在其他基地纷纷信仰外神的情况下，技术宅到那边好像才真的没生存空间，也就K基地还把他们当宝看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真是实打实的双向奔赴……
也说不准，在各种秩序崩坏的现在，等基地实验室里的那群科研分子没了后，知识得不到传播，全世界的人慢慢的都会变成文盲了。
……嗯，想的有点远。
海上吹来的风很舒适，又带着一丝凉意。仔细嗅闻，似乎还能品尝到风中裹挟的海水的腥咸味道。
这样的氛围实在适合聊天，反正这次出海除了捕捉外神幼生体也没别的任务了，清闲得很，威尔干脆也待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博士闲聊起来。
阮沅也很乐意跟他聊，正好多补充一点关于这个世界的细节。
威尔：“你知道吗，博士，大家都在猜这次出现的外神会是哪个派系的。”男人喝了口酒，眯起眼望向海面，“我的船员们这几天都下注玩儿了，您要不要也跟着赌一把？”
阮沅没听懂，摇了摇头，并反问他：“你也参与了吗。这个下注。”
“我倒是没……”
威尔挠头，“不过既然是诞生在大海里，应该是海神吧。那几个臭小子开盘的时候我也听了一耳朵。”
“我对神话的了解不深。不过，安迪知道的挺多的。他说，最好的情况，就是咱们遇到的是中式神话中的祖神，祖神性格温和，对人类也友好。但是要抓的话就不好抓，因为祂在中式神话派系中的地位很高，那怕是幼生体应该也很强。安迪说要是碰见了，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双方相安无事。”
说白了，就算是K基地想出手，祖神估计看他们就跟看不懂事的娃娃一样，转身就走了。
阮沅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威尔嘟囔：“祖神的话，应该可以供奉吧，安迪都说脾气很好了……唉，但是这就违背咱们基地的理念了。也不好。”
他又道：“次一点的，是北欧派系里的深海之神埃吉尔。埃吉尔贪婪且残忍，但是北欧神话相对来说比不上中式神话和希腊神话，如果是祂的话，会比较麻烦，但付出一点代价，还是有可能抓到。”
所谓的付出一点代价，就是死几个人的意思。
这点觉悟这些船员还是有的。哪怕是幼生体，这些神话中的生物，也远远不是人类可以肖想的存在。
为了基地，登上这艘船的所有人，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当然，除了阮博士，他可是实验室重要的大脑，高层反复强调要带回去的基地希望。
虽然话是说的这么悲观啦，但其实还远远没有到那种地步。毕竟除了那些影响力甚广的几大神话体系，其实还有很多不入流的派系，按照数量比例来说，出现的是后者的可能性还大些。
这些突然出现的高纬度生命的力量，是由祂们所在的派系的传播程度来决定的，以及在那些远古的故事中关于祂们自身的设定。
如果预言中出现的海神来自某个听都没听过的神话里，凭借这一船的高级设备，还是很有把握抓到那个尚且弱小的外神幼生体的。
不过，赌局嘛，开个玩笑而已，船员们当然往大了赌了。吹牛皮谁不会？
阮沅问道：“最差的情况呢？”
威尔摸摸下巴，爽朗一笑：“最差的情况，就是希腊神话里的海神波塞冬了呗。要真是，那咱们几个就当是来喂鱼的。”
波塞冬把他们宰了喂鱼，哈哈。
这有点过分开朗了，在一本正经的说着黑色笑话的感觉。
不明真相的阮沅挺想鼓励鼓励他的，不过虽然世界意识并没有要求任务者们遵循人设行事，但毕竟这个世界比较特殊。
他们还出着海呢，要是随随便便变了个性格，被船长怀疑是外神附身就不好了。
威尔聊完天了，又陪着博士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他们在以往船队出海的极限距离等待了一周，仍然没有搜寻到外神幼生体的踪迹。
最终，在征求了阮沅的意见后，威尔决定再往大海深处航行一段距离。如果到时候还是找不到，那就他们就返航认命。
这个季节正好是公牛鲨的休眠季。海水温度低，这些凶残的鲨鱼们的活动范围也会相应的缩小，一直到海水回暖，或者鱼群们适应了海水的温度，才会重新活跃起来。
这个月也是大海平静期。
应该还算……安全吧。
只希望这一行不要撞上活泼好动、就喜欢在秋季到处乱窜的公牛鲨。
不巧的是，在船长威尔做出这个决定的三天后，海上下起了雨。
虽然这些雨水能有效的阻隔船体的气味，降低被鲨群发现的危险。但骤降的暴雨也代表着海面上的天气很有可能会发生变化。
不论如何，这不是个好兆头。
但他们已经像大海深处多航行了三天，原本就缩成一个小黑点的灯塔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本来这种情况是应该返航的，但暴雨也让船上本就不太灵敏的导航系统彻底失灵。
在下了雨的今天，船上的气氛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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