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月明是截图给他的,这点就是朱总的原话了,没隐瞒,老板肯定不会知道这些鸡毛蒜皮小事的全部内幕。
赵序看着自己被拉进一个新群,有邱月明,另外俩人他猜是朱总和何哲宇的前经纪人,果不其然,邱月明把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
赵序:您好呀宋小姐,这周您大概哪天有空赏光吃个饭?
何哲宇的前经纪人姓宋,宋小姐:周四吧,晚上七点半,在飞鸟附近的店可以吗?我晚上要赶地铁回家。
赵序:没问题的。
订好餐厅约好时间,他顺便跟人家加了个微信,做经纪人最核心的要求就是人脉广,肯定不会拒绝和他这个大出品方认识,更别说他之后还得给小胡推综艺呢,早认识晚认识都得认识。
机票,他想了想,周三再回去,留一晚上休息然后……周四也可以吧,周四。
赵序做了那么多年老板了,下飞机就开会也是很常见的小事,更不要说这也不是开会,是他跟宋小姐寒暄。
何哲宇又没夜戏,他看过通告单。
到了个寻常下班的时间点,一回来,这会换他说了,门卡一响,他看着还没卸妆的何哲宇吹了个口哨:“回来啦?”
赵序坐着椅子正对着门口,以一个不那么舒适的姿势坐得板正,唯独肩膀歪一点,胳膊肘撑着扶手,有一搭没一搭玩手机。
“嗯,谢谢您等我。”何哲宇冲他笑。
“谁等你。”
赵序仰着下巴,眉尾一挑,连带着细细薄薄的眼睛也被抬起来了,青色的血管蜘蛛网一样布在白墙眼皮上,他把椅子挪了个方向,让自己面对书桌,这次看起来恰当许多,不再像等人了。
“好吧,我以己度人了,”何哲宇居然还会用成语,他倒是自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他的假发拆了,短短的头发垂下来,好像是从手指头缝里长出来的一样,“我们一起吃饭吗?”
“你没吃啊?”赵序愣了。”
现在过了饭点了,赵序还不饿就没吃,何哲宇在剧组,剧组要么是大锅饭,要么是把餐补返给团队自己点,只要不是荒郊野岭,艺人团队一般都是自己点。
都这个时间点了,他们还没吃?何哲宇的助理又干什么吃的?
“嗯,他们吃了,我想回来问问你吃没吃饭,就说不用给我点。”何哲宇点点头。
好吧,这回冤枉小云了。
赵序又问:“吃了又怎样,没吃又怎样?”
“吃了的话,我就自己去吃,没吃的话,得看您想和我一起吃还是您想自己吃,选择不一样,”何哲宇认真地回忆,“您如果不应酬的话,比较喜欢喊着我一块去吃。”
“……吃吧吃吧,”赵序偏过头去不看他,“这有什么好吃,你替我看看。”
“有两家我们工作室爱吃的,我还问了另一个跟您一个地方的演员,吃得清淡,您试试他推荐的?”
赵序眼珠子跟着眼皮一块抬了抬,骨架子纤细的手支在顺滑的下颌骨那,他突然问:“你爱吃什么?”
何哲宇爱吃什么?爱吃鱼?就记得这个了,好像不怎么爱吃甜的,从来不喝饮料吃甜食,除了陪自己就没吃过蛋糕,他不是个控制饮食很厉害的人,应该纯粹是不爱吃,别的他没印象。
“我喜欢吃咸辣一点的,虽然不是很能吃辣,微辣,”何哲宇诚实地说,“别的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不过我知道,拍戏期间不能吃得口重,上镜水肿。”
“咸辣,”赵序复述了一下,他们从来没吃过辣的,“……其实我很爱吃辣,都说我不怎么像南城人。”
“啊?”何哲宇眨眨眼,赵序没点过辣的。
“我的意思就是,你点你觉得好吃的就行,”赵序瞪他,他知道何哲宇听不懂言外之意,“一点辣,我胃不好,正好吃我们俩都能吃的辣度。”
何哲宇连忙点头:“好。”
点过餐,何哲宇去卸妆了。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他应该是直接洗了个澡,毕竟拍一天戏身上多少有汗,赵序听着,他们的生活周而复始始而复周,浴室和人的水声交叠来去,在房间里借感官上的刺激亲近,纾解郁结,假扮一对下班夫妻。
赵序听着淋浴开关,淅淅沥沥的水停了,他老婆从里面清清爽爽地走出来,何哲宇不怎么精致,他不认识任何香氛产品,有什么用什么,到哪儿就是哪儿的味道。
一股普通酒店洗浴用品的味道飘过来了,淡淡的,不高级不复合,没有前中后调,赵序看着何哲宇坐到他旁边,看着他洗变形的T恤领口一截锁骨,啪嗒一下把脑袋枕上去了。
何哲宇也没动,任由他靠着。
很淡,很淡,以至于他能分辨出,这是何哲宇的味道,干巴巴的,一点也不粘鼻腔,不冷不热不冻不烫,像新风系统很给力的房间。
太好了,何哲宇是个土鳖。
电影学院实在太香了,男男女女都是香的,邱月明和郑观雪两个精雕细琢的神仙有事没事也在那香香地讨论商业香沙龙香,都是些他听不懂的东西,就算价位相同居然也分个品味的三六九等。
每每这时,他犯贱就会从俩人前头过:“有什么区别啊,你俩不就一个国贸味儿一个中环味儿吗?”
不是商场不是学校,不是那些批量生产标价高低的气味,何哲宇只是何哲宇,脱了所有他能分析分辨的特质和壳子,一个一无所有的空空荡荡的人,别人没法去评判他,他也没本事判断别人。
“你不用香水吧?”他轻轻问,“洗浴用品挑吗?香薰用吗?”
“不用,不挑,都可以。”何哲宇摇摇头又点点头。
“好,以后都不用了,”赵序把鼻子埋在他刚洗干净的脖子上,“你自己都不能用。”
“嗯,”何哲宇多嘴问了一句,“您不喜欢?”
“别人用不用我无所谓,你不能用。”赵序很专横。
“明白了,我不会用的。”
餐很快到了,何哲宇没说谎,他确实吃不来辣,点来的微辣在赵序嘴里是纯咸,辣得何哲宇直吸气,淡得赵序拣了两个辣椒在嘴里嚼,才稍微好点。
“……不好意思,您觉得好吃吗?”何哲宇呼哧呼哧的,辣得眼睛嘴巴脸颊都红了,见赵序应该是嫌没味,小心翼翼地问。
“还行,不够辣,但我也吃不了辣了,”赵序吃了过瘾就完事,“以前喝太多了,又爱吃辣,吐血了。”
何哲宇愣了,眼睛睁得很大:“……血?”
“嗯,血,”赵序叹了口气,“本来唯一不会长胖的下酒菜就是小米辣了!算了,我这个年纪,应酬都够喝一壶了,也没那个闲情逸致跟朋友在酒吧小酌。”
不过他觉得可能跟辣没那么大关系,三天两头一斤一斤地喝,吃什么都得吐血,反正医生是这么说的,忌油腻辛辣酒精,酒逃不了,前两个就戒了。
何哲宇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只是望着赵序面上的无动于衷,又看了看外卖餐盒,最后学赵序的样子,拣了个小米辣塞进嘴里。
“嘶!”他的五官瞬间皱成一团了。
吃也不是吐也不是,何哲宇那张帅脸被辣得丢盔弃甲,捂着嘴猛猛换气,这会是真的变成新风系统了,赵序看着他被辣得要死,得意地大笑:“你干嘛!又菜又爱吃!”
见何哲宇答不了话,赵序大发慈悲去帮他拿水了,又想起来冰箱里好像有一小杯剧组送来的酸奶,把酸奶一起拿过来。
“给,”赵序递给他,“自己开吧。”
解完辣,何哲宇的呼吸稍微平缓了,他的眼神有点呆滞,赵序也不急,就拿视线把他的眼眶一圈一圈挖,深邃的双眼皮蒙了点汗,跟下过雨的荷叶似的,看得他想把水抹进他眼珠子里看他哭。
“……好辣啊。”何哲宇垂头丧气。
“你不是废话?菜都辣死你了,你还专挑辣椒吃,”赵序气笑了,“我带你去马来吃那个辣死你……吃nasi lemak,再辣你一会得了。”
那道菜被戏称为辣死你妈,赵序本来想玩个烂梗,然后想起来何哲宇没见过他妈,玩这种梗就有点缺德了。
“可以,您很爱吃吗?”何哲宇认真地问。
“怎么,我爱吃你就要吃?我爱吃的那能辣死你,上大学的时候我去山城吃火锅可是要的重辣,然后我同学在门口闻了一下扭头就走了,不跟我一块吃。”赵序觉得他好笑。
“我……我慢慢练,”何哲宇摸了摸脖子,“总会能吃的。”
赵序的眉毛扭起来了:“你干嘛非要吃我喜欢的?你吃你自己喜欢的不就行了。”
何哲宇没说话,两只大手在一块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中间圈着个酸奶盒,他又低着头揣摩圣意了,揣摩半天揣摩出一个还是说吧。
“我爸缺一条腿,不能出远门,他就说,让我替他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我来首都,他很开心。”
……
好无聊的类比。
赵序看着何哲宇被辣得还没消肿的嘴角,赤红赤红的,心里吐槽河城不就在首都隔壁,房子租远点就到了,你这也叫出远门啊。
只是最后吐出来的还是一句稍微没那么刻薄的话:“我可不想当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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