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远行与牵挂

明天沈婉清就要出发去北疆了,远行前三人一起吃着晚饭。霍廷渊特意让厨娘做了一桌精致的江南菜。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蜜汁火方……皆是她喜欢的家乡的口味。他怕她此去北疆,风沙粗粝,吃不惯那边的饮食。

一家三口围坐桌前,气氛一如往常,说说笑笑,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晚餐。

“娘亲,”霍凌从自己的小凳子上滑下来,噔噔地跑回房间,又噔噔地跑回来,手里捧着一把玄色剑鞘的小短剑,献宝似的递给沈婉清,“娘亲,这个给你带在路上保护你。”

这是霍凌四岁生辰时,霍廷渊送他的礼物,他平日里宝贝得不得了。

沈婉清接过,心中一暖。这剑她自然认得,是柄好剑,只是为了安全,夫君一直未曾为它开刃。

霍廷渊笑着接过话来:“我已找人拿去开了刃的!是儿子想要保护娘亲的心意,你带着吧!”

待到临睡前,霍廷渊便只讲北疆的趣事以冲淡离愁别绪,说那里的天有多高,草原有多广,还有大块的烤肉和醇香的马奶酒,甚至还有他早年在草原上和牧民摔跤比赛的有趣经历,给母子两人讲那达慕大会的盛况,听得沈婉清和霍凌都心生向往。

可当故事讲完,屋里安静下来时,沈婉清还是看到儿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已然蒙上了一层水汽,眼眶泛红。小家伙已经忍了一整天,知道自己快要忍不住,便一头扎进了爹爹的怀里,将脸深深地埋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圈依旧有些红,他自己不知道,又跑去抱娘亲和娘亲说话。

是夜,儿子终于沉沉睡去。

床榻上,沈婉清被霍廷渊紧紧拥在怀里,只是那双放在她身上的手臂,收得越来越紧。他又开始叮咛,事无巨细。

“我已安排妥当,你身边时刻要有人。”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这次,我派了陈忠和一队亲兵乔装护卫,里面有几个女子会功夫,有她们扮作侍女仆妇跟在你身边,能应付许多不便之事。”

陈忠是陈平的弟弟,一直是只跟在霍廷渊身边的,这几个会功夫的女子,武艺高强,军中都少有人知晓她们的存在,是应对战场上非常时刻用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放心,又絮絮叨叨地念着:“北疆气候干燥,我让喜儿多备了些珍珠膏,你记得用,莫要让皮肤受了罪。我让府里善做南方菜的张厨娘跟着你了,那边吃食若不惯让她做给你,只是北地食材是不一定齐全……”

他还要继续说,沈婉清却伸出手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唇。

“夫君,”她柔声道,“你已经照顾得够仔细了。我与弟弟此去,是商贾行商,去看货寻路,这点苦我吃得了。何况你安排得如此周全,又有公主同行,不会受苦的。”

她面对着他,眼眸在黑暗中依旧清亮:“我唯一放不下的,是你们父子俩。”

她握住他的手,认真道:“我们商家,讲究和气生财,以利为先,旁的口舌之争皆是虚妄。我走后,万一朝中有人会再拿我之事做口舌激你,夫君,你万事要从长计议,切莫为我一时冲动。”她凝视着他,“我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只要夫君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便足够了。”

霍廷渊心中感动,将她抱得更紧,他聪慧睿智的妻子,并不把那些闲言碎语看作委屈,看得是最终的得失与大局。他也明白要从长计议,但更心疼她听到闲言碎语受委屈。而她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声名,而是他的安危。

“好。”他沙哑着应了一声,细吻着她额前的发。

沈婉清又轻声道:“还有凌儿。我平日里把他看得太紧了。我总觉得他还小,其实你比我更会带他。你该放手时会放手,也能体察他心意。平时你考教他功课、练拳时都不忘鼓励夸奖,这次凌儿能同意我去这么久也是你的功劳。我这次离开,对儿子而言,也是一次成长的机会。”

霍廷渊心中吃惊。他知道,两世以来,婉清都把凌儿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一世,在知道难有子嗣后,那份紧张几乎更甚。他都看在眼里,虽不一定都赞同,却也体恤她的不易,所以未曾干涉,只尽力在父子相处时平衡,鼓励儿子他长大了能自己做更多事了。他没想到在凌儿的事上,妻子竟也能如此自省。

“你放心,”他郑重承诺,“我定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这一晚,霍廷渊只是抱着妻子。白日里,儿子去上学,他们已在西厢房里,不舍昼夜地温存过了。此刻,他怕累着她。只想静静地搂着她,直到天明。

卯时刚过,天还未亮透。

沈婉清要先行,从南门出城,城外再与公主的队伍汇合。为了不惊动儿子,也为了不让离别时太过伤感,他们没有叫醒霍凌。

霍廷渊亲自扶着妻子上了马车,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摩挲良久,才缓缓松开。大部分行装,都会随着这辆马车继续南下,作为障眼。她自己则带着那队精挑细选的男女亲兵,轻车简从,悄然加入公主的队伍。

“照顾好自己,”他站在车下,仰头看着她,“若有机会,便写信给我,亲兵们知道如何送到我手上。”

沈婉清再也忍不住,俯身下探,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良久,她才松开手,退回车内。

马车缓缓启动,她掀开车帘,一直向后望去。只见她的夫君,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静静地伫立在晨光熹微之中,目送着她远去。

她觉得,自己何其幸运。拥有这样一个夫君,他全力守护她,更支持她去做心之向往之事。有他在身后,她的心便无比安宁,什么都不怕了。这一次,她定要和公主、弟弟一起,找到北疆最好的货物,助他完成那互市通商、福泽两地百姓的心愿。

而另一头,霍廷渊在妻子走后,回到府中,陪着霍凌起身、用过早点,才动身去上朝。

车轮滚滚,沈婉清放下车帘,隔绝了身后的京城。她的心中,既有对夫君和儿子的牵挂,又有着对那片从未踏足过的北疆大地的期待。

她顺利地与公主的队伍汇合。公主见到她,喜出望外,可看到她换了一身侍女的装扮,也觉得委屈了她。

“不委屈。”沈婉清笑着摇头。

公主忍不住感叹:“你瞧瞧这世道和男人们,对我们女子何其不公!我们不过是想出趟门,还要如此遮遮掩掩,生怕被说成是抛头露面。”

沈婉清只是微笑听着,没有多言。因为她的夫君,一直在竭尽所能地守护她,为她争取着她的天地。

公主看她模样了然,打趣道:“你呀,就因为你家夫君,便不忍心说这天下男人的不好了。罢了罢了,知道你家大将军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沈婉清笑着没接话,转而与公主说了她的另一个任务,便是要先去与弟弟沈钰汇合,再一同去北疆寻找合适的货物。她将霍廷渊希望开通互市、让两地百姓都能富裕的想法也一并说了。

公主听罢,眼中流露出钦佩:“将军有此胸襟,格格木定当倾力相助!这也是为了我的家乡百姓。”

半月之后,一行人抵达了中原与北疆交界处的重镇——云州。

夜里,三人终于在沈家云州的宅子汇合,围着火盆吃着烤肉,商议着明日继续启程,前往公主父亲,即北疆巴图亲王的封地。

沈婉清和弟弟、公主说起这一路见闻,看到与江南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只觉得眼界大开。这时,从家中带来的张厨娘,竟真的用本地食材,做出了地道的红烧肉,并几样南方小菜端了出来。

沈钰见到家乡菜吃得格外开心。沈婉清看着弟弟和公主继续热络地聊着,心里却又飘回了京城。

她每日都会写信,记录见闻与思念,却又怕寄信太频繁被发现踪迹,总是隔上好几日,才让亲兵寻机寄出去。夫君明白她的谨慎,也答应了如此。

她想起昨日收到的信,夫君说,凌儿已经能拿着小弓,有模有样地射出箭了;说他自己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挂心。可字里行间对她的关心,她仿佛都能读出那未尽的想念。

而她不知道的是,霍廷渊在信中,从来只报喜不报忧。

凌儿白日里的确很好,念书比以往更认真,也看好了“雪球”,娘亲不在也绝不让它踏入内室。每日清晨,霍廷渊若得闲便亲自带着儿子练拳,他若忙于公务,儿子便跟着亲卫一丝不苟地练习。

只是一到晚上,待夜深人静,娘亲不在凌儿便一定要爹爹哄睡。有两次,霍廷渊在军营的事脱不开身,回府时已是深夜,推开门,只见儿子穿着中衣,抱着他和婉清的枕头,固执地坐在床边,眼睛红红地等着他,不肯睡。

自那以后,霍廷渊无论再忙,入夜前也必定赶回。他知道,白日里的坚强懂事,是儿子与他和娘亲的约定,而夜深人静时的依赖,才是孩子最真实的思念。

将军府里议事毕,众人躬身告退,脚步轻悄,怕扰了将军怀中的小公子。

书房内,烛火跳跃,一时静得只剩下父子二人平稳的呼吸声。霍廷渊垂眸,看着已在自己怀中熟睡的儿子。凌儿的小脸枕着他的臂弯,眉头舒展,温热的小身子全然信赖地靠着他,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笑。

如今,这已是府中的常态。若议事晚了,将军便会将小公子带在身边。凌儿也乖巧,只要能看见父亲,便不闹,或是自己坐在一旁看书、画画,累了就窝在父亲怀里。府里的幕僚、亲兵们早已见怪不怪,小公子自放学后,只要将军在府里,便是将军身后一条可爱的小尾巴。

霍廷渊小心翼翼地抱着儿子起身,缓步走到廊下。晚风略微有些清凉,他抬头望去,只见一轮皎月正悬于庭院上空,清辉遍地,如水如霜。霍廷渊不由想起远方的妻子此时在做什么。

信中她总说一切安好,北地风光奇特,让她眼界大开。可他知道,她从不是个会叫苦的女子。那信中未曾提及的风沙、不惯的饮食、路途的劳顿。。。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北疆云州,沈婉清也刚刚送走与弟弟商议完明日行程的公主,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同一轮明月。北地的夜空格外高远,月光也显得愈发清冷。

她想信中那个白日里愈发懂事的凌儿,在夜深人静时,是否会想念娘亲,和爹爹掉眼泪?那个说自己一切安好,让她勿念的夫君,在独自面对朝堂风雨和稚儿时,是否也有无人可诉的疲惫?

他们隔着千山万水,望着同一轮明月,心中所想,竟是分毫不差。他们都在思念着彼此,也心疼着对方那封封报喜的信笺背后,藏着多少未曾言说的疲惫与心劳。这无声的默契,亦是此刻最沉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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