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队冲入行宫的刺客胆大包天,竟然□□炸断了个宫间桥梁。
含元宫中,薛弃影一身利落劲装,腰间别剑怒容明显,“陛下原本好好呆着,结果你们居然说突然弄丢了她?!一群酒囊饭袋!”
底下侍卫瑟缩,“娘娘恕罪!”
一位嬷嬷靠近薛弃影低声耳语几句,令她面色更为不悦,“死了倒好,一个媚上欺下的阉竖,我早就想除了。”
薛无影朗声道:“玄卫听令,分四队搜寻,绝不放过任何角落,必须把陛下找回来,废墟上遇到除了陛下的任何人————”
她声音冷硬喋血,“均杀无赦!”
……
另一面,宫殿塌陷,浓烟飞尘呛得人睁不开眼,苍舒夷全然不知自己掉到了哪里,她被骤然的失重感摔得七荤八素,只顾得上护住头部。
天旋地转后,景色更易,全然不像在行宫,反倒像掉进了荒郊野岭。
苍舒夷打量过身处的巨大溶洞,大着胆子往前走。
她记得自己是从上方摔下来的,运气好没死,伏延山山涧有温泉,崇山峻岭间溶洞潜藏。
走着走着,小腹坠痛愈发鲜明。
她觉得自己今夜不知发了什么失心疯,竟又折返回去找越潮恩,一番波折后来不及吐掉喝下的药。
“陛下。”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苍舒夷闻声望去,越潮恩也摔了下来,看起来情况比她糟许多,腹部一片暗红,似有什么东西贯穿了身体。
“啊,越先生。”苍舒夷磕磕绊绊,“您伤到什么地方了?严重么?”
“无妨,小伤。”接着,她目瞪口呆看着越潮恩径直把一截带倒刺的断木拔了出来。
苍舒夷甚至隐隐听到了血肉飞溅的声音,她看得心惊肉跳,但对方面不改色,简直不似有痛觉的凡人。
越潮恩缓缓移步过来,苍舒夷骇到了几乎被钉在原地。
他虚弱咳了几声,“陛下,不用怕,臣在。”
她现在最怕的人就是他自己。
苍舒夷强打起精神,“先生伤重,朕去找母后求援,找人过来救你如何?”
“不行。”越潮恩语气斩钉截铁,“陛下,那些人是冲着您来的,万不可再返回行宫,臣在您身边,会竭力护您的。”
“行吧行吧。”小皇帝无奈妥协了,“你要带朕去哪?”
“这带溶洞有一条密道,臣先带您出去避难————”
越潮恩声音戛然止住,一柄尖利冰冷的匕首抵住了他腰侧。
“别乱动,上面真有毒,见血封喉。”
苍舒夷挟持着他指路走了一段,看到了前方的亮光。
一番折腾逃亡,外面已经天亮了。
终于走到出口。
“跪下。”苍舒夷沿路解开扔了他身上的武器,把身上只剩衣物的帝师按到地上。
“陛下……稍安勿躁。”越潮恩似乎面色有些无奈,“您何必如此?”
“爱卿搞清楚定位。”苍舒夷匕首背轻拍过他脸,“现在你该求饶,别说闲话。”
不过她不过放过的。
“陛下真狠得下心亲手杀人么?”
苍舒夷冷哼一声,“别想拖延时间,是你们处心积虑想杀朕,朕只不过是为了自保,你替昭王办事,哪桩不染血?”
“朕早就知道你们都,不安好心。”
她举起匕首狠厉对准越潮恩动脉扎下,动作却僵硬一瞬。
时机成熟,一只筹备好的小蛊虫适时咬了苍舒夷一口,她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陛下,臣只是无奈之举。”
他虽知道。能在吃人不眨眼的深宫安稳活到现在,少帝绝非简单角色,但也未料到内里会如此乌漆嘛黑。
越潮恩起身,收起小陛下昏迷了依旧紧攥的匕首,又喂他吃了一粒解蛊毒的药丸。
做完一切,他探向少帝额头,苍舒夷脸色惨淡,越潮恩以为他是惊惧之下发烧了。
少帝身上又一股血味,刚才一路走出来,越潮恩没发觉他身上有什么出血伤。
他自己在苗域成长,身上有巫族血脉,经受多年蛊毒淬炼,血与常人差别甚大。
这浓烈的血味的的确确是从苍舒夷身上散发的。
越潮恩有些不可置信,他伸手一探,面色倏忽古怪。
……
梦中有一只可怖巨兽紧紧追着她,她好像盗了什么重要秘宝,逃亡时也不忘紧攥着。
“疼,陛下,松手。”
苍舒夷悠悠转醒,先闻到的是一股果子的清甜。越潮恩顺势把手指从她的手里救了出来。
“这是哪?”
不知为何,她发觉帝师眼神有些躲闪。
“陛下磕到头失忆了么?”越潮恩语气忧心忡忡,“有刺客袭击了行宫,臣与您一齐意外掉进了此溶洞。”
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苍舒夷强撑着坐起来,相关的记忆也慢慢回到了脑海。
“先生救了朕么?”她乐颠颠凑过去。
越潮恩微不可察地微微避开,“臣一身污秽,恐沾染了陛下。”
“你说什么呢?”苍舒夷不明所以,“朕身上比你还脏啊,爱卿,你是不是嫌弃朕?”
她刻意往帝师身上凑,越潮恩终于受不了,直接站了起来。
“一夜未食,陛下应该饿了,臣刚寻到一处地下活水,去替您取些。”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苍舒夷奇怪打量了一圈自己,“也不是很脏嘛……他干什么反应那么大?”
当初用□□戏弄他时,也没见有那么重洁癖啊。他们之前不还一起席地弄泥巴刻墓碑了么?
被侍卫们从溶洞救回后,苍舒夷生了一场大病,几乎持续不断地发烧,太医检查过后,神色忧虑,支支吾吾,气得太后勃然大怒,在含元宫发了好几日火。
陛下恐怕熬不过去了,宫中遍布着不详的阴霾。
不过过了半月,陛下突然又奇迹般好转了。
之前因为太后心疼陛下身体抱恙,舟车劳顿恐雪上加霜,临近初秋,也未下令从避暑行宫迁回帝京,她坚持要等陛下身体康复再上路。
朝中无不赞叹薛太后慈母心切,宽和大度,将陛下视如己出。
伏延山上行宫遭袭未修缮完全,一片萧瑟。
越潮恩特地选址了一处僻静地,太后念及他救驾有功,无数珍奇异宝流水般往他住所送。
帝师屋檐下拴了一只铜风铃,不过是哑铃,寂静无声。
一阵风拂过,铜铃上多了一串黑布条。
越潮恩仰面,屋檐上一道轻巧的身影倒挂而下,只露出一个头。
“公子,主人遣了不少信件,不知您……”
越潮恩淡淡道,“我已经一应看过了,族中多责备我不该错失良机,但我另有打算,此番呈信一封,你将此送回宗中。”
他轻声道:“倘若少帝身死,薛氏再无扶持有主正名,大楚朝中便只剩昭王一家独大,苍舒瀛此人心沉似海、狠辣果决,他若窃得神器,大权独揽,必成棘手心腹大患。不如先放任苍舒夷长成,他对昭王恨之入骨,羽翼丰满时必先除之,届时阿父便能先坐山观虎斗,再得渔翁之利。”
信使跳下屋檐,似乎是被他的言论怔住,她郑重地叩首,“帝京戒备森严,昭王亦已返京,此去恐阻难重重,望公子保重。”
……
半月前,伏延山行宫重兵把守的一处内殿。
薛弃影坐在床边,她不眠不休整整两日,中间只喝过一些清水,气势逼人的面庞也显得有些憔悴。
一个肥胖的身形缓缓从暗室中移出来,声音不确定,“娘娘,此方即将熬成,您确定……要在如今舍弃吗?”
白医师是薛氏心腹,自从少帝被从溶洞中救回后,他们便一直寸步不离。
太后先是让他缓慢灌药控制住陛下心肺,令陛下始终昏昏沉沉,又加紧购入各项药材,不是为了急救————因为陛下性命本无碍。
太后让他制的,是一方能悄无声息伪造正常死亡的毒药。
药即炼成,却又功亏一篑。
不知这些大人物心中究竟作何感想。
床榻中央,陛下睡颜安详,她安静时显得最为讨喜,一点都不像那个横行霸道的混世魔王,唇色丰润柔软,睫羽纤长恬静,再过几年,恐怕灌再多药,都掩盖不了她是位女孩的事实。
薛弃影伸手,颓唐地握住苍舒夷瘦削的指节。
她喃喃自语:“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接着,她又惨淡笑笑,“可这世道,谁不是苦着熬着活下来的?”
她眼神空泛,“为什么你是个女孩。”
又握紧了,用力十指相扣,“可又幸好,你是个女孩。”
“……你为什么不像她?”
“你为什么也不像他?”
若像长姊,她便还有动力替这个长姊留下的孩子筹谋守定。
若像高祖那个混账,她便又能心安理得看,着她堕落进烂泥。
可偏偏苍舒夷谁也不像。
她既狠不下心,却也实在心存芥蒂。
弥天大谎已然编织而成,如若中途想退怯,一旦松动,她们这同路的所有人,必然都摔得粉身碎骨。
进退维谷,已无回头路。
恨得不彻底,能给的爱也微微薄薄,飘摇得像遇水即化的雪指。
最后薛弃影埋下脸,厚重的被褥接住她密咂的眼泪。
“阿夷,薛家快倒了,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
正式启程回宫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
车队特地做了伪装,扮作了北上的商队,唯恐再遇刺客奇袭。
苍舒夷大病初愈,薛太后关心过度,让她裹了厚厚的披风。
马车里密不透风,她想微张开一道窗口透气,也被戒备的侍卫劝下。
“好吧,爱卿。”她遗憾看向马车对座的人,“看来朕和你不得不相伴一路了。”
苍舒夷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朕吩咐你的,做了没有?”
“臣已经办妥了。”越潮恩道,他从案几下挪出一只罐子。
苍舒夷欣喜接过。
白玉瓷罐里装着的不是什么奢靡的笔墨纸砚,而是几条交缠相错又显得十分有活气的蛇。
“朕的爱宠。”她恨不得亲瓷罐一口,目光移到帝师身上,“朕的爱卿。”
“……”越潮恩脸色不大自在。
车队行至中途,外面忽然一阵骚动。
“按计划,如今不才到归州吗?路程刚走一半多,怎么突然停下了?”
“陛下先别妄动。”越潮恩拦住她。
只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器乐声,接着是皇宫里报事太监尖利的嗓音。
“昭王殿下在此,特来迎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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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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