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韩明辉今日回京,秦昭便坐在勤政殿等着,只是听到求见的时候,王喜说到他身边带了女子。秦昭十分的好奇,便让他们一同前来觐见。
等在外面的谢怀雅此刻十分的紧张不安,来的时候虽然已经做好面见的准备,但真要面对女帝时仍然十分的害怕。
听着女帝传他们进去的消息,抬头望着这威严的宫殿,她长吸了一口气,迈步向台阶而上。
进了宫殿,甚至不敢抬头望一眼,余光看着前面的韩明辉停步,便立刻跟着他跪下拜见女帝。
听着韩明辉直接道:“臣有急事禀告陛下,此女子乃知情之人,还要陛下允她陈述。”
身后的谢怀雅听到此话,心里的感激之情更重,她明白韩明辉这么一说是把她贸然进宫打扰女帝的事揽到了他身上。
原本因着今日的事,正忐忑难安,宛如打鼓一般狂跳不止的心脏也渐渐变得平稳,韩大哥已如此帮她,若是她再不争气实在说不过去。
感觉到女帝的目光看来,她沉下心来朗声道:“陛下,民女谢怀雅,乃是谢家谢明华之女。今日进宫面见陛下,是为状告我父亲谢明华勾结封王叛乱一事。”
见她一字一句将自己如何发现:其父在封王作乱被平判之后,害怕事情败露,策划了谋杀女帝的事情详细道来。
到了最后谢怀雅直言道:“近日,民女暗中察觉到,父亲与胡人有来往的痕迹,恐怕他已知事情败露,开始勾结戎狄,欲意叛国出逃。因此事紧急,民女便立刻进宫求见陛下,还请陛下速速派出禁卫军缉拿我父亲。”
她说完之后已是一身冷汗,若非强撑着怕御前失仪,恐怕已是瘫坐地上。
而殿内的秦昭,韩明辉二人被此番惊天秘密,震得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听得上座女帝凝肃声音,威严道:“你所言可句句属实?”
谢怀雅咬紧嘴唇,嘴上传来的刺痛令她瞬间的清醒,她艰难地开口:“民女不敢妄断,但依我父亲行事,十之**言中。”
她说完之后便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殿内气氛凝重、肃静,让她几乎撑不住身躯。那短短的时间,又仿佛漫长无比,终于听着上座的女帝开口:“来人,传召林啸!”
“是!”殿外的羽林卫高声应诏,极速领命而去。一刻钟的时间,便听见步履急促声传来,那一声声的脚步声仿佛催命的一般。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声音离谢怀雅而去,她怔怔地听着女帝下令,禁卫军统领杀气腾腾的领命而去。
所有的事情仿佛尘埃落定,一腔孤勇被抽走一般,她再也撑不住,全身匍匐在地上,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落地。
地上的身影,微不可见地抖动。上方的秦昭,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如此谋逆大罪,身为子女,又是怎样的心境,来揭发其父亲罪行。
大义灭亲,正气凛冽,然而这背后到底有伤痛,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她怜悯地看着伏地女子,语气中少了几分威严:“此事重大,如若属实,谢氏满门难逃覆灭,念你首告有功,有什么要求,提前说出来吧。”
地上的谢怀雅沉默了好一会,见她最终鼓起勇气道:“民女自知我父罪行深重,不敢奢求,只是家母与兄长毫不知情,还望陛下恩赐,饶恕性命。”
谢怀雅只提及了她母亲和哥哥,没有为自己求情,不过是希望女帝看在她念及亲情的份上,同时饶恕与她。她到底是畏惧帝王威严,不敢直说。
然而当女帝让她抬起头之时,在那双平静,透彻的目光注视下,听女帝道:“赦你们三人无罪,从此便做一庶人吧。”她便明白自己的心思,女帝全然知悉。
这般特赦,已经是让谢怀雅喜出望外,她心怀感激,再拜才退躬身退下去。
而谢府那边,主院的书房中。
“事情可处理妥当?”谢明华沉声问道。
“家主,行礼已经装车,人员也安排好了,今晚戎狄那边会在城外丑三刻接应我们。”
“好,通知下去,今晚子时即刻动身,这段时间一定要严加监视,绝不允许任何人走漏风声。”那冷酷严厉的眼神让心腹明白家主指的是什么。
和手下确认无误后,谢明华心里的慌乱却没有消下来。不知为何,今日他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看着家主阴沉的脸色,心腹犹豫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家主,是否需要通知夫人、小姐那边,毕竟……”后面的他没敢说。
叛国出逃这般罪重,一旦被知道,家眷亲族必死无疑。到底是家主最亲之人,这心腹也拿不定谢明华最终的主意,怕以后万一家主怪罪下来 ,故而鼓足勇气提了一句嘴。
屋内的气氛霎时沉寂了下来,感觉家主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头顶,直到他他头皮发麻,良久听着谢明华冷着声音道:“此次出行仓促,不便携带家眷,无需通知了。”
“是。”心腹诺诺应声,然而心下已是一片寒冷,再次为家主的冷血无情感到害怕。
密谋的二人突然听见一片嘈杂声音,见院外的侍从突然冲进来,谢明华还未高声呵斥,便听着他急喊道:“家主,不好了,府外突然来了一队羽林卫,已将谢府围住,马上便要闯进来了。”
“怎么回事,是谁泄露了风声?”谢明华与心腹二人皆是一脸惊惧,听着府中下人惊呼哭喊声,慌乱逃跑的声音,此时已经是顾不上,谢明华立即道:“赶紧走。”
来不及收拾东西,一行人便疾步往院外逃去,刚出来院门,便看见林啸羽林卫手持兵器,气势汹凶杀来。
林啸也正看见这逃跑的一众人,一声令下,羽林卫直冲而上,不到一刻钟,便将这四处逃散的一伙人抓了个干净。
由于抓捕突然,书房中很多相关的证据都未被销毁,羽林卫清点盘查过后,将一种人马压入刑部大牢,同时将这些证据移交。
而前相谢明华勾结封王叛乱,行刺女帝。已被火速抓捕下狱的消息,瞬间震惊了整个朝堂。还未等众臣反应过来,从谢府搜出的罪证里面牵连出了众多世家,女帝雷厉风行地下令查处严办。
一时间整个京城禁严,四处可见禁卫军抓人。而官员之中今天还在任职处事的同僚,明天便被捉拿下狱,牵涉其中的人员之多,竟达到数百。朝廷的百官已是心惊胆战,噤若寒蝉。
随着云朗回京,谢明华与胶东王来往的罪证全部归齐,随着女帝一声令下后,那些曾在新政中的捣鼓阻碍的世家根据罪行大小全被处决。
而京城之中,无数哀嚎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杀头的鲜血淌满了整个刑场,世家大族摧枯拉朽般覆灭其中。
这般腥风血雨,惨烈剧痛的场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似乎渐进地淡忘出人们的视线和记忆,尘封在岁月之中。在提起时,也不过是市井茶余饭后的谈资!
时间是如此的无情,无情地让身处其中的人也渐渐淡忘,原本的撕心裂肺,宛如天塌一般,如今再想起也不过是偶尔的难受。活着的人永远在为了生存奔波,被生活裹挟不得不往前走。
韩明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好友,那副面容上沉稳严肃,再无往日的风雅洒脱,已是深秋时节,却仍是一身褐色布衣,单薄消瘦的身影仿佛能被秋风吹散一般。放在青色瓷杯上的手不再是往日的细腻白皙,隐隐可见新添的几丝伤痕。
韩明辉隐下心中的难受,轻声开口道:“这些时日,你还过得好吗?”这话问出来,他顿觉得心中懊恼窘迫,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却见对面人淡淡一笑:“这些时日我与妹妹,母亲搬到了一处院子,平日抄书挣些银钱,日子也算是清净。”说完此话,便见他不再多言。二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韩明辉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意气风发,恣意飞扬的青年最终不在了。
过了许久,韩明辉再次斟酌开口:“我听闻你辞去了书院的任教?”
然而对面的谢怀瑾沉默了好一会,自嘲一笑道:“罪人之身,有何脸面教书育人?”
他虽没有多说,但韩明辉却听出了其中曲折,着急问道:“你父亲所为,你又如何知情?更何况陛下有令,你如今是清白的平民之身,何谈罪人。,是不是书院上面的人为难你,不让你在教书,你跟我说,我去找他们。”
“你说话呀?”等了许久未见,未见他回答,韩明辉催促道。
见低着头的谢怀瑾终是抬眼,惨淡一笑:“何必呢!如今这般,纵使山长未说,我谢怀瑾哪有脸面呆下去!”那面容上的哀戚之色看得韩明辉无法再多言。
那些同僚异样的眼神,背着他的窃窃私语,上课时学子眼底的不屑,甚至课堂上的侮辱闹事,想起山长那欲言又止的谈话。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最终还是未向好友说出口
二人沉默了许久,最后听得谢怀经轻轻道:“我如今境遇,韩兄还愿意与我来往,我甚是欢喜。只是今日还有些事情,不便在和韩兄多聚,望你多见谅。”
见他说完起身,叫了小二结账,还未等还明辉阻拦,便见他拿出腰间的袋子,细细数出十几个铜板的递给小二。见他躬身作揖,转身慢慢下了楼梯。
韩明辉怔怔地坐了许久,不觉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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