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来访烨朝,最令凤临泽感到不适,是街上那些女人们。
这些女人对上男人的目光毫不避讳,还会对着身边光膀子走过的男人们指指点点。
连带凤临泽都被扔了几次帕子,若他怒目而视,这些妇人们便会笑做一团,几人对着他的身材品头论足。
梁国的女子们素来温柔娴静,凤临泽何曾见过这般架势。
他幼时跟着先帝来烨朝,那些女人举止规矩,可不是这般。
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想到那些街上,越来越多出来做生意的女人……
凤临泽只觉心中震颤,他不由的抬头看过去,与烨朝的女帝四目相对。
澄澈的眼中,是洞察一切的透彻。
她竟然想让越来越多的女子出来,经商,读书,到了后面又是什么,做官跻身于朝堂,与男子平分这天下吗?
凤临泽只觉头昏目眩,再定神看去,见这人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得意又狡黠。
他不由越过这人往她身后看去,看着那些唯首是瞻的官员,他们可曾知道,自己帝王的想法吗?
收回时的目光触及到那双眼睛,眼神没有一点变化。显然她并不惧怕让这些臣子知道她真实的想法。
当真是傲慢呢!凤临泽在心中苦笑出声。
几人看过书院的其他地方,最后到了藏书阁。
介绍了云山书院现存的藏书数量,前朝的古籍名典,甚至看到了从开朝以来至今,各位大家留下的墨宝。可见云山书院对于这次接待他国皇帝的重视。
书院之行彻底改变了梁国一众人之前的看法:烨国对他们来访不是不重视,而是还没有安排时间,可以说是相当激动。
既然梁帝到了这里,秦昭干脆提议,让梁帝也留一份墨宝,以便后人观习。
这一提议正中双方心坎,(老场面人)凤临泽都没有说客套话,大笔一挥,笔走蛇龙,临场写了一份烨朝到访游记。
在场的两国臣子面面相觑,到是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如何?”看着秦昭在一旁仔细端详,凤临泽罕见的露出爽朗的笑容,这一笑,原本心思深沉的帝王,倒多了几分是快意风流。
秦昭一个草莽出生的皇帝,文采也就那样,对文章的内容说不出什么点评。
盯着这字看了好长时间,总觉得有些怪异,寻思片刻:“这字……乍一看工整异常,细看每个字却是银勾画笔,锋芒毕露,卓然不同于其他书法。”
秦昭看着面前的人骄矜昂首,顿时有了猜测:“这定然是梁国陛下自成一家的笔法。”
见凤临泽笑而不语,便明白自己猜得不错,不由赞叹道:“当真是了不起!”
能从众多书法中悟道,且自成一派的书法大家,何止是勤奋努力,天分也必然卓然不群。
转念叹息道:“只是这笔法太过奇特,他人难以习得,恐百年后失传散佚了……”
秦昭说完,吩咐书院收好,日后千万珍藏。
谁知凤临泽却不以为然:“这不算什么。吾有一胞弟,从小天资异于常人。书画琴棋,烹茶插花无一不精通,甚至连带着旁门左道,腹语之术也会些。
更是左右手开弓,练的两样笔迹,这其中一种便可将我的笔迹临摹**分像。”
秦昭听的啧啧称奇,谈兴大发的两人自然没有顾及,在场的一人看着这副书法,眉头紧皱,一直若有所思。
时光飞逝,转眼间几日过去,北庭的使团和梁国后续的人都到了大烨,接风的宫宴便定于第二日晚上。
红日落下,高悬的宫灯次第亮起,宫人门端着珍馐玉肴,穿行廊下。远远还能听见,昭辰殿内飘来的丝竹宴饮之声。
觥筹交错,低声笑谈,秦昭坐在最上面的高位,一身玄色冕服,居高临下,眼神冰冷的看着北狄使臣的位置。
昔年戎狄屠城的惨状仍历历在目。若非当年朝臣极力劝阻,否则她定要一口气攻下漠北王帐,犁庭扫穴,也让他们尝尝,汉人当年被如同猪狗般对待的滋味
看到下首那些,不过二两黄酒下肚,就毫无不掩饰,露出贪婪凶残之色的北狄人。
秦昭在心里冷哼一声,他们流下的血,迟早有一天,要让这些北狄人加倍奉还。
北狄使团在首位的三皇子贺里如芒背刺,坐在前面的他,对于烨朝女帝对北狄的不喜和杀意,感受的真真切切。
何况北庭此次前来的目的,并非想与烨国交好,而是想要刺探政变后烨国朝廷的虚实,届时是否利于他们北狄对烨朝开战。
随着使团进入烨朝这一路,看到富饶的土地,金黄的麦浪,美丽的无法用言语描绘织锦绸缎,金器玉石。
这些他只有在汉人书上描写见过的场景,让三皇子贺里真正理解,为何父汗和大哥对于这片土地那般觊觎。
相比于他们北狄,脸颊如同被刀刮的漫天狂风,一场白毛大雪能冻死数千上万人苦寒之地,这样温暖,美丽又富足的土地,谁又能不起贪婪之心呢?
然而火热的心潮在触及到那双冰冷的眼睛,瞬间熄灭,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果然如他所料,一个励精图治,敢于革新弊政的女帝,又怎么会是一个好相与的女人。
三皇子赫里现在只希望北庭使团的这些人,还记得他出门前嘱咐的话,然而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一片和乐融融中,北狄使臣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长像格外粗犷的大汉,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操着一口别扭的中原话结结巴巴说道
"素来听闻烨国女帝喜欢小白脸男人,今天看到女帝身边的丽贵妃,果然是传言不假,女帝陛下当真是好艳福!"
一时间,座位上的众人都吓得停住了动作,负责奏乐的乐师赶紧拉停乐器。
坐在秦昭身边,因为害怕某个人,整个宴会都心不在焉的临翊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担忧地向看向身边的人。
座位下的手伸过去握住秦昭的手,看着她木着的脸庞,临翊摇了摇头,千万不要为了他冲动行事。
还没等上座的女帝回应,下首的一人突然站起来:“主辱臣死,北狄三皇子,请你们的那图鲁使臣出来,我要与他决一死战。”说完便将腰间配剑拔了出来。
“对主辱臣死,我们愿意与北狄使臣决一死战。”
北狄使臣彻底傻眼,看着刚刚还与他们轻声笑语的大烨官员,突然摔杯,齐齐拔出剑来,对这他们怒目而视。
瞬间被包围的北狄使臣,瑟瑟发抖,迷茫无措:怎么就变成这般场面?
等反应过来里,脑海里第一个飘过的词就是“摔杯为号”,他们是不是不小心陷入烨朝人的阴谋中了?
见势不妙,北狄三皇子赫里连忙站起来,呵斥道:“那图鲁,你在说什么醉话,还不滚下去醒酒?”
说完对着上座,行了草原上对待贵宾最为尊敬的礼仪:“请烨国陛下恕罪,那图鲁酒后失言,我代他向陛下赔罪,回去以后重重责罚他,还望皇帝陛下允许他退下去。”
谁知那图鲁根本不领情,不知道是真性情还是故意为之:“我那图鲁连喝几十碗都不会醉,何论烨朝这小小的几杯?”
“看来三皇子手下的人似乎并不服三皇子管束?”突然听得上座的秦昭嗤笑了一声。
赫里越发尴尬,狠狠地蹬了一眼那图鲁,后悔当初喆利要往北狄使团,塞这个蠢货进来的时候,自己为何不再强硬一点拒绝他!
他硬着头皮,连连赔罪:“让烨国陛下见笑了,是我御下不严,还望陛下恕罪。”
却听着上座的人漫不经心道:“朕素来听闻北狄人很喜欢砍下中原人的脑袋,用来装酒喝。只是不知道这北狄人的脑袋做成酒杯,又是何种滋味?”
此话一出,宴会周围的羽林卫寒刀出鞘,杀气腾腾看向那图鲁,只等着女帝一声令下,就将此人的脑袋剁下。
此等凶险境遇,那图鲁就算再有十分的酒意也得吓个清醒,更何况他只不过是借着三分酒意徉醉。
而那话里面熟悉内容更让他冷汗涔涔。
那句“要把中原人的脑袋拧下来装酒”的话,是他昨日夜深人静,独自在房中说过的,为什么会被烨朝女帝知道?
她……
她竟然……
一直派人监视北狄使团!
这一刻,那图鲁的心中防线完全崩溃,作为北狄大皇子手下的第一勇士,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
此刻坐在上面的女帝,在那图鲁的眼里完全变成了魔鬼。
他的眼球中布满了恐惧,扑通一声砸到地上:“那图鲁醉酒失言,还望女帝陛下饶恕。”
框框磕头,连连求饶。
看着他如比心虚惊恐的反应,三皇子惊讶片刻,很快反应过来:那图鲁定是下背着他,惹下更大的祸事。
稍微一想,心中便有些明了!
这个蠢货当真是同他的主子喆利一样傲慢!
他眼神冷冷地看着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的人,不在理会,当做一个旁观之人。
而另一边梁国上座,从那图鲁说出第一句话,便犹如看死人一般盯着那图鲁许久!
在众人都以为那图鲁必死无疑之时,听着上座的女帝道:“行了,下去醒酒吧。希望那图鲁使臣日后谨言慎行,不是人人都像朕这般宽宏大量!”
那图鲁被人上前拖走,宫人们手脚麻利将地板上的血迹擦干。
丝竹乐舞声再次奏起,三个国家之间彼此敬酒。
若不是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恐怕都有人会怀疑刚刚的事情,真的发生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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