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眯了一会,正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着侍奉的王喜小声的唤她 。等睁开眼看着王喜双手捧着的衮冕,不由叹了口气,差点就忘了今日的朝会。
正月初一又称元日,因着是一年之首,历朝历代都极为重视,在元日朝会的时候,不仅在京官员、各州朝集使、周边附属国家的使节都要向帝王觐见。上一世,秦昭在位已近花甲之年,虽还挂着帝王之名,实权却是都放给了秦烈,以往元日朝会文武百官直接向太子秦烈朝见便是,故而便把这事忘了。
等梳洗完毕,在宫人的侍候下穿戴完毕,带着一众侍从往昭辰殿去。文武百官早已候在殿内,秦昭进入殿内,礼官一声下令,《太和之乐》奏起。等秦昭坐在帝座之上,由礼部尚书念完贺词之后,群臣拜起,秦昭从中书令周宣手中接过户部、礼部呈上诸州和番地的贡品大略看过。
接下来便宣召了各州上京述职的代表官员,一一问了话,听着各州府的官员诸事平安的奏报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秦州的使者面色疲倦不堪,态度有些诚惶诚恐,不由问了几句,听其解释前些时日,秦州下雪,差点耽误了进京时辰,故而惶恐万分。
秦昭翻看了秦州的政绩,在州府中勉强算得上中等。秦州地处于大烨西北边境,全年气候干燥,并不适合农业种植,但由于靠近天水河谷地带,土地肥沃,水草丰茂,便成了大烨战马蓄养的好地方,战事未起时,由军户屯田驻守。政绩排于中等已算是不错,秦昭倒也没有多做疑虑。
到了午时的时候朝会总算结束,一众官员恭送女帝离去,便进了正月长达半月的旬休时间。
正月的日子,除了与宗亲、重臣走动,秦昭大部分时间窝在紫宸殿,陪着秦曜玩耍或是读书。
闲处光阴易过,倏忽又是上元时节。黄昏刚过,明月初升,六街三市,各处坊隅巷陌,家家户户,花灯皆已挂上。火树银花,游龙戏舞,夜里沉稳厚重的百年帝都霎时化作灯火通明,星辉灿烂的不夜城。
更何论上元佳节本就“金吾不禁,玉漏无催”。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已是车水马流,人影攒动。欢声笑语,盈盈不断,吆喝叫卖,热闹非凡。不一会儿,最热闹的东市、西市人潮拥挤,达官贵人们也不得不弃了马车。
在东市的外围下了车,周宣陪着自家夫人一路漫步过来,周围的摊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夫妻二人正低声交谈,却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唤道:“周兄”。
回过头,却见是谢怀瑾,韩明辉二人,再细看,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位衣着淡雅,满身清贵之气的妙龄女子,被身后的家丁簇拥的正是京城第一世家——谢家的嫡小姐,谢怀瑾的胞妹,看着阵势,想必是谢怀瑾陪着自家妹妹出来赏灯。
打过招呼后,几人便一同游赏,旁边的周夫人与谢家小姐轻声谈笑,这一边却是打趣道:“没想到周大人公务繁忙,却有如此闲情雅致?”
这话自然指的是周宣身为中书令,在御前行走,虽说朝廷放了假,但在初八的时候便被秦昭召进宫中,商讨政务。
听着这番打趣之言话,周宣一笑而过:“承蒙陛下体恤。再有几日,云山书院便要开课了,谢兄与韩兄怕是要忙碌一番了。到是多日,未见韩兄踪迹?”
这话题一转便到了一旁的青色衣袍,文士装扮的男子身上,见他温雅一笑:“前先时日家中有事,又正巧赶上年关,便晚了些时日。”
周宣点了点头,三人边走边谈笑,此时却见一队金吾卫巡防而过,见这些军士全付披挂,戎装惯带,刀剑虽未出鞘,但那阵仗却是整装以待,铿锵的步伐声仿若盖过了那锣鼓喧天,不到片刻,却消失不见。街上重新恢复了热闹,这一幕如同幻觉一般,却在众人心里留下重重一笔。
上元花灯这三日京城虽然不实行宵禁,但应着这几日大型明火燃放,又加之冬季天干物燥,自然要警惕走水以及各种意外事故,金乌巡逻自然比素日频繁。
这本是京中惯例,众人看见这一幕倒也没有多想。周宣面色不该,心下却是大惊,刚才匆匆一瞥,若是他没有记错,那一队中几个熟悉面庞分明是林啸手下的禁军侍卫。
原本巡防的金吾卫换成了禁军侍卫,此种意味不言而喻。周宣一想到女帝可能混在人群中,心下已是惶惶难安。
他的神色虽然看不出什么,但与他交谈的谢怀瑾却是感觉到周宣心不在焉,不由问道:“周兄可是有什么急事?”
周宣回过身道:“多谢谢兄关心,只不过是忽然想到朝堂的公务,一时走神罢了,那边似乎更热闹些,我们去看看吧。”
他手指着前方一处,见围着不少百姓,里面还时不时传来喝彩声,几人过去后,才发现这边好几处都是杂耍,有猴戏,喷火,胡舞,踩高跷等等,各式各样的杂技精彩纷呈,惹得围观的人群纷纷叫好。
由于人实在太多,他们几人只得停在一处搭了高台上的地方,见上面美艳高挑的胡人女子,纤细动人的身姿,轻盈又极富动感的跳着胡旋舞。
那女子的舞姿极其优美,她的手臂长舒,身下多彩斑斓的裙摆随着舞动如彩云朵朵飘飞,一阵激昂的弦鼓声响起,见那胡女放如疾风一般飞快地旋转,顷刻间众人眼花缭乱,眼中只剩下那飞扬的裙裾。真真应了那句“万过其谁辨始终,四座安能分背面”,好几才见她停了下来。
谢怀瑾回过神来,正欲对着身边二人感慨一番,却见周宣、韩明辉彷如晴天霹雳一般,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另一边,等他看过去,却瞬间傻了眼。
离他们不远处,喷火的杂耍处,一群围观的人中,见其中一身短袖劲装打扮,头发却简单束起的女子,她肩上扛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头上扎了两个小揪,脸上带着一个小兔子的面具,倒是看不清长什么样。
由于此时行人众多,将小孩子扛在肩上这一现象比比皆是,如今换成了个女子倒也不足惊讶,让这三人看傻眼的正是,肩上的小孩子喂吃的给女子,那女子掀起面具露出一角面容。
过了好一会,见谢怀瑾张着嘴,满脸不敢置信:“那不是,不是陛下吗?”后面的两个字自动熄了声。其余二人虽然没有吭声,但那凝重的神色让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三人回过神,对着身后的侍从吩咐了一声,连忙往那出去,然而此时行人众多,他们几人又是逆流而行,隔着人群,眼睁睁的看着秦昭扛着秦曜出了人群,往前方去,眼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
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正要追过去,却见突然见前方十番锣鼓,两队龙灯相会,后面花车随着龙灯的舞动缓缓地移动,见这热闹非凡的景象,百姓自发地站在了路旁,一阵阵高声欢呼。
周宣被挤在人群里,看着这长长的队伍,已是心急如焚。正奋力从人群中出去,背后却突然听见一阵惊恐尖叫声,便被惊惶逃奔的人群推搡着往前去,瞬间便和谢怀瑾几个分了开。
那耍龙灯一队中间簇拥,将近一丈高的巨大花车突然折断,向人群中到来,错不及防的的灾难,那惊慌迅速的在人群中传播,百姓们仿佛疯了一般,推搡,尖叫着。而被家丁护着的几人好不容易到了安全地带。等周夫人回过头来看着另一处,却是目眦尽裂。
那边的周宣被众人推搡着,双脚都没法落地,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往外边挪去,眼看着就要到边上了,却突然被一股大力从背部推了一下,眼看着身子前倾就要往地上倒去,左臂上却突然一股大力拉着他站稳。
周宣看去,拉住他的正是女帝,而眼前的秦昭冷着一张脸看着身前一个褐衣精瘦的汉子,周宣霎时明白,刚才推他的人相必就是这人。
这人起先还一脸凶相,被秦昭冷酷的眼神看了一会,面上怂了下来,嘟囔着道了个歉,灰溜溜从一旁跑远了。
许是秦昭身上气势太过骇人,原先向这边逃窜的人也纷纷躲着她,秦昭盯着人群看了一会才回头看着周宣:“没事吧。”
“还要多谢夫人出手。”周宣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脸上还带了些劫后余生的惊恐。
二人一时沉默,立在一旁等着人朝过去。却突然听着秦昭问道:“最近身边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周宣仔细想了想,这些时日他跟着女帝虽然碍了不少官员的眼。但却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行凶杀人,更加之近日风平浪静,身边并未出过任何事情,便摇了摇头。
秦昭却是拧着眉,难不成是她想错了。她正陪着小曜在路边吃糯米汤团。却突然闻的一声惊叫,转头便见那木架花车砸了下来,唤了暗处的云朗正欲过去,却在人群中突然瞥见被拥挤前行的周宣,明明看着人潮有几人往周宣那边几去,等奔了过去却不见了踪影,那推搡的人也不过是个路人,难不成真是她多虑了。
还没等她细想,冲撞开的一行人便寻了过来,满眼担忧的周夫人着急地拽着周宣的手臂看了半天才放下心来。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才注意到一旁的秦昭。
见她神色疑惑,周宣向妻子解释道:“刚才是这位夫人救了我。”
周夫人听完,一脸感激向秦昭道了谢:“若非夫人相救,我夫妻二人恐怕……”说着一连谢了好几声。
秦昭边说边向周宣递了个戏谑的眼神:“夫人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
另一边见云朗正带着小曜过来,秦昭将小家伙抱起笑着道:“我们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几位赏灯了。”
还没等他们挽留,便见秦昭笑着转身离开,那知道秦昭身份的三人却是一脸奇怪,但碍着秦昭的身份也不能多说什么。
谢家小姐和周夫人虽然感觉有些奇怪,却也沉默了下来。因为刚才的惊吓,这几人也没有赏灯的兴致,便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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